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崭新的春天
出事后，周舟根本没来得及给她打电话，找身边的工作同事先帮忙将墓地搞定，一边还要容忍婆婆的无理刁难，真是太难了。
而丧事一条龙的钱是她给垫的——到晚上黄玉霞终究是一分钱没拿出来，道士念经钱要先收现金否则不肯开工，她给主持人扫了码，就当是给亚东的帛金了。
“她就是想拿捏周舟呗。”杨海愤愤不平，“我都想劝周舟，以后别搭理这家人，就当是没结过这门亲，这都什么玩意儿！”
黄玉霞连过桥过路撒的零钱硬币都不肯掏出来，还是周舟准备的。
当地习俗，灵车带着骨灰盒落葬的时候，不能走回头路，每过桥过路，都要撒上一把铜板，以买通土地与野鬼，免得招惹是非。这年头铜板是没了，一元硬币也合用，这一路上就算有几十个路口，又能花得上几百块钱，黄玉霞连这点小头都要和儿媳妇算计，实在叫人齿冷。
“为了亚东，为了亚东。”江明川不断地劝他们平静，总而言之，他们与陆家也没什么交集，无非就是为了好兄弟陆亚东而已。
“周舟不摆脱这家吸血鬼，后面事就没完了。”柳萍也觉得过分，见金果果拿起不停震动的手机在看，忍不住想拉她进场八卦，“果果你说周舟是不是嫁亏了？以她的条件，找个有钱人一点儿都不难。”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金果果给窦豆回着消息，终于说了句话，“当事人不后悔就行了。”
“嘿，你现在怎么也变得这么冷漠，周舟可是你闺蜜啊！”柳萍这一路对金果果意见可大了，因为她大多时候都在忙着“玩”手机，对大家的集体吐槽也不闻不问，仿佛置身事外。
从小果果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对朋友虽然真诚，但很少主动加入别人琐碎的事中，可偏偏大家都喜欢和她分享心事。
长大后越发有些高冷——准确的说，是和大家的距离越来越远，似乎成了山间那遥不可及的明月，这让在泥泞里打滚的柳萍很看不惯。
江明川咳嗽一声：“别说这些了，丧事结束，我们也别再去陆家添乱了。这几年没见，要不找个地方坐坐，我请你们喝咖啡。”
“好啊！”
无所事事的杨海第一个响应。
“下次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金果果感觉到从内而外的疲倦，此刻更想回家洗个澡独处，给自己充个电，等待一切重启。
柳萍这个喜欢热闹的人也撑不住：“下次再约，我昨天下飞机到现在，还没洗澡换衣服呢，整个人都臭了。明川哥哥，你先送我去酒店吧。”
“你不住家里？”江明川诧异，他们都是本地人，江明川是老宅在一次事故中坍塌了，才不得不住在外面，而柳萍家还一直在街面上呢。
“你也知道我家常年没人，也没人帮着看房子，都不知道成什么样了。”柳萍娇气的摇头，“我先住酒店两天，等稍微整理之后，再回家住。”
“那我送你去酒店，杨海，你先回园区？”江明川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转头问杨海。
“我回老家。你们不都在这边吗，明天起来还能见面，我就别来回跑了。”
杨海在镇上有老房子，前两年还重新装修了一次，时不时过来度假。反正他是家里蹲的宅男，没工作上的压力，懒得开车回园区。
对于小伙伴们回乡这件事，作为宅男的杨海其实是最激动的一个，他虽然老是怼柳萍，但内心一直期望着朋友重聚，反正对他来说，只要有空调和wifi在哪儿住都是一样。
“你老家不是搞了好几个房间吗？”江明川忽然想起来，看着杨海，“那柳萍也不用去酒店，到你家住不就完了？”
以前柳萍妈出去打工，她自己照顾自己，也常去几个小伙伴家过夜，那时候年纪小也没什么忌讳，没什么坏心思。
这会儿杨海反而扭捏起来，瞟了眼娇气事多的柳萍，不想伺候：“这孤男寡女的，不合适。”
“我还是住酒店方便。”柳萍似乎也不想去杨海家里。
金果果想了想：“要不柳萍先去我家住吧，我姐姐房间还空着，从我家到杨海家也很近，明天要是要约见面，到时候我带着柳萍一起出来就行。”
这次柳萍没有发表反对意见，算是接受了这个安排，提着行李箱跟着金果果的车回家。
四个小伙伴默契地没有准备去打扰周舟，至少让她心情平静几天再说，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找她相聚。
一场葬礼让人精神疲惫，就像是熬夜加班一整年似的。
金果果原本还强打着精神想要与柳萍叙叙旧，可柳萍一上车就在副驾上睡着了，没来得及补妆的脸在阴影下显得憔悴，眼角也有了细细的纹路，终究不似少年时。
金果果没忍心再去吵醒她，默默地开车穿过大街小巷，踏上了归家的旅途。
天气依旧潮湿阴雨，不见日光，天空阴沉沉的，乌云笼罩着古城，地平线上的高楼模糊不清，只有流动的湖水依旧清晰，一直发出沙沙的水声，折射这沉沉的鳞光。
洞庭山下的哀乐声终于停止了，茶山上，有一树的杏花被这场雨润出了花骨朵，含羞带俏的绽放了几朵，压抑了一个冬天的春蓬勃而出。
金果果在白粥、大饼油条与咸鸭蛋的香气里醒过来。
雨终于停了，晨曦与湖面反射的光一起穿过薄薄的纯棉格子窗帘，带着几分春意融融的温暖。
柳萍蜷缩着身体，睡在窗边的小床上兀自未醒。
金果果晚上好像做了几个梦，但都模糊不清，只有一种哀伤的情绪始终无法摆脱。生离死别，人多难免。
金果果穿着睡衣，轻手轻脚开门下楼，到厨房一看，王桂芳正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搅拌砂锅里的白粥。
“又在和我爸动气呢？”一看妈妈的表情，金果果就知道父母昨晚上肯定吵架了。
葬礼一条龙的费用她没和家人说，但七七八八的小钱金大群也垫了不少，王桂芳不是心疼钱，而是受够了老金这种大包大揽老好人的脾气。
“懒得和他吵，气得我心肝儿疼。怎么说他都不听，咱们家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都是辛辛苦苦给你和你姐攒的嫁妆，他就这么随便给了那女人，我心里就不痛快。关键这不是一次两次，这几十年他贴出去到底多少，我都算不清了！”
女人不论年龄，生起气来都不讲逻辑。金大群为了陆亚东的葬礼贴了点钱和人情，但在王桂芳嘴里，就是给黄玉霞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