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艺术家的选择
再聊下去就涉及一部分商业机密与细节，朋友们知趣，不会盘根究底，非专业人士对具体的操作手法也并不感兴趣，就如柳萍，她更关心金果果的第一家旗舰样板店什么时候能开出来，他们好去捧场。
“和果果相比，我回来真就是一事无成。”江明川还是有点担心创业问题，但见果果胸有成竹眼里有光的样子，不由有些嫌弃自己。
“就是，我都觉得奇怪。你堂堂清华美院的高材生，为什么会跑回来当一个小学美术老师？你这人选择就是古怪，高中的时候不打一声招呼就换了艺术生，然后大四了还辍学，真叫人看不懂。”杨海也觉得奇怪。
“对啊，明川哥哥大学为什么辍学？”柳萍当时去了深圳，但沉迷于新恋情中，到了后来闲聊时才知道，但江明川不愿和他们多说。
江明川有时候和金果果似的，不喜欢将私人情感和大家分享——当然，六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都有不愿和小伙伴分享的秘密，只是在柳萍看来，不愿和她一起八卦，就隔了一层似的。
这里大概只有金果果知道原因。
果然，江明川看了她一眼，相视苦笑。
这在柳萍眼里，有些刺痛。
似乎这两个小伙伴是一对，背着他们隐瞒了太多的秘密。
不，不止是秘密的问题，最让柳萍无法忍受的，是他们之间天壤之别的人生。
“你俩还有小秘密啊？！”柳萍忍住那股失落，酸溜溜的开口。
“没有，只不过觉得这事不值一提而已，一晃就七八年过去，我自己都忘了。”江明川随便找了个借口，他知道果果会给他兜底圆场。
“年轻嘛。”果然，金果果笑着说道，“谁年轻的时候没点冲动行为？过去就过去了，反正咱们明川有的是才华，前段时间还开画展了不是？”
江明川有些感激的看了眼果果，她无论什么时候，都那么可靠。
那时候太年轻，知道陆亚东追求周舟，愤怒和伤心让他顾不得后果。后来才发现，惩罚自己并不能伤害到敌人，顶多只能让爱自己的人伤心，但是已经晚了。
“对哦，明川哥哥前一阵在贝什么画廊开了画展？我听说好评如潮。”柳萍从朋友圈看到的，还特意和明川私聊，不过那时候他忙，只回了几句。
柳萍后来看到新闻链接，还转发了朋友圈，洋洋得意的配上文字：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开的画展。
“贝浩登画廊。”杨海语气自豪，说起这事比说起自己的事儿还激动，“那可是法国的顶级画廊，华人要在那儿开画展贼难，咱们明川做到了。”
“那算不上画展。”江明川赶紧解释，“只是几个新画家的作品联合演示，是老师推荐给的机会，我自己知道我还差得远。”
关于艺术的天赋，他一直没能好好发挥。
小时候他喜欢画画，但在那样的家庭环境里，压抑着天分与兴趣。因为他听他妈的话，只想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追赶父亲的脚步。
高考后知道了父母离异的真相，绝望和沮丧占据了整个脑海，如果不是机缘巧合，转修了艺术生，以他当时的成绩，和小镇最高分考入复旦的果果，本该有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好在老师也认可他在绘画上的天分，但基本功的缺失到底让他落后了别人许多，哪怕是经过十几年的磨练，他仍然觉得有许多表现还不到位。
这次能够与世界青年画家一起在贝浩登展出，对他而言当然是巨大的激励和荣耀，但他也明白自己距离真正的艺术家还有相当遥远。
“反正也已经很厉害了！”杨海没事就拿自己的兄弟在网上吹牛呢，他就是不太理解小明的选择，“所以你们玩艺术的是不是特别随心所欲，才会回来当一个小学老师？”
江明川再次沉默许久，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回来之前，他觉得自己很坚定，但真的踏出这一步，又觉得迷惘。
所以，他也从内心佩服果果。
她的每一步都很清晰，不似他，在深夜迷茫时，对着画布，遥望星空，想要命运的指引。
“我觉得我需要沉淀。”江明川喝了一口茶，苦涩的香气在口腔弥漫开来，像极了小时候的滋味，“不管是人生还是艺术。”
“我在梦里，一直见到小时候的学校，我还经常梦见岛上湖面的日出，我觉得这是个预兆，或许我能在岛上找到真正的艺术精神与我所残缺的什么东西。”江明川又补充一句。
杨海抓着下巴，艺术家果然是艺术家，什么玄乎的精神世界，他无法理解。
不过，回来就好，他喜欢和伙伴们在一起。
金果果探究的看着江明川，她知道这只是表面理由，一定还有什么原因，他不愿告诉大家。
在座的伙伴们多少都了解江明川的家庭与过去，他到处流浪玩世不恭的外表，其实源自于破碎家庭带来的伤害与阴影，也许他早就厌恶了漂泊，只是做一个小学美术老师……完全不是什么最佳的选择。
可是作为浪子归乡的理由也足够了。
“真好啊。”柳萍忽然感慨的开口，“果果是为了创业，明川哥哥是为了沉淀，你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她说着眼眶就湿润了，她本来以为，大家同病相怜 ，一起回到岛上来舔舐伤口。
谁知道小丑只有她自己。
看着这么多年过去，依然眼神清澈带着灵气的金果果。柳萍想到小时候，三个女孩中，她是最漂亮的一个，周舟小时候显得温柔敦厚，总是害羞的跟在金果果身后。而果果小时候不如她精致漂亮，但那双眼睛却漂亮极了。
果果从小爱吃马兰头，当地人戏谑，多吃马兰头小孩子眼睛亮，能望见“灵岩山上的蚂蚁”。
隔湖相望，灵岩低矮，山尚且不可见，蚂蚁更是笑谈。
但金果果的眼睛倒是一直亮的像是飘渺峰顶的夜星，谁看了都说这女孩子灵的，以后准有出息。
初中过后，果果像抽条的小树苗，越长越标致了，夸柳萍漂亮的那些人，转而夸果果女大十八变，越来越有气质。
就连当初以清秀著称的明川哥哥，在果果身边，似乎也多了几分沧桑疲惫，没有了当年那股嫩生生的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