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茶山再会
王桂芳虽然爱唠叨，对隔壁老陆家横竖看不上眼，对周舟却很怜惜，这孩子从小就命苦，父母走的早，王桂芳经常接她来家里吃饭，给金果果买新衣服，不忘给她带一件，金宝宝的旧衣服也是先挑干净好看的给周舟穿。
周舟也很懂事，长大了后半工半读，攒点钱还会给阿姨买礼物，和果果更是情同姐妹，说起来跟半个女儿没差。
想到这里，王桂芳就忍不住抹着眼泪，指着对面骂了几句老陆和他的糟老婆子，一回头，发现女儿已经不见了。
金果果知道老妈一唠叨，就该扯出几十年前的恩怨情仇说个没完了，她今天早上还有事，要去后山的茶园。
金果果戴着一副手套去的，她想在那位大牛来之前，稍微清整一下茶园，至少把脚下半尺高的野草拔一拔，给人清出条路来。
——更重要的，她想借此机会和合作伙伴多接触，了解对方。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尤其是这么重要的科研团队，金果果希望在合同的约束之外，双方有更多的了解和信任，促进未来更愉快的共事。
天刚蒙蒙亮，叶茗就已经站在了茶山上。
他穿着白大褂，脚下放着一个背包，里面露出几个仪器的探头。
洞庭山泛着深深浅浅的绿，山腰处点缀着几团粉白的花树，枸杞的嫩芽刚冒出一点头，就被早早起床提着竹篮的年迈阿婆掐走了，站在茶山上往远处看出，东方已经一片赤炎红，映照着半边红艳艳的湖水。
小镇斑驳的黑砖白墙依然笼在沉静的水雾中，但已有不少人起床，隐隐约约的吴侬软语在晨光里变得更温柔了。
叶茗无心欣赏这样的美景，正蹲在一棵老茶树后，地面插着一个仪器，他正看着手里的电子显示器上的数据。
忽然不远处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野草和泥土的清香瞬间加重了。
叶茗站起身，往动静处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高筒雨靴的女人正在弯腰拔草。
看她的打扮和拔草的熟练的手法，就知道小时候没少干农活。
和他第一次见到她穿着那条白裙子的模样似乎完全不一样，但又有着共同点。
人类真是复杂的高级动物。
金果果感觉到了什么，一转头，看到一个白影子“飘”在晨雾中，差点没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她今早还想着周舟的艰难处境，想到不幸离开的陆亚东，看到“阿飘”，还以为见了鬼魂。
叶茗见她一脸见鬼的受惊表情，立刻站在原地不动。
“是我。”叶茗顿了顿，补充一句，“昨天说过来看茶树的。”
“叶老……”
“叶茗。”叶茗打断她的话。
“你来的这么早。”金果果看清了他的脸。
他的身后是绚丽的朝霞，一丝金光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晨雾似乎消散了几分，将他的白大褂和头发丝镀上了一层光，有种不真实的电影画面感。
“我刚好采集完数据了，后续可能还要过来叨扰。”叶茗四点就过来，他放了仪器在这里监测，傍晚还要过来一次。
“那……要去我家喝杯茶吗？”金果果是个不会过分热情的人，她与人相处总是保持着舒适的距离，但叶老师是她未来最重要的合作伙伴，需要好好增进一下感情，彼此多了解一些。
但叶茗似乎往后退了一点，脸上有些挣扎。
金果果明白了刚才他为什么那么像“阿飘”，他的腿太长了，又很削瘦，白大褂下的黑裤子被茶树挡住，动起来就像飘在空中。
“要是你忙的话就算了，我送你下去。”果果见他紧紧抿着唇，纠结了好几秒也不回答她，体贴的说道。
张炜说他师弟不太喜欢和人交流，看来强求不得，那她还是把科学怪人安全护送回去吧。
“不用，我自己走。”叶茗像是松了口气，转身去拿放在地上的背包。
他还没弯下腰，旁边像是蹿过一个野兔，轻盈的身影“唰”的一下帮他拿起了背包。
金果果抬头，对叶茗弯了弯嘴角，笑道：“快看那边。”
叶茗不必顺着她的眼睛方向，也知道身侧的风景。
因为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有万丈霞光。
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千里烟波都在摇晃着这份瑰丽。
“我很久都没有在这里欣赏过日出了。”金果果看着那轮红日，也是为了缓解叶茗的社恐，特意没去看他的脸，笑着说道，“你来的正巧，别错过这么好的风景。”
叶茗转过脸去，微微眯起眼睛，确实，他也很久没有和人一起欣赏过日出。
大概有十多年了。
金果果的面颊也染上了一层艳丽的光，温柔又带着明亮的生命力，叶茗看了眼日出，看了一眼她，莫名想到“豆蔻梢头二月初”的诗来。
第一次见她，像是雨中的白玫瑰，独立湖边，哀艳孤绝。
第二次见她，仿佛变成了女高中生，对他友善微笑，但她淡定的眼神，和她的素颜充满了矛盾感——有些人身上的矛盾感，会让人感觉拧巴和不舒服，但在一些人身上，却有种让人想去探究的神秘。
那种人，通常是能够掌握自己命运的成功者，他们足够强大，并不在乎身上并存的矛盾，或者说，他们会协调好那些矛盾，让自己的人格更完整的呈现出来。
叶茗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他深知自己的缺点，但并不害怕它的存在，反倒觉得这个缺陷在保护他。
第三次见她，已变成了合伙人，但身上看不出太多的商业气息，是温婉的水乡女子，能和他普通的对话。
普通的对话……是人类交流中最伟大的事。
叶茗又看了眼太阳，发现那光芒已渐刺眼，他伸手拽过自己的背包，对金果果点了点头：“再见。”
金果果看着他飞快离开的背影，正想跟上去，手机响了。
窦豆也醒了，她着急推进工作，简单和果果汇报了一下昨晚整理的情况和调整的策划方案，问周舟这边的情况。
窦豆性子急，工作时不太讲人情，听了果果说完情况，也知道死者为大：“要不然和周舟说，推到头七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