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姐姐姜纹
王氏屋内，一名身穿粗布打补丁衣衫的妇人怀中抱着一个约莫四岁的女童，王氏忧愁又带怜爱的目光望着她。
“纹姐儿，别怕，大不了咱跟他和离，你带着盼儿回娘家，你爹你大伯还有你弟弟都能给你做主。”
“祖母，如果不是我在那个家活不下去了，我是真的不想回来麻烦爹娘。”
年轻妇人忍不住啜泣，两条愁云紧锁的眉毛紧蹙在眼睛上，仿佛有化不开的浓稠郁结。
她怀里的小姑娘看见母亲哭了也忍不住抽抽噎噎，小小声喊了句“娘，别哭了，我怕。”
“好孩子，都别怕，别怕。”王氏一颗心揪得疼，控制不住咒骂道：“这个杀千刀的徐世忠，当年算是看走眼了。”
祝清嘉跟姜绣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个情形，三人抱作一团，呜呜咽咽的抽泣声此起彼伏。
姜绣哪见过这么个情形，进来后呆愣地叫了句：“祖母，大姐……” 然后便不知道说什么了。
祝清嘉隐约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但这毕竟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这所谓的大姐，一时拿捏不住要说些什么，便只好同王氏道：
“祖母，您快别哭了，伤了身体，我们这做小辈的得多担心。”
王氏看到祝清嘉，伸手抹了抹眼角，“纯丫头，你跟你爹娘回来啦。”
“对，我们刚从外祖母家回来，给您带了些吃食，肉被大伯母拿过去炒菜了，这是给您带的好克化的点心。”
祝清嘉把点心放在桌子上，朝姜绣说道：“二姐，大伯母不是说让你去厨房给她打下手吗？”
“呃，对，我现在就去。”姜绣也反应过来不是什么好事，便出去跟孙氏报信去了。
那位年轻妇人，也就是姜纯的亲姐姐姜纹，用帕子给自己和怀中的女儿拭了拭泪，强压下嘴角的苦涩道：“妹妹，今天是你的生辰吧，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没有可拿得出手的东西送你。”
姜纹知道自己的妹妹从小跟舅舅家关系好，加之自小长得好看，性格又娇气，每次过生辰都会在舅舅家过，只因舅舅会买很多好吃的给他们姐妹两个。
“大姐，你我亲姐妹之间何须客气。”祝清嘉莞尔一笑，摸摸一旁女童的脸颊，“这是盼儿么，都长这么大了。”
“是，盼儿快喊姨母。”姜纹让女童对着祝清嘉。
盼儿怯怯地唤了声“姨母”，便又躲到姜纹的身后去了。
祝清嘉打开桌子上油纸包着的点心，捧到盼儿面前，温柔笑：“盼儿乖，想不想吃这个？”
小姑娘刚哭过，眼睛水润润的，看了一眼点心，又望着姜纹不答话。
姜纹无奈道：“这孩子只满月的时候见过你，那时候哪认得人，又被我那婆婆养得……唉，怕生得很。”
“无妨。”祝清嘉拿了一块递到盼儿手里，眼含鼓励：“盼儿自己吃，让姨母跟你娘说会话儿好嘛？”
小姑娘咬了一口，糯糯甜甜的，点了点头。
祝清嘉拉着姜纹和王氏来到一旁的床榻上，对着姜纹说道：“大姐，我刚听祖母说和离什么的，是怎么一回事？”
姜纹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把自己家的糟心事说给比自己小五岁的妹妹听。毕竟在她的记忆中，妹妹只是个家人宠爱的娇气姑娘。
王氏知道姜纹说不出口，且她见过了三丫头懂事的一面，或许告诉她后事情还会有什么转机。便主动道：
“你那大姐夫，就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还有他娘，也不是个好东西，他们一家子磋磨得你大姐一身的伤。”
说着便撩起姜纹的两只衣袖，只见她左手手心和胳膊上多了两道丑陋的伤痕，虽已结疤，但疤痕翻卷突出，触目惊心。
左手臂上也好不到哪去：有被烧灼的伤痕和新增的红肿脓包，狰狞、触目惊心。
祝清嘉又仔细看了看姜纹的脸庞，发现这个在原主印象中娴静内秀的姐姐已经变得形如枯槁，双眼充盈着饱受摧残过后的悲痛，眼角几道细碎的纹路，面色蜡黄，实难看出这是双十年华该有的模样。
“大姐，就像祖母说的那样，你跟徐世忠和离吧，只要你下定决心，咱们一家都支持你。”
祝清嘉了解过，她所处的这个大雍朝对待女子，并不像历史上那些要求女性裹小脚，死忠守节的朝代一样严苛，虽然并不鼓励女子出来做事抛头露面，但也不是没有。
况且近年来由于战乱频发，人口凋零，官府提倡女子再嫁，社会上对再嫁女也没有很排斥。
“我……我确实对徐世忠失望透顶，可是……我怕……怕他不肯放我走。”
姜纹心知丈夫和婆婆怨恨自己五年只生了一个女儿，再加上丈夫科考屡次不中，至今仍是童生身份，便想要走姜纹外祖父许大举人这条路子，让他帮忙疏通关系。
但是姜纹深知外祖父做事克己奉公，不徇私情，肯定不会答应，便一直被丈夫埋怨着，后来他又勾搭上他的寡妇表妹，更想把自己休弃。
不过不肯放她走也是真的，只不过准确的说是不愿放她的嫁妆走罢了。
当初姜纹出嫁时，姜家一大家子还未分家，王氏顶着孙氏的怨怼，做主给姜纹陪嫁了好些嫁妆，再加上舅舅许烁从胡商那淘来的新奇玩意，放在村子里可是一笔不小的陪嫁了。
奈何嫁过去后，补贴家用和交于丈夫打点用了不少，就这徐世忠还想全部吞完才放她走。
她今天趁着徐世忠领着他娘和表妹去县城裁剪衣服，才偷偷收拾了一些细软带着女儿逃了出来。
已知晓姜家二房分了出去，去找的时候发现家中无人，才想起今天是妹妹的生辰，一家三口应该是去了外祖家，于是无奈只好去了大伯家。
姜纹把前因后果重新讲了一遍，王氏再听一次还是气得不行，“必须和离，你爹你大伯还有你堂弟都在家，现在就去徐家给你讨公道去。”
“祖母先别急，现下快晚上了，等我爹他们商量商量明天再去也不迟，况且大姐和盼儿一路奔波这么长时间也累了，一会儿回我们那安顿休息一晚上再说。”
“对对对，是我老糊涂了，纹姐儿听你三妹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