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清流
终于没白费功夫，金果果听到了叶茗说的一句最长的话。
不过……科学家的聊天标准也异于常人。
金果果露出赞同的微笑，点头附和，这是社交场合练出来的基本技巧。
当不太清楚对方真正的想法，或者无法准确的接下话题，只要附和赞赏，有时候甚至不需要说话，只要一个崇拜的眼神，就能让对方滔滔不绝出口成章。
这样至少这一次的散步之旅就不至于那么气氛尴尬，或许也有助于双方的了解，拉近距离。
然而叶大牛终究还是不同于俗流，说了那一句之后，就又开始沉默，微微加快了脚步，似乎想快点回去。
金果果当然不能让开始的话题就这么戛然而止，赶紧厚着脸皮续上：“你在这里还有其他朋友吗？”
“没有。”叶茗叶茗继续扮演话题终结者的角色。
“我这里很多小伙伴，以后大家可以多聚聚。”金果果心里叹气，不过对方的智商已经这么高，确实不需要什么情商，大概也没什么人他能看得上眼吧。
“不需要。”叶茗拒绝的很快。
对他而言，直言直语也并非是没有礼貌，他的交谈方式一向如此。
不感兴趣的直接略过，感兴趣的再研究观察。
“抱歉，是我冒犯了。”金果果觉得和他聊天比谈项目还困难，她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实验基地，自然没法问出他为什么要选择和她们合作的话来。
叶茗看了她一眼，两人已经肩并肩走在大路上，她穿着平底鞋，和自己的187cm的身高相比很娇小，一张略带古典的鹅蛋脸很娇柔，完全看不出是个敢卖房创业的女人。
——张炜和他叨叨的，说了一堆合作人的事，包括金果果在风投工作时打的几个漂亮战。
他又莫名想到那一夜风雨，她穿着白裙子站在湖边，转过身和司机说话时的眼神和姿势，孤绝，完全不似现在的温柔可人。
他觉得那晚看到的她，才是真正的她。现在和自己聊天的金果果，是伪装的。
“你岛上的朋友，都是小时候的？”叶茗忽然问道。
金果果原本准备闭嘴，默默送他回去得了，听到他问话，还以为自己脑海中的幻听，不确定抬头看他。
这才发现他真高，比她高一个头。
“除了你上次见到的窦豆，其他人都是小时候的朋友。”金果果有点惊喜的接着他的话题，准备给他介绍周舟，“其中就有我们这个项目合作的本地书记，周舟，以后大家也应该要见面的……也许你已经见过了，你们基地建立应该和她打过交道。”
“我听过。”叶茗顿了顿，“听说她先生遭遇了不测。”
实验基地不是象牙塔，尤其张炜这种潜在八卦王，和他碎碎念过镇上最近出的大事。
他也听了一些，主要是因为听说死了个年轻人，他立刻就想到了回来参加葬礼的白裙子女人。
“是……也是我的朋友。”金果果想到陆亚东，就有些胸闷。
“节哀。”叶茗低低的说了句。
“其实朋友们还好，最痛苦的是家人。”金果果很实诚的说道，朋友们最多痛哭几场，又会渐渐回到自己的生活。
即使某个长夜或者老友聚会上，会回忆起来洒几滴泪水，那也大多是为了回不去的过去，其中至少有两滴泪是为自己的青春而落。
“不必为别人的人生担心。”叶茗不会安慰人。
人生不会因为别人的离开而停止，年轮会不停的转，催着人不断往前走。
“嗯，希望能好起来。”金果果想到周舟奇葩的公婆，就为周舟心疼和头疼。
这么努力与善良的女孩应该有得到幸福的权力，可她的人生却只写满了辛苦。
“你可以回去了。”叶茗忽然停住脚步，说道。
前面不远就是西山实验基地，他不是不愿让人看到自己被一个本地女孩送回家，而是不希望给她带来流言蜚语。
叶茗对人情世故毫不在意，可这镇上似乎不一样——他听张炜夸张的说过那个死了老公的小周书记被婆婆逼着守寡的事。
他倒觉得配偶去世之后选择独身，并不是一定因为出于道德的束缚，而是基于自己的意志。一方面是情感上的矜持与洁癖，另一方面，也可能人生中还有其他更有意义的事。
只不过如果这里民风这么保守，金果果深夜送行，看他大腿，岂不是要娶他回家交差？
金果果哪知道他在想什么，见大牛一再逐客，也不好再送了，礼貌的告辞。
叶茗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走回家，目送她身影消失，又慢慢走下山去。
金果果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湖边，心里一堆事。
她拾起一片石块，低低出手打水漂，石块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翻滚了十几次，隐没在星光与湖水的深处。
她一直在想，是否应该尊重周舟的选择。
今天听到叶茗说的那句植物的标准与人类的标准时，她心底其实是有触动的。
人和人之间的标准也不同。
关于周舟的事，几个朋友很操心，但周舟到底怎么想，大家也没来得及仔细问过。
之前是陆亚东刚刚去世，不想再去打扰周舟的心绪，可是黄玉霞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周舟都能忍耐下来。作为朋友，他们应该弄清楚周舟的心思与立场，然后再去选择支持或者帮助。
金果果知道每个人的人生都是由自己选择而决定，他人的意见仅供参考，身为朋友，在朋友需要的时候，能伸出手拽紧对方，就足够了。
金果果坐在湖边，给周舟发了条消息：“回来了吗？”
周舟秒回：“还有点工作没处理完，加加班。怎么了？担心你的项目？会上已经过了，我给市里做了汇报，领导很看好，碧螺春本来就是一张城市名片，你们的品牌如果能够立起来，就是新时代新经济的标杆之一，我们一定会大力支持。”
这姑娘果然是工作狂。
我给你打个电话。——金果果发完这句话，周舟先打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吗？”周舟着急的问道，生怕是工作上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