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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神与人之罪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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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下吧,莫霖。”男人沏好了茶,倒上了两杯摆放在小桌台上。

    “是。”莫霖坐在了这个满脸沧桑却一棱一角都透着威严的男人面前。

    但他的头发和胡子都比以前更浓更密了,杂乱的好像从来都不曾修整过一般,几乎是要占去了他一半面积的容颜。

    “跟我说话,你不必那么严肃的。”克斯图递过了茶。

    莫霖双手捧过,没有表示。

    两人举杯相互微微致意后,都轻轻地抿上了一口。

    “说起来,我们可是很久没见了。”克斯图放下了茶杯,微笑说。

    “嗯,十年。”莫霖放下杯子,没有笑,“自从你到这里起,我们就没有见过了。”

    “……嗯,可不是么,你长大了,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克斯图开朗地笑了两声,他希望可以把气氛缓和得轻松一些,但似乎,并没有成功。

    莫霖仍然表情严肃,没有笑意,轻声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嗯,没什么事。”克斯图轻叹,“只是,叙叙旧……!这几年,过得如何?”

    “还是一样,肩负责任,做好分内。”

    “嗯,好……”克斯图想了想,“那昨日,体验如何,还适应这里的工作吗?”

    “不辛苦。”莫霖说。

    “那……你喜欢这里的工作吗。”

    “这是我的职责,无关喜恶。”

    “嗯,好……”

    克斯图停顿了很久,看见金黄的光束从窗口透进来,将茶水染得晶莹剔透,他拿起陶瓷的茶杯,又抿了一口。

    “其实,莫霖,你可以不必在下面工作的。知道吗,我可以命你为我的助手,你就负责帮我整理资料,撰写公文等,就在这阁楼里,你……觉得如何。”

    “不必了。”莫霖斩钉截铁,“我还是希望自己能够负责一些更为重要的事情,在外面,而不是在这小房间里。”

    “可,为这里的书记工作,怎么就不重要了?”克斯图说“况且,在这阁楼里,不必经受风吹日晒,也无安全忧患,难道这不比……”

    “不必了!”莫霖直接站起打断了他,“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总是擅自为我做决定。不明白吗?我有这个能力,我想做得更多!为人民为组织,还有为了我们祖国的复兴!”她抬头仰望,眼眸放光,“为了陌尔洛……”

    仅刹那间后,她便恢复了冷漠的色调,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不是您教给我的道理吗?”

    “……”克斯图没有回应她的对视,垂下了头。“就不能也为了我一下吗。”

    莫霖愣了,曾几何时,他以为这个男人冰冷的面孔上是不会露出这样遗憾的神情的。

    “说实话,莫霖,”克斯图把茶杯轻轻地放下,“我同意你调来的申请,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把复杂的目光投向莫霖,“我很想念你。”

    “……我也一样。”莫霖轻叹,过去轻轻拥抱了他,“我想念你了,爸爸。”

    “咚咚!”敲门声响起,女儿马上松开了父亲,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漠神情。

    “报告!队伍结集完毕,随时可以出发。”身着营卫制服的人推开门走了进来,却看见了这里面还有另一个人,“莫霖?你怎么在这?”

    “没事,我只是有些问题想请教书记先生。”莫霖往门外走去,“书记说可以出发了,我们走吧。”

    莫霖说着带走了来人,出门时轻轻地把门合上了。

    “嘭”的一声后,办公室内便静悄悄的,也空荡荡地只剩克斯图主席一个人了。

    这位父亲踱到窗台,看着女儿朝着人海奔去的背影,直至她消匿在了人海之中。

    目光再落至窗台前的办公桌上,从桌面的凌乱不堪中拿起一个小巧精致的相框。

    那是一张全家福。三个人。

    曾经气盛的自己,活泼可爱的女儿,还有……

    唉……

    “霖荞,你看见了吗,我们的女儿长大了,成为了我们曾期盼她成为的样子。”

    ————

    “不得打架斗殴,违反者,罚鞭十。

    不得偷窃抢盗,违反者,罚鞭十。

    取餐时不得多排、插队,违反者罚鞭十五。

    不得……”

    这是忆在念着挂在门口围栏上的大木牌子。

    吃完早饭后,弗雷德就让他们到门口集结了,刚看见那座在自己面前大方地敞开的大铁门时,忆心里还有着诸多的感慨。

    昨晚的失败还历历在目,而现在,自己就要第一次走出大门,第一次离开营地,第一次要看到外面的世界了。

    当兴致当头,正准备庄重地踏出他的第一步时,他就被后面喷涌而出的人群给挤了出去。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也没什么好失望的,外面除了茫茫的一片黄褐色,偶尔隐约可见一两片可能是绿洲什么的东西,便再没有其它了。而现在,也只不过是再多了一片喧闹的人海。

    集结似乎还没有完华,人们都只是在原地百无聊赖地闲谈,或是发呆,并没有要出发的样子。于是忆又悄悄地跑回了里面去,他想起了昨晚女魔头指的那块大牌子,希望能够在这上面学点这儿的规矩。

    当靠小西这家伙偶尔想起来才教上一条,这辈子估计都学不完的,还是得让我自己来啊。

    于是,忆就开始很认真地念着牌子上面的一条条规矩:

    “熄灯后按时睡觉,不得吵闹,也不得出营帐,违反者,罚鞭五。

    工作时间不得偷懒,违反者,罚鞭五十。

    非特殊情况工作不得缺勤,违反者罚鞭二百。”

    二百鞭。

    忆吞了吞口水。

    是什么样的鞭啊,被鞭两百下的话,不死也残了吧。我可绝对要小心不能缺勤啊。话说昨天我一直都在昏迷啊,岂不是缺勤了,不过我现在人倒没事,说明这应该就算是传说中的特殊情况了吧。还挺人性化的……

    好,下一条。

    “不得靠近或触碰围栏和大门,违反者,罚鞭二十。”

    这不就是昨晚那个女魔头说的吗。抱歉啊,那时我还不懂这条规矩。不过我居然差点因为这个要吃个二十来鞭吗?还真是多亏了弗雷德大叔啊。

    “夜间不得离开营地,违反者,执……死?!”

    忆的心里猛地一震。又重新地去看清楚了,这确实是个赤裸裸的“死”字。

    忆不敢再多想,继续读下去。

    “不得违抗营卫的任何命令,违反者,按严重程度,罚鞭五起,最高执死……

    来回中途不得脱队,违反者,执死。

    工作时间不得擅自离开范围,违反者者,执死。

    拾寻到的任何东西都需上缴,不得私藏,违反者,执死。

    不得擅自进入教室,违反者者,执死。

    亵渎神明者,执死。”

    忆发现越往后面的规矩,惩罚就越严重,到最后全部都是越线即死的铁则。

    果然,这里还是很可怕呢,不过只要千万别违反规矩就不会有事了。千万啊。

    他这才知道昨天晚上自己的鲁莽,差点给自己带来了怎样严重的后果。

    也决定以后千万要小心,先把那颗爱探索的好奇之心收一收,听小西的话,别再乱跑乱搞事情了。

    “要出发啦,小忆!”

    想小西,小西到。

    女孩叫着拉走了忆,他最后的目光落在木牌的顶部那里用大字赫然写着:

    “圣牌——度恩人行为规矩”。

    ————

    你还对这个感兴趣啊?”小西边走着边笑眯眯地说。

    “呃…”忆愣了下,而后哭丧着脸,“什么感不感兴趣啊,这些不都是必须要知晓的规矩么,都是为了能够在这里活下去啊啊……”

    女孩咯咯地被逗笑了:“哪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啊。”

    “怎么没了…”忆又想起了那些醒目的几十鞭几百鞭,还有那“血淋淋”的“死”字,“哦对了,那个死光头该吃几鞭?”

    “几鞭…”

    “打架斗殴,十鞭;偷窃抢盗,又十鞭,那该是………二十鞭吧。”忆闭眼想像一个皮开肉绽的大光头,自己都替他痛,不过那倒是他活该,不必可怜。

    “应该把他打死!”小西一跺脚说道。

    也是给忆吓了一跳。

    “这,这就执死了?他是犯了什么隐藏的大罪吗?还是说,实际上比牌子上写的要严苛得多啊?”

    “如果可以的话,就应该把大光、花子玉这样的坏人统统打死!”小西又叹气,“但可惜,是实际上比牌子上写的要宽松得多。”

    “什,什么意思…”

    “大光根本就不会被处死,连鞭子都不用挨。”

    “…诶?”

    小西突然又转了一副面孔,冲忆眼眯眯地笑着:“嘻嘻,营卫大叔们人都很好的啦!不会忍心看鞭打我们的……以前倒好像还有,但已经很久没有人吃鞭子了。就是便宜了哪些家伙……”

    “这,”忆很是不理解,“那他们岂不是可以逍遥法外?”

    “没有啊,虽然是没鞭子吃了,但还是可以有其他的惩罚方式的。”小西想了想,“唔,例如说……打手掌!”

    “打…手掌??”忆觉得莫名像老师或是家长在惩罚淘气的孩子。“用,用啥打?”

    “别问我呀!我又没被罚过,我可是乖孩子来的呢!唔,也许是尺子或者木板?”

    尺子打手,好的,现在更像了。

    “那那些违反者要执死的规矩呢?例如说,夜间出门什么的,会怎样,也打打手掌?”忆问。

    “唔——,不知道诶,好像还从来没有人触犯过,不过我觉得还是不让你死的…但惩罚应该也不轻吧……诶小忆!你可千万别以身试法啊!”小西一副关切的表情,好像真的觉得忆会去碰那些死线似的。

    “你放心,我没那么傻。”忆说着,又垂下了头。他有些想不明白。

    既然都不依照着来执行,那为什么还要写下如此严苛的惩罚呢?为了恐吓?还是说,这不是他们写的。

    “那是他们定下的规矩,不是我们的。”昨夜弗雷德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

    是后者么。

    他好像又记得小西说过,这些规矩是神明定下的。神……吗。这里面到底藏着些什么……

    “哈!”小西猛地拍了一下忆,“怎么啦?看你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是不是被那牌上写的吓到啦?你放心好啦!营正大叔们都很好的!嘿嘿。”她又重复了一遍。

    看这家伙自信得意的笑脸,忆就知道她肯定不止讨好过一个像弗雷德这样的大叔。不过也难一怪,这个小家伙长得水灵可爱,又那么会撒娇卖乖,肯定会很讨人疼爱,平日里应该也少不了人们的关照。

    不过,这里的人们……很好么…倒是挺奇怪的。搞不懂。

    “呃不,”忆说,“既然是神定下的,为什么又不遵循了呢?既然改了,又为何不把牌子上的也改了呢?”

    “唔——怎么?!”小西突然撅着嘴贴近来,“对你好你还不愿意啦?难道是你有受虐癖吗?”

    “呃——。”忆被她这么一问,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西又抄着双手走开了,“唔,不过就算惩罚是如何的都无所谓,大家都不会随意去违规的,”她微笑“毕竟我不是说了吗,神明大人在天上看的到的哦。”

    “……我明白了”忆说完沉默了。

    靠对神的敬畏而产生的自觉来维持吗,是神到底是何等人物啊?越来越好奇了。

    不过,这里的人貌似还真挺好的。当然,某些毫无敬仰之心的人除外……

    他抬起头,天空刚刚彻底明亮,柔和的阳光透过飘风浮的白云,落到忆的脸上。

    忆觉得自己心里也是有些飘飘然的。

    ————

    自刚才起就一直在说话,现在回过头来,才发现已经走了这么久了,营地已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从大门出发后,这支浩浩荡荡的大军就一直沿着巨墙进发着,路途的风景,除了右边的这堵似乎无尽长的高墙,就只剩下无际的荒漠和黄土平原了。

    忆靠近了这顶天立地般耸立的巨型围墙,伸出手去揣摸,质感不像石头也不像钢铁,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甚至忆还感觉到这里面隐隐地散发出一股吸力,又有一股斥力,两者把他相互拉扯,最终又相互抵消。

    墙应是由一块块砖头以最普通的相互错叠的方式砌成的,但砖头之间的交叠位置都无限地接近于完美,没有一丝毫差,甚至不留一点儿缝隙,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错觉。

    每一块砖头上面都刻蚀着相同的淡淡的纹路,这些纹路们又在两砖之间的边界处完美地无缝衔接,共同绘成一副美丽又神圣的图案,或者像是画在整面巨墙之上的符文或是咒语。只是这图案没有任何的光彩,如同忘记上色而毫无生机可言的巨画,又像是正沉睡着的什么东西,静静地等待它的主人来将其唤醒。

    忆离得太近,尽力地抬头去仰望,也无法看到整副图案的光景,只有墙壁一直延伸至数百米的高度,严严实实地切去一半的长空。

    忆不禁往后看去,目光沿着巨墙,看见它在远处接了营地,但并没有在那里停下,而是继续延伸着,直至消失在视野之外。好似是巨龙般的墙壁没有尽头。

    再往前看去,在风沙尘雾营造的朦胧中,仿若可以隐约看到了巨墙的尽头。前方的一处好似已经没有壁障,而微微显露出外头的风景,好像是一片墨绿。

    忆揉了揉眼睛,待又走近了些,再眯起眼来凝望,才终于看清楚了来。

    那并不是什么尽头,而是缺口。

    巨墙的前方在一处中断,留下长达数百米的空隙,接着碰上“另一面墙”的断面,而那墙的另一边则是以相似的方式继续向远处延伸,直到消失在视野之外。

    忆能够想像得到,这原本应该是一整面墙的,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它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仿佛破口的羊圈,让人觉得很没有安全感。

    “墙,为什么破了?”忆指着缺口问。

    “不知道呀。”小西微笑回答。

    “呃,”她回答的如此顺理成章,让忆一时有些无语,“好吧,那墙的外面,有什么吗?”

    “嘿嘿,”小西露出一脸奸笑,随后张口就来,“墙外头可吓人啦!那里可是有着众多不祥之物,吃人的那种!传说呀……”

    “好啦好啦,”忆打断了她的乾坤,“我害怕了,满意了吧。”

    “哼!”小西扭头,“知道怕就好。别什么都那么好奇。”

    “那为什么要建这堵墙?”忆换个问法。“唔,为了抵御外面的不祥之物呀!”

    小西说。

    “那,谁建的?”

    “这我怎么知道啊?”

    “那又是谁把它搞破了啊?”

    “不是说了我不知道么。”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呀。”忆吐槽。

    “你怎么说都爱问呀。”小西也吐槽。

    “呃,好吧。”忆认了,摊摊手,“那我们是要去修好它吧。那个洞。”

    “唔——,”小西思索了一下,忆感觉她马上就要脱口而出“是的”了,但又突然一扭头,“还是不告诉你,再等等嘛,马上就要揭晓啦。”

    “你怎么不是不知道,就是不肯说啊,”忆开玩笑地说,“你到底有什么用啊?”

    “你说什么?我没用?”小西好像生气了的样子大声说,“那我走啦!我找水儿他们玩去,让你到处去碰壁,哼!”

    小西扭头就要走,忆赶紧挽留:“别别别我错了,小西姑娘,别丢下我一个人。”

    “哼!”小西一脸嫌弃,但终究还是留下了。

    忆刚才只是说笑,这个女孩帮助了自己多少,他自己心里最为清楚,就且不论她为自己不厌其烦地说明营地的各种情况,如果昨天晚上不是这个女孩跑大老远的看着自己,都不知道会是吃个二十鞭还是执死呢。

    而至于到底去干嘛,就算小西不说自己也能猜得到,整支队伍不断的进发,而前方除了那个给予人不和谐感的大缺口,便再也没有其他特殊的了,那若不是去把它填上,还能是去干嘛?

    忆脑中的这个结论,当他再靠近些看清了缺口旁堆砌如山的砖块时,也得到了进一步的确认。

    搬砖砌墙啊。

    忆苦笑。

    “啧。这也没什么嘛。”

    ————

    “看好啦!嚯——呀!”小西有些吃力地把一块砖块提到了肩上,然后扛着嘿咻嘿咻地来到一小面已砌了半人高的小墙块旁,“嘭”的一声砸在上面,然后举着双手,“噔噔澄噔!就是这样啦!”

    小西脸上的表情像是刚完成了什么壮举似的。

    “呵,呵呵…果然,还是搬砖打工吗……”忆耷拉着整张脸皮。

    “噗!哈哈哈哈!你这是什么鬼表情啊!”小西捂着肚子笑出泪花来,“搬砖怎么啦?不符合您高贵的身份吗?”

    是啊,怎么了。忆自己也说不上来。

    总感觉,有些小失望?

    明明一开始还祈求千万不要是打仗啊屠魔啊这些危险的工作来的,现在好了,如愿了,搬砖,砌墙,简单上手,又安全滴很,可自己心里为什么会升起一股莫名的失落感呢?

    是因为,它太普通、太平凡了吗?

    而自己从今往后的人生,也注定要跟着它一同普通、平凡了吗?呜。

    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用笑容撑起脸皮“没有,挺好的呀。”

    忆也拾起一块砖头握在手上:“不就是搬砖吗?这有什么?既简单又安全,哪有你说的什么生命危险啊?”

    “生命危险嘛,还是有的哦!”小西眯眼笑着,“不过嘛,你别乱跑就一般不会有事啦!不过也只是一般哦。”

    “我知道。”忆又念起来,“不得离开工作范围,违反者不死也残对吧。”

    “唔,这也算是一点吧,不过还不是最危险的。”

    “什么意思……你又想吓我?”

    “我什么时候吓过你呀?”

    好像确实没有过。不对,明明就有。

    “那是什么?”忆问

    “嘿嘿!”女孩又是这样的笑容,调皮中又带有一丝狡诈。

    “不告诉你。”忆替小西说了。

    “哼!我觉得,你还是先别知道的为好,免得你又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鬼样子来。”小西转身,“好啦,快去干活吧,可别犯了‘偷懒罪’了哦!”

    说完,小西又“嚯——呀”地扛上了一块砖,嘿咻嘿咻地准备走开了。

    “等等!不用水泥配料什么的吗?”忆突然想到了什么。

    “不,不不用,”小西扛着砖头,有些说不上话来,“试了,你就,知道,啦,!”

    “哦!”忆不想让女孩继续撑着,就没有再追问,而是转而仔细研究起手上的砖块来。

    这东西分量并不轻,甚至比石头还要沉,又比纯铁要轻一些,忆还是认不出它的材质,只看见它的表面灰白色又掺着些儿淡蓝。

    砖块表面被打磨得平整光滑,每一个角和每一条边都切割得无比细致,没有哪怕一丝瑕疵,再配合刻蚀在上面的精美纹路,简直就是一件精心雕琢人的艺术品!

    ……如果没有量产的话。忆看向堆成小山的“艺术品”们。

    忆又过去用另一只手拿了一块,然后向一块只垒了一点儿的半人高的小墙走去。

    不用水泥,怎么粘得牢呢,难道就只是像搭积木一样拼放在上面,摆个样子就够了吗?

    带着疑问,忆试着砌上一块,让他惊讶的是,当砖头靠近了些时,忆忽然感觉到一股吸力,从他手中抢过了砖块。

    “嘭”的一声后,再看时,那块砖石已经牢牢实实地贴合在了墙上,像是两块磁石的相吸,而且贴合的角度近乎于完美,找不出哪怕一丝的差错。

    忆简直惊呆了,又兴奋地,用另一块砖再试一次,同样,只需要将砖块稍稍对准了,甚至都不需要对准,仅是拿近了些,砖块就会被吸附到墙上,然后自己找到该处的位置。二

    天呐,这是什么高科技吗?还是说是有魔力的石头啊?

    忆带着惊诧与好奇,用手试着去拔一下刚刚粘上去的砖块,他想知道这样砌上去的能有多牢固。

    事实证明,不太行。甚至说是豆腐渣工程也不为过了。

    一开始,忆只是用手去试着推拉了一下,见砖块没有丝毫挪移,仿佛已经与墙融为了一体了似的,便产生了它非常之牢固的错觉。

    又稍稍感叹了一番后,这家伙竟直接骑到了上面去,一脚蹬着墙,两手狠狠地抓住砖块,使尽全力往后拽去。

    结果是,“啵”的一声儿。

    砖块是被拔出来了,但那堵已砌得半人高的小墙也随着“轰隆”的一声,一下子化为了一堆零散的“艺术品”,“噼里啪啦”地洒落了一地,如同苦心搭建的积木城堡,却被某个熊孩子一脚踹倒。

    而这个“熊孩子”正伏趴在零散成堆的“积木碎片”里,捂着滚烫的脸颊,不知所措。

    完了,又闯祸了。

    明明都说好了要收一收这颗该死的好奇心的,为什么就管不住自己呢!不作妖是不是会死啊你!

    这下好了,人家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搭起来的小墙,被一个新来的什么都没干的家伙给毁了。

    这该当何罪啊?该罚几鞭啊?营卫大叔快点来惩戒一下这家伙,给他一个教训吧!就算你们不来,我都想给自己一巴掌啊。

    但少年没有等来人们的唾骂或者营卫的制裁,而女孩的嘲笑声让他抬起了头。

    “你这家伙,才一会儿不见,就闯出这么大祸来,就不能够安分一点吗?”小西蹲在他旁边笑,但这笑里他好像没看出多大的责怪来,倒像是姐姐在温柔地说教犯错的弟弟,虽然她看起来年纪要比忆小很多。

    “哦,呃,对不起……”忆缓缓地从砖块堆里坐起来,小心地环顾四周。

    有那么几人围了过来,但他们的目光里并没有忆想像中的责怪和愤怒,反而是看到了担忧和关切。

    “没事吧。”一个人伸出手去把他拉了起来。

    “嗯,没事……”忆觉得那只手温暖,而自己的脸愈加火热,“那个,抱歉……”

    “没事还不赶紧来收抬你的烂摊子。”小西叉着腰看他,然后从废墟中拾起一块“艺术品”叠在墙仅剩的一点点残骸上。

    “哦,哦!”忆赶紧蹲下去弥补自己的过错,手脚麻利地拼凑着凌乱的砖块。

    过程中,忆感觉到又有几个人来帮忙,他不认识他们,相互之间也没有话语。说实话,忆觉得这种无言的帮助比责怪要更为让他尴尬,他想说句“谢谢”或是“对不起”,但又怕会不会太突兀,便卡在喉中,卡得脸颊更烧了。

    “这墙为什么这么脆弱啊……”忆压低声音,胡言地抱怨。

    他只是想找人说说话,好消除一下他的尴尬。

    “唔,是很脆弱的,但我也说过叫你别乱搞了嘛。”小西仍是笑着说,这个女孩似乎有着永远都不会熄灭的可爱笑容,“你看啊,我当时演示给你看的时候,有上脚的吗?”

    “……你看到了?”

    “看到了啊?可是当时已经来不及了。”

    “呃……我的错。”忆低着头,“下次不敢了。”

    “哼!这次倒还好,没有造成多严重的后果啦!”

    “这还不够严重的吗?”忆看着满地的狼藉。“跟全部的工程来比,这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呀。”小西敞开着双手比划,又说,“而且——至少你人还在这啊!嘿嘿。”

    “啊?不懂。求解。”忆想像不到,难不成还能开个洞把人传走了吗。

    “就是说呀,以前有一个跟你一样作死的家伙,”小西用讲鬼故事的语气吓唬他,“说是什么要试试这墙的防御力,还是说要模拟个什么来着,哎呀,总之他就是全速起跑,然后‘嘭’的一声,一头撞在一面也不算高也不算矮的分墙上。”

    “然后呢?”忆不知道为什么小西忽然就收声了。

    “讲完了呀!”

    “诶?”

    “因为没有然后了呀!”小西冲忆眨巴着调皮的眼睛,“漫天的砖块如雨点般洒下来,把他给砸死咯。”

    “……你又吓我,”忆稍冷着眼,没有表情。

    “噗。”小西绷不住笑了一声,“好吧,半死。不过也有他受的啦。”

    “那确实。”忆提了提手中的沉重,要是被这玩意儿拍到,可绝对不好受。

    ————

    人多力量大,说话间,几个人就一起把刚才还散落了一地的狼藉给重新拼叠成了一面半人高的小矮墙。

    “谢谢各位了。”忆给他们道了谢,然后不由地欣赏众人努力的成果来。

    明明不过是了补回了自己的过错,但看着这小巧的城墙,成就感不断地在心中爬升。

    看得入了迷了,才又想起来要继续工作了来,便又到砖堆里去拾来两块,往自己的小墙上继续加料。

    不过,忆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个很重要却不觉地忽视掉了的问题:

    营卫们呢?

    自己闯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虽然说也已收拾好了,但负责管事的营卫们却始终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这也太不合理了吧。

    忆把目光寻觅而去,他看见破为两栋的巨墙中间的空隙地上已经铺好的最底面的一层砖板,长达数百米地连接了左右两墙,在这个作为地基的板面上则搭建出厚厚薄薄高高低低的分墙,有差不多已达主墙之一半高度的,也有许多像忆手中的这个不过刚刚起步仅达半人之高的。

    这些分墙都有着一人或是那么几人在运作搭建着,在低处的自搬自垒,一趟又一趟地来回,在高处的骑着梯子,接过从下面道来的砖块,然后摞放在上面。

    他们都是身着粗布衣裳的度思人,辛勤地劳动着。终会有一天,在人们的共同努力之下,大大小小的分墙会合并起来,然后将巨墙的缺口补上。

    忆很期待能见证到那一天的奇迹。

    可是人群之中并没有身着营卫制服的人的绿色身影。忆本还以为那些营卫们会守在一旁,就算这荒山野岭的不会有人愿意离开工作范围,也至少应该要监督一下人们的工作,防止真有某些没有责任心和羞耻心的家伙偷懒吧。

    忆很确定路途中有在队伍里看到过营卫的身影,而且人数还不少,可现在却是丝毫不见了其踪影?

    不会是他们自己跑偷懒去了吧?

    人群中找不着,于是忆往墙内方向看去,只有一片熟悉的空荡荡的荒漠。

    那就是……墙的,外面了。

    前方的视野被各式各样的分墙严严实实地挡去了大部分,只留下一些细长的缝口,外面的阳光从那里透进来,忆的目光从那里投出去,看见了同样的荒漠,不过还有一片很浓密墨绿的森林。

    忆挪动脚步,调整位置,在还算大的那个缝口里传过来的光景也开始走动、改变。

    荒漠和森林的形态在不断地改变,但也依然只有荒漠的黄和森林的绿。忆没有停下,继续移动。

    直到终于出现了之外的事物,一个人,营卫的制服。

    果然,是在外面吗。可是为什么要在那儿?而且,好像,还有什么东西。

    忆走进些,几乎是贴了墙壁,眯起眼凝望,他似乎隐约地看到那人的正前方还蹲着个奇怪的东西,黑乎乎的一团,离得有些远,那条缝给予的视野也太过有限。

    他看不清那是什么。

    忆伸长了脖子,双眼眯成线,尽力地想再获取到更多的视野和看得更远些。但忽然一个脑袋冒了出来,把他吓了一大跳。

    “我靠!”忆往后踉跄了几步,差点仰面摔到地上。然后看清了小西甜美的笑脸。

    “吓死我了你。”忆抱怨道。

    “你不去干活,又在干什么呀?”小西问,笑容不减。

    “没,没什么,”忆挠挠脑袋,“我只是想看看他们在外面干什么。那些营卫。”

    小西轻轻叹了口气:“你答应过我,要安分一点,不再乱搞的。”

    “不是乱搞……”忆有些难堪,“我只是想要知道,而已。”

    “非要知道吗?我可提前提醒你一下,知道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哦。”

    “没关系的,我想要知道,”忆胸口抱拳,“求你咯,小西老师。”

    “唉,好吧。我就知道你这家伙不会安分的。”小西又叹了口气,忆觉得她这种无奈的口吻越来越像姐姐了。“那就跟着我来吧。不过到时候可别吓尿了哦。”

    “呃……你放心。”忆拍胸脯。

    不知道为什么,征得了这个女孩的同意,他觉得很是开心。明明想看也是自己的自由来着的。

    不管,忆然后就跟着这个女孩沿着长长的地基往中间走去,路途中所见皆是劳动着的人们,至少他是还没看到过有偷懒不干活的,这也让他觉得十分的不好意思——别人都在工作着,而这两人却在游手好闲似的散步?

    “营卫不是负责管事的吗?”忆问,“为什么他们都不在这儿监管,那怎么来确保我们不会违反规矩,比如逃跑,偷懒什么的。”

    “逃跑?为什么要跑?”小西很疑惑。

    “呃,跑不掉吗。”忆看向外面茫茫无际的黄漠,连一根小草或是一只小鸟都看不见,仿佛一片死亡的领域,无情地收割掉任何踏足的生命。

    “当然跑不掉,但是也因为这是我们和他们之间的承诺。”小西说,“度恩人和营卫的,赎罪者和净身者之间的承诺哦。”

    “又是承诺……”忆想起昨晚小西也这么跟他说过。

    “喂——!小西!小忆!”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叫唤道。

    是铁石,他正向这边奋力地招手。一旁当然还有他的妻子和女儿。还有驼着背的老东。

    “去哪儿啊?”铁石叫唤。

    “带这家伙去开开眼!”小西也兴奋地回予招手。

    忆看见小小的水儿正吃力地拖着一块砖头,擦着地板,然后递到忙得不可开交的阿清手中。老东这个花甲老人看起来更加地不容易,但他仍是非要逞能似的背上两块。铁石这个壮汉更是不用说,讲话间他又砌上了好几块。

    他们的衣裳都已被汗水湿透,但在沾满汗珠又晒得黝黑的脸上却看不见丝毫的抱怨或是不满,甚至是有种劳动的快乐?

    忆不理解。

    两人没有驻足停留,继续前进。

    谈话也继续。

    “所以呢,承诺了什么?承诺要听从他们的命令,要为他们工作吗?”忆知道这背后肯定还有着什么原因,但还是忍不住抱怨了。

    “哎呀,都说了不是啦……不过那好像也算是一点?可是…哎呀也不是这样的啦……”小西说不清楚,挠着头发有些抓狂,那副可爱的小模样让忆有些发笑,“哎呀呀,总之就是……”

    “故事里会讲的?”忆替她说。

    “嗯嗯嗯,对对!”小西突然就豁朗了。

    “那我也只能耐着性子去等咯。”忆把双手枕到脑后,“希望它不会让我失望。”

    嗯,不会的!…吧。”小西顿了顿,“我记得好像还挺精彩的。”

    “……诶,等等!”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眯着质疑的眼神贴近了女孩,“小西,你这家伙,不会压根就不知道这个故事是什么吧。”

    “诶你别乱说啊!”小西交叉着双手与脸前跳开,“我,我我当然记得啦,只不过……”

    “只,不过??”忆继续向前逼问。

    “不过……不过本姑娘忘了而已!”这家伙还一副挺娇傲的样子,“我就小时候听过那么一次,忘了也是很正常的嘛!哈,哈!”

    “嘶——,”忆直接大吸了一口凉气,“我嘞个大靠了,敢情我的老师您一直就不懂啊,怪不得把我教得是云里雾里的”

    “诶嘿,嘿。”小西尴尬地笑笑,拍一下忆,“哎呀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反正就是……唔,用弗雷德大叔的话来讲就是,”女孩作起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微红着脸颊闭着眼挠着手指,故意压沉了音色,“我们之间不是上级与下级的关系,而是相互平等的合作伙伴。”然后又恢复到原本的调皮模样问,“懂了吗?”

    “平等,合作……吗?我可看不太出来。”

    忆回想早上的那粒美味的葡萄,而人家却是有着一整串。还有那个什么圣牌上写的标题是“度恩人行为规矩”,却没有个约束营卫的准则。而且现在大们都在辛勤地干活,而那些营卫们却不知跑哪儿快活去了。

    但最后浮现的是弗雷德大叔可掬的笑容,温暖,和蔼,如亲人一般。

    “好吧,好像是可以看出来一点。”忆想了想说。

    “快来,”小西走在前面招手示意他,“你可以看到更多,在这里。”

    忆一抬头,就立马知道是要在哪儿看了。

    凹凸不平的分墙密密麻麻地拔地而起,像是高矮不均的树木拥挤而成的森林,挡去大片的视野,只掺进了点点外界的光。但“树木”们唯独不侵染这里,连一个砖块都不留下,裸露出大片的光秃秃的黄土,前方也没有丝毫的遮挡,外面的景象一览无遗。那像是连接了巨墙内部与外界的敞开的巨门。

    现在忆就在巨门的边缘处,他对此感到不可思议,慢慢的靠过去,挨着一栋很高的分墙作为的“门框”,满怀期待,又小心翼翼地探出个头去,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再次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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