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神与人之罪(3)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了过来,聚焦到忆的身上来。
“怎么了?”小西走近来,她看到少年表情呆滞,而眼神里尽是惊恐地盯着自己的双手,“小…忆?”
忆没有回应,只是盯着自己撑开的双掌,和每只上面分别立着的四根手指。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其它人也相继过来了这是铁石的大嗓门,“小忆,你怎么了?”
“小忆哥哥?”这是水儿的关切问候。
“是哪里不舒服吗?”这是阿清温柔的噪音“小忆,说话啊!”还有老东嘶哑的声音。
但这些忆好像都没有听见似地,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我的…手……”
小西贴近了脸来看,忆的双手纤细又白净,上面的手指修长圆润,像是不曾干过体力活的公子哥的手那般,没有一点破损,伤痕或者结茧。
“手怎么了?”小西好奇地问,“你的手没问题啊?”
我靠了?你是有多迟钝啊!这么严重的问题都没有发现吗!你贴这么近究竟是去看什么了啊喂!
忆被女孩气得清醒了过来,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一下,然后将一只手掌糊到小西的脸上,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看,我只有四根手指。”
“哦!”小西点点头,也轻描淡写地,“然后呢,有什么问题吗?”
忆倒吸一大口凉气。
什么问题?!这问题还不大吗?是谁偷走了我的一根手指啊!——啊不,是两根,毕竟我两只手都只剩可怜的四根手指了——而且还偷得要不要这么专业啊喂!连一点伤痕都不留下,甚至连中间的空隙都不剩下,摘得我都不清楚自己失去的是中指还是无名指,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就长了四根手指呢!话说我居然现在才发现手指失窃了吗?要不是看碗时恰好注意到了我还真可能一直都发现不了呢,这波是直接把报案时间延后了这么久呢,这也在你的计划之内吗手指大盗。不过话说这手指失窃能报案吗?啊不对不对,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这么大的问题你发现不了啊小西瓜!
忆怀疑小西是不是在故意逗自己,但却发现她的表情是如此地认真,没有一丝戏谑的痕迹,这个女孩是真的在关心自己。
但这反倒让它惊诧起来了。
他又看向其它人,希望他们能够理解自己此刻的心情。
但他们的神情都与小西差不多模样,严肃与担忧并掺。
不会吧,你们为什么也……
“我只有四个手指啊!”忆又重复了一遍,还把手疯狂地在跟前晃悠,“四根手指啊!我少了一根手指啊!”
“大惊小怪什么呀!我也有四根手指呢?”小西甜美的噪音却让忆心头猛地一震,目光落去,看见女孩正举着双手,指头撑开,忆的目光不由下移,然后看到了女孩每只手上分别立看四个指头。
“我靠你的手指也被偷了?!”
“噗哧,”小西被逗得咯咯地笑起来,“小忆,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呀?哈哈!”
小西咯咯地笑个不停,没办法,忆只好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其它人,希望能获得一个良好的解释。
而他们的解释是:伸出了自己的四指!
“我靠!!!”忆震惊地直接把心里的吐槽全部都喷了出来,“这不会是什么进入这里的代价吧喂!话说这样到底意义何在啊!”
“不是,”老东很严肃地否认了掉了忆,“我们一直都是只有四根手指。”
铁石陶清夫妇俩也表示了肯定,水儿在一旁也一下一下地微微点头。
“你就记得吃,却连自己有几根手指都忘啦?”小西好像终于笑停了,又忍着笑嘲道。
这下轮到忆愣住了。
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可眼前的一切是那么地真实。
柔和的光亮透过黄白色的布,进入到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洒到地上,洒到床铺和被上子,也洒在人们的脸上。
这里面的每一个人,包括自己在内,每一只手上都完好无损地只长了四根手指。
人的一只手上只有四根手指的吗!
原来人的一只手上只有四根手指的吗?
人一只手只有四根手指……
忆一拍脑门。
人的一只手上只有四根手指的啊!
“嘿嘿,抱歉,我忘了,让大家白担心了,”忆挠挠头,“我还以为人的一只手上有五根手指的呢。”
“呵呵呵,是有人有五根手指,但不是我们啊”老东说。
“对!不是我们。”水儿点头。
“什么……意思?是谁?”忆好像又看到希望。
老捻了捻胡须,脱口而出了三个字:“净身者。”
忆有些耳熟。
“而我们是赎罪者,”老东继续说道,“而为了与他们区分开来,我们便少了一个手指,这些都是神明大人的安排——不过这些你小子应该都忘了吧?是吧!”
“……嗯,我的确都忘了,不过我听小西说过些许,关于什么赎罪什么承诺的……”
“刚才在大门我们碰到的那两个营卫,就是负责在这里管事的人,他们都是净身者啦。”小西悠悠地补了一句。
“哦……不过我还是完全不懂啊,到底……”忆咽了口水问,“是怎么回事啊?”
“这都是伟大的创世神大人的安排,”铁石好像很兴奋,“你应该要感恩,小忆。”
“是的,还有神使大人们,”阿清双手比划在胸前,像祈祷一般,“是他们共同赐予了我们现在的生活,我们要感恩。”
水儿点点头,也学着妈妈的模样祈祷起来。“创世神?神使?”突然又涌出了两个新词汇,忆感到很疑惑,“他们又是谁。”
“是我们的恩人!”铁石斩钉截铁地说,“而且你也应该称呼他们大人哦!”
“为什么?”
“创世神大人创造了我们的世界。”铁石说。
“而神使大人们维护着我们的世界。”阿清补充道。
忆看向小西寻求肯定。
后者点点头;“是的哦”,所以你应该叫大人哦~。”
“是,小西大人。”忆忍不住打岔。
又逗笑了女孩:“你傻呀!不是我,是神,神。”
“嗯嗯,是神明大人。”水儿轻声附和。
“可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忆有些期待了,“神…大人,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故事里会讲的。”小西嘻嘻地插过来。
“对哦!你是不是全给忘啦?那个故事。”铁石好像现在才想起来忆是个重度失忆患者。“对啊?所以那个故事在哪呢?”忆很是着急又想起之前小西说过的话,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老东,“那个,东爷,快给我讲讲吧!那个故事,神的那个故事。”
“《神与人之罪》啊……”老东喃喃。
“对!《神与人之罪》!”忆兴奋。
“我正有此意的,”老东说,“只是,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呀”
“……你们,准备要睡了吗?”忆看了看外面意示现在已是黑夜的灯光。
的确,说起来自己醒来的时候就一直是晚上,又过了这么久,现在应该差不多是深夜该睡觉的时候,虽然自己睡了不知是多少天,是一点儿困意都没有。
“现在几点儿了?”忆问,“没有时钟什么的吗?”
“没有。”老东说。“时间这种东西,得靠自己感知啊,呵呵,你以后也会学会的。”
“你看看四周,哪来的钟表,”小西指了指四方的黄布,那上面朴素得什么都没挂,“而且不是什么我们准备要睡了,是必须要睡了。你忘了吗?‘要按时睡觉’,这也是规矩之一的哦!”
忆回想了一下,确实有说过有这么一条规矩。
“那现在还是有时间的对吗?”
“有啊。灯还没熄呢。”小西说。
“那快给我讲讲吧!能讲多少是多少,先讲一段也行。”忆迫不及待地想找回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当然也有巨大好奇心的驱使。
可是老东好像有些为难:“我们最好不要破坏这个神圣的故事的完整性。”
“还有这种规矩?”忆问。
“不是规矩,只是出于对神的敬意。”老东说。
“可是你们都向我剧透了这么多了,也不差了吧。”忆开始死皮赖脸地请求,“况且,如果你们再不告诉我,怕是我今晚要睡不着觉……哎呀,没关系啦,神明大人一定会很大度地理解的,对于他的一个新的虔诚的信徒的加入,对吧!”
老东想了一下,说:“那,好吧。那就先讲前半段吧”
接着,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又整了一下褴褛的衣裳,好尽量地使自己看起来正式一点,再接直了胡须,清了清嗓子,仪式都做好了,他方才终于要开口;
“很久很久以前…”
看来准备工作还挺有效,老杂的声音不再像平时那般沙哑无力,而是换上了悠长沉重,一瞬间就让忆觉得进入到了戏内。
其他人呢,也团团围坐在一起。顿时那种故事会的氛围就出来了。忆觉得这样其实就挺美好的。
可这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从外面传来的巨大的刺耳响铃声无情地打断了。
“铃铃铃铃铃铃——!”
“我靠怎么回事!”忆从沉浸中被抽离出来。
“要熄灯了。”小西说。
“嗯,准备要睡觉了哦小忆哥哥。”水儿说。
她俩的细声在尖锐吵闹的背景音中都显得微弱。
“哦……那,然后呢?”忆示意老东继续。
但后者却收了手:“等明天吧小忆,明天啊老夫一定让你小子开开眼界,嘿嘿。”
老人似乎很高兴,可能是因为又有人来听他讲的故事了吧,但也还是不得不把高兴延到明天。
“要按时睡觉~。”小西再次对忆重复道,“可别再出声了啊,来,你睡那边吧。”
小西给忆指了指边角的床铺,后者也只好不舍地乖乖躺下。其它人也相继躺下了。
“好吧……”忆有些意犹未尽,但也只好依依不舍地躺下了。
铃声结束,外面的嘈杂声也逐渐淡了下去,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特别大的吵闹。
再过了一会,“咻”地一声,灯灭了。
外面的光亮骤然地全部消失了,不给帐内留下哪怕一点点的光亮,所有的声音也都消失了,只留下死寂的黑暗。
如此适合睡眠的环境,忆却没有一丝睡意地完全合不拢眼。
除了自己早就睡饱睡足了的原因外,还有着无数的想法和念头不断地从脑中冒出,然后又肆意地遨游在脑海之间。
我只有四根手指吗?真的吗?
可为什么在印象中我有五根手指,是我记错了
吗?真的是我记错了吗?
为什么我自己的怎么吃饭,记得怎么说话,记得生活中的常识,却连自己有几根手指都记错了呢?
忆想着,又用他一只手的四根手指去摸另一只手的四根手指。
一、二、三、四。
事实就摆在那,如此真实。
可脑海中的记忆也是一样,如此真实。
有蹊跷。
这事应该有蹊跷。
或许这可以是找回我记忆的线索呢?
也许吧……
这个念头忽然在脑海浮现,但又马上被覆盖掉了。现在的状况来看,想这个毫无意义,况且我都已经说这要对此释然了,过去发生过什么都与现在的我无关了,我已经不在乎了。
忆的心跳了一下。
自己真的不在乎了吗…那些与我相关的人呢?也不在乎了吗?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但,他们会在乎自己吗……
还有……小西。
他把身体侧到一旁,那个女孩子就躺在自己的面前,黑暗中他看不清女孩的脸。
为什么我会记得这个名字?真的是巧合吗?他们信了,但我骗不了自己的……
不过算了,现在已经是全新的开始了,想这些真的毫无作用,现在最该关心的,应该是那新的世界,应该是……
神。
一想到此,许多新鲜又陌生的词汇就不断涌现。共同的承诺、赎罪者、净身者、神使、创世神…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从前究竟发生过什么?故事里到底讲了什么?
还有明天我也要跟他们一样早出晚归吗?去哪儿?去干嘛?
忆开始有些期待了,期待这新生活,期待明天,还有那个故事。
————
一轮巨月高挂在缀满银星的漆黑夜幕上,它的皎洁光芒慷慨地洒落,照在小男孩的脸上。
男孩正手持一根细长的木棍,一下又一下地挥砍着,时而横壁,时而上挑,步伐也随之跃动着,似乎是在练着什么武术招式。
他脚下是砖头叠合的地板,两边是同样由砖砌起的墙壁,约一人之高,恰好遮去了两边的视野。
男孩挥舞着,突然一个箭步向前,跳起,第一脚踏了左边的墙壁,靠着反冲力继续上跳,第二脚则惊好足够高到踏了墙顶,再猛地一跃,整个身体便凌空高高腾起。
男孩的眼睛没有看墙壁外面的万丈深渊,而是盯着眼前的巨大圆月,然后将手中木棍想像作屠魔的宝剑,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孤线,向地面猛地劈去,但就在碰到地板的一瞬间又戛然而止,无声地悬停在地面一厘米的地方。
一套打完小男孩好像有些累了,用木棍撑着喘起气来。
“师父?”男孩看向那边,有个人正盘着双腿惬意地挨在壁上,“你见到他了吗?”
但那人没有反应,好像睡着了似的。
“师父!”男孩再次叫唤,仍无回应。但他知道那人这时候肯定还醒着,应该只是在思索着些什么。
“花哥!”这次他再次抬高了嗓门,还换了个称呼,终于才有了反应。
“嗯嗯呃——,”花子玉伸了个懒腰,好像意识还有些迷迷糊糊地,“听见了听见了,干什么呀?”
“师父你见过他了吗?那个新来的失忆的人。”
“见过了啊,怎么了?”那是漫不经心的回答。
对啊,怎么了。
男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他只是早些时候听闻师父说要拜访一下自己营里新来的家伙,然后趁着练完剑休息的时间突然想起了而已。
“别偷懒啊你,歇够了就快继续练吧。”花子玉好像看穿了他的思想,见他杵着不说话便催促道,“这可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或者说为了你那姐姐。”
“是——。”有些不情愿地,男孩又抬起了木棒,重复起包括刚才那次在内已经不知挥舞过多少次的连招来。
而花子玉又随意地挨了回去,闭上眼继续他刚才的冥想。额,或者发呆。
幽静的夜里便只剩下木棍划破空气的呼呼声,和洒下的星与月的光芒,陪伴着男孩的舞蹈。
直到又一个人的出现。
一个女孩儿,高高瘦瘦,束着高马尾。脸上干净,目光犀利。
她从外边翻了进来,坐在那一人高的墙顶上,双腿自然地垂下,手里抱着一团东西。
“三艾,练得怎么样了?”她淡淡的说,但脸上还是看得出有些关切。
“姐姐!”男孩丢下木棍冲了过来。
“累了吧。”姐姐抚着他的头,递过一只面包来,“嗯,很好吃的。”
“这又是从营卫那儿偷来的吗?”男孩看着手中的面包喃喃道。
“……不。”姐姐脸上出现了一丝儿的微笑,“这是拿过来的。三艾,因为这是我们应得的。”
男孩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花子玉,你要吗?”她问那边倚靠着的家伙。
“要,当然!”花子玉毫不客气,举高了一只手。
女孩扔过去,后者接住了。
“那个人怎么样,有机会吗?”女孩淡淡地开口,好像并没有口头上表现得那么感兴趣。
“就如那些家伙所说的,一个彻底失忆的人,什么都不记得了。”花子玉啃着面包站起来,“一个空罐子而已,虽然有点意思,但是毫无价值啊。”
“这样吗……”女孩低头思索,“可是,空罐子的话,那么里面装什么,或许可以由我们来决定。”
女孩抬起头,目光撞见花子玉有些放光的眼睛,犹如在黑暗中浮动的两个光点。空气中顿时只剩下三艾咬面包时发出的沙沙声
“呵,那也得看他值不值得我们去做,先期待他的表现吧。”
花子玉走向躺在地上的木棍,一脚轻松地挑起。木棍在巨月的背景中旋转数周后,落在花子玉的手中。
“来吧,我来陪你俩练练。”花子玉手中木棍直直地指向姐弟俩,眼眸如光。
————
一束光芒刺破薄云,将灰蒙蒙一片的幕布自东边一角处划开,向营地里投去。
当第一缕光线落到地面时,一串急促又刺耳的铃声,随即响起,很快便覆盖了整个营地。
铃铃铃铃铃铃——!
好吵啊。
忆用被子捂过脑袋,又用双手紧紧地捂住耳朵的位置,但仍无法抵御这贯耳魔音的刺入。
吵死了。
“小忆。”
隐约中似乎还听见有人在叫唤着些什么。
小忆?那是什么。能吃吗?
“小忆!快醒醒。”
哦,想起来了,好像是某人给我起的新名字。忆睁开惺忪的睡眼,那个某人的熟悉面容便在一片朦胧中呈现。
“小忆,快起床吃饭啦——!”
“吃饭!”忆瞬间精神抖擞地挺了起来,把坐在一旁的小西吓了一跳。
“哇!你每次起来都非要一惊一乍的吗?”
“对不起。”忆光速道歉,站起来后再把小西拉了起来,“所以,饭呢?”
“自己去打啊!还想着指望别人帮你打好呢?”
“哦哦。”忆看了看四周,空荡荡地,只有他们两个人,“话说他们去哪了?”
”先走啦。”小西拿上了东西,“我们也得抓紧啦,去迟了可就没有咯。”
“哦哦。”忆赶紧跟上。
“碗!”小西举了举手中的木碗,“你的呢?”
“哦!”忆又赶紧回头拿上了自己那所谓获得的第一个物品。
撩开帐帘,大把的光芒扑来,虽然只不过是清晨的微阳,但也让忆本能地伸过手来盘在脸上。说起来,这应该算是新生的我所见到的第一缕阳光吧。
缓缓放下手,昨夜所见的景象又映入眼帘,只不过天空换成了白芒一片,阳光下的颜色也更加的鲜明。
白天模式时,也挺好看的嘛。
“喂!别感慨了!快走啦!”小西在远处的叫唤无情地打断了他的兴致,“等会真的没饭吃啦!”
那好吧,让比赏景什么的,果然还是填饱肚子更为重要些啊,昨晚饿得有些睡不着觉的经历还是印象深刻着呢,更何况这东西以后可就是每天都有得看了,但饭没了可就真的没了。“哦!来啦!”
忆便追上了小西,跟在她屁股后面一路小跑,穿过一个个营帐,直到停在一条有并排两列的长龙似的队伍的末端。
“现在,是在排队打饭吗?”忆伸出头瞄了一眼发现每个人都像他们一样,手里都捧着大木碗,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这是句废话,但小西还是笑嘻嘻地回答了:“是的哦!”
忆的目光继续向更远处落去,队伍一直延至深处虽然看得到了尽头,但看不清那儿有什么。有饭吧。
“这样的东西有几个啊?就是这种可以打到饭吃的。”忆问。
“不知道哦,”小西笑眯眯着,“反正我们排这条队的话是最近的。”
“这么多人的吗。”忆想像着有好几条这样的长龙,分布在营地的各处,而每条都是同样的连绵不断,“是不是因为像我这样第三批的人来了之后才这样。”
“没有呀,一直都这么多人的啊!”小西脸上笑嘻嘻地,“只不过后来他们都走了,然后才来了第三批人来补充的。”
“走了?他们去哪了?”
小西突然收起了笑,眼神有些悲伤,淡淡地说:“他们,走了啊。”
“哦。”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过了身,脸上马上爬满了惊慌和恐惧。
我靠!走了?!什么意思啊?!不会吧,难道真的是…死了?!
我靠!在这里难不成是会有什么危险吗?访说吃完早餐后到底是要哪啊?不会是打仗吧!我才刚获得了新生,还不想这么就死去啊!
忽然,咯咯的笑声打断了忆的胡思乱想,他看见小西正在他面前调皮地笑着。
“吓你的啦!哈哈!你们来了之后才那么多人的啦!”
“呼——,”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那还真被你这家伙吓到了,我还以为真有什么生命危险呢。”
“嗯——,不过嘛,生命危险什么的,还是会有的哦。嘻嘻。”
“……你又吓我?”
“这次可没吓你哦!嘻嘻!”小西一直眯着眼笑嘻嘻地,一点儿都不像认真的样子,可嘴上却又是另一番说辞,搞得忆也懵懵地不知是真是假。
“我们待会到底要去干什么啊?快告诉我吧!”忆哀求道。
但小西全然不顾他的良求有多么真诚,调皮
地转过了身去:“哼!马上你就会知道啦!”
没办法,这是个任性的女孩子,她不想说的
活,你再求个千万遍,她估计也不会搭理的。
“那,好吧。”忆又发现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后边也已经排了这么多人了,瞄过去的话,同样是一直延伸到深处,“这么多人的话,打饭需要登记吗?”
“嗯?”小西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
“就是,比如说,打过饭的人就要签下名字什么的。”
“没有呀。”
“呃?可是,这样不会有人打了一次饭之后,又再次排队去打第二次吗?这么多人,应该记不住的吧。”忆说,“你说过的,每人只能打一次饭的。可是,打两次的话,也没人会知道的吧。”
小西愣了一下:“应该,不会,的吧……反正我不会,因为自己的良心知道。”
“确实,”忆想了想说,“我也不会的,你说过的嘛,我吃多一份就会有人要饿肚子,那太自私了。”
“嗯嗯。”小西微笑点头。
可是,能够保证别人不会吗。这么多人的话,难免会出现一两个坏家伙吧。比如像花子玉这样的,我就觉得那家伙一定会干出这种事来。
“啊啾!”这时远在另一边正在恰第三碗的花子玉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而且,神知道哦!”小西说,“创世神无时无刻都在看着我们呢!”
忆一愣,赶忙转身:“他在哪?”
“哼哼,”小西笑他,”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那好吧。”忆真想知道那个神究竟是有多么的厉害,竟能使这么多人都臣服于他又敬畏于他。
嘛,故事里会讲的,对吧。
忆又回想小西昨晚的话来!
现在能做的,就只有耐着性子去等待了,等待时间来为他揭晓今晚的故事,揭密他们接下来要去干什么,还有为他送来那期盼已久的早饭。
忆又探出头去,距离尽头处已经越来越近了,可以远远地看清那里大概的摸样了。约是摆着几口乌黑大缸,几个营卫正在为每个排到的人勺上一碗东西,然后再到下一个。那些拿到早饭的人就在一旁随便找个地方站或是坐下来享受。
他们都是一样的粗布衣裳,色彩很暗淡,有的还打了补丁,还有的则是破烂得打不上补丁了。他们之中有比老东年纪还要大的,也有比水儿还要小的,有健壮如牛的,也有骨瘦苦柴的,有歪瓜裂枣的,也有貌美如花的。
忆就瞧见到了一个挺漂亮的姑娘,正一脸辛福地享受着碗中美味,然后走过来的一个头顶半个“小太阳”的大光头,用有些慵懒的噪音对她说:
“新来的吧,还不懂规矩吧,来,哥教你一条……”
这里的人还真是热心啊。忆心想。
“后辈要把饭让给前辈,懂吗?而我可是第一批来的,算是你的前辈的前辈了,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吧,嗯?!”
额,好像有哪里不对。忆看见那个光头正伸着碗呈在姑娘的面前,脸上一幅街边小混混的欠揍嘴脸。鼻子好像还有些歪。
“还有这种规矩吗?”忆问小西。
“嗯嗯?”
“后辈要给前辈让饭什么的。”忆转述给她听。
小西顺着忆的目光望去,终于看到了正发生着的那一幕,脸色立即严肃了起来:“没有。那家伙叫大光,是个出了名的恶霸,那不过是他编的,他经常这样欺负别人。你可要小心点,别惹上那家伙……”
“哎!你去哪?”小西还没说完,忆就一脚朝着那边踏了出去,吓得小西赶紧拉住他。
“去帮她啊!”忆不知那姑娘是真信还是假信,反正着见她就要傻傻地倾碗倒给那个什么大光了。
“可是……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吧……”小西脸上有很多顾虑,“而且,而且你看!马上就要排到我们了,对!现在出去可又要重排了,可能真的就没有的吃了……”
“……”忆看了看排在他后面的长龙,又看了看前面即将抵达的终点,没有再说话,踏出去的半步也缓缓的收了回来。
小溪轻轻的叹了口气,总算没有再惹出麻烦来,也保住了两人的早饭,可却也开心不起来,心里有些堵堵的。虽然远算不上是“见死不救”那么夸张,可难道就可以这样心安理得地袖手旁观吗?这样是不是好自私啊。可是逞英雄是需要代价的,尤其是弱小的人,这一点她心里无比清楚。
“后辈要分饭给前辈!还有这种规矩吗!”九突然超大声地叫起来,给小西吓了一跳,周围的目光也全都被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小忆!你干什么?”小西慌忙低声问道。
但忆没有搭理她,而是又背过了身去掩着嘴故意夹细了声音又超大声说:“根本就没有!是那大光头胡乱编造的!”
声音一直传到那边,传入姑娘和光头的耳中,两人都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愣停住了,只剩那只倾斜的碗中的一股细细的粥水正缓缓流另一只碗里。
“你骗我的?”姑娘端平了碗,也掐断了那股源源不断的细流。
“说什么!你别管!赶紧给我拿过来!”气急败坏了似的,大光一把伸手就要去夺过姑娘的碗。
而那个傻姑娘好像忽然变得强势了起来,丝毫不肯松开自己的早餐。
“救命啊!救命啊啊啊!!!”姑娘撕心裂肺般地喊起来,好像谁真的正在要她的命似的。
“你闭嘴!”大光狠狠地威胁道,“信不信老子……”
他的声音逐渐淡下去了,因为此时,有着无数双的眼睛正盯着他——因为姑娘大喊的“救命”,人们还真以为是有什么出人命的热闹看,都纷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看什么看!都滚开!找死吗你们!”大光奋力地大甩手,企图驱散围观的人群,但人们只是退了半步后,又继续围了起来。
趁着那家伙的注意被分散,姑娘猛地对准他的脚趾头跺了一脚,后者随之惨叫了一声,姑娘则抓住机会夺回了碗,然后一溜烟地跑掉了。
“站住!”大光气急败坏地去追,却被围堵的人群挡去了道路。
“滚开!都滚开!!”大光疯狂地一次一次大甩手,又一次次落空,他咆哮着转圈,像一只胡冲乱撞的野公牛。
在又一次愤怒的狂劈后,随着转过身的他终于瞧见了,夹在混乱,人群中的,正暗自偷笑的一个女孩和一个少年。
啊,想起来了,就你这家伙搞的鬼是吧!
大光狠狠地推开了围着他的人群,怒气冲冲地朝着忆冲过去。
“不好!”小西赶紧拉住忆的手拔腿就跑。“你别跑!给老子站住!”大光紧追不舍。
“那死光头你别追啊!”忆虽然觉得自己占理没有跑的必要,但觉得也挺有趣,便也跑了起来。
“小忆你别说话了。”小西对这家伙的连续挑衅赶忙制止。
“混蛋,我会找你算账的!赌上我的头发!”大光疯了一般地追赶。
“你们都给我站住!”忽然来自场外的如霹雳般的一声斥呵,瞬间就震住了众人。
是弗雷德,他是被救命声引过来的,此时正背着手,表情严肃:“谁来给我解释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
“弗雷德大叔!”小西立马像见到救星一般凑上去。
“啊啊,额,雷叔,”都还轮不着小西举报,大光已经开始怂了,那张臭脸上居然也会出现退缩的表情,“我只不过是跟他们这些新人开个玩笑而已,啊哈哈,我我,我先走啦”
他迅速转身,却撞上了一片厚实的胸膛上,哎呀一声坐在了地上。
大光摸着脑袋抬起头,看见一个彪形大汉的光影遮蔽眼前,同样是穿着营卫的制服,络腮胡子密麻杂乱,简直比头上的毛发还要多。
“哎吗!这不马叔,怎么您也来啦?”大光嬉皮笑脸地奉承,胳膊却被那大汉一把抓住提了起来,“哎呀不用客气,我自个能起来哈。”
但大汉并没有理会他,就这样把他拖走了,又远远地又飘来一两句大光的“给我记住”、“我一定会回来的”之类的反派退场台词……
“那家伙是惯犯了,”弗雷德对两人说,“你们呢?给我讲一下来龙去脉吧。”
————
“诺!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子的啦!”小西作出一副委屈怜人的样子,“弗雷德大叔,你可一定要为我们主持公正啊!”
“哦!明白明白了!你们见义勇为,值得嘉奖”弗雷德脸上笑容可掬,拍了拍忆,“干得不赖!小伙子。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啊!哈哈!”
忆真想叫大叔停一停,你劲大不知道吗?
但这家伙没开口,因为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偷瞄了一般放在肩上的手。
一,二,三,四,五。
他在心中默数着。好吧,还真是有五根手指,净身者真是名不虚传。
忆在心里留下了羡慕的抱怨。
“那,弗雷德大叔~,”小西又甜甜地笑,“小忆可是立了大功诶!嘉奖是什么呢?”
忆发现小西每次求人时都会换上一副撒娇的可爱模样,声音那叫一个甜美。
“额,这个嘛…”弗雷德挠挠头,“可是,我也没什么能够给你们的。这刚才…不是表扬了嘛。哈哈。”
“啊——,就只是口头上的表扬吗?”小西失望又委屈的样子,“我们还又得要重新排队了呢,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够吃上饭惹。嘤。果然,逞英雄是需要代价的……”
听她这么一说,忆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排队打早饭的,而刚才这么一追逐,又被这么一耽搁,现在肚子已经愈发地饿了。
“哦,这个你不用担心。”弗雷德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跟我来吧。”
于是他带着两人直直地来到了队伍的尽头,那里的几名同样穿着的营卫正在繁忙地为排到的人满满地盛上一碗,看见弗雷德时,他们都笑呵呵地打上了招呼。
“怎么了?弗雷德。”一个营卫手脚不停地问道,“你又搞什么啦?”
哎呀你先别问,赶紧为两位小英雄盛上了先,”弗雷德从两人手里接过碗,送到那个营卫面前,“快点,他们可是立了功的。”
当着后边排着的这么多人的面被夸,又插了他们的队,忆觉得很是不好意思,他甚至有些希望那个营卫能够拒绝了他们,然后让他们回去老老实实地按规矩来排队。
但那人只是边用大勺子给两只碗满满的存上了,边漫不经心地说,“是,是,部长都这么说了,那我肯定得照做啊,是吧!”
“都过去了,嘿嘿,过去啦。”弗雷德谦逊又尴尬地笑着把碗交还了两人,又瞄见了摆在几个营卫中间一张桌子上的一串葡萄,“这新鲜玩意儿是从哪来的?”他指了指,“给我来一粒,哦不,两粒。”
“那谁过来时从城里带上的,哎呀我忘了。”那个营卫给弗雷德摘了两粒。
“是莫霖。”后边的另一个营卫说。
“哦对,是莫霖。”
“原来是她呀,昨晚我被她拉着守了大门呢。”弗雷德说。
莫林?刚听到时,忆还觉得耳熟,又经弗雷德这么一提醒,倒是想起来了,不就是昨晚那个很凶的女魔头嘛。
算了,别管了,先吃饱了再说。可真是饿死我了,还真是来之不易啊。
忆又刚想再喝上一口,忽然一颗葡萄掉入了碗中。
“哇!谢谢弗雷德大叔”。”小西欢呼致谢,她的碗中也躺了一颗。
弗雷德脸上的笑容又炸开了,看来他是完全承受不住小女孩的这种撒娇攻击啊。他温柔地抚了抚小西毛茸茸的小脑瓜,像是老爷爷得到小孙女的拥抱般的开心;“这回可算是奖励了吧!”
“嗯嗯,喜欢!”小西继续攻击。
“呃哈哈,小…小忆你呢?”弗雷德灿烂的笑容照过来。
脸上的一条条皱纹凝聚又在另一处扩散,嘴巴咧开露出一粒粒白牙,眼睛眯成小线,蔽去了那原本还算犀利的眼神。
那是如亲人般的笑容。
一股暖意顿时从心口涌上。说实话,自昨晚起忆对营卫并没有什么好感,甚至是有些厌恨,可能是因那叫莫林的魔头昨晚对他们的严苛而对营卫的印象先入为主了吧,他认为他们是统治者,甚至压榨和剥削者。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人,可现在的眼前,营卫正和度恩人无比友好无比融洽地相处在一起。
看来,是我自己弄错了吗?这里好像,真的挺不错的。
“嗯,谢谢弗雷德大叔!”忆说。
“嗯呃,快点吧。”弗雷德说,“待会儿就要去集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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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霖往窗外看去,可以远远地眺望到广袤黄土上的一片人海,那是上万度恩人与数百名陌尔洛人的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