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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玉壁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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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凉、广袤、辽阔的玉壁川平原,尘沙四起,狼烟滚滚。

    大战,一触即发。

    秦、赵两军的骑兵精锐,此刻,犹如两股暴烈的雷电,正以一种空前的爆发力,强横地朝着对方互相撞去。

    东赵一方,是以京师守备军为基础的红甲骑兵,这是十万赵军的主要精锐。

    而大秦军队方面,则是由昭武校尉莫西风率领,征北大营的一万两千余名“铁鹞子”战骑。

    一万两千“铁鹞子”,对战七万东赵骑兵。

    任谁看了,都会认为,这是一场兵力极其悬殊的硬仗、恶战。不说是螳臂挡车,也算是以卵击石。

    大秦“铁鹞子”战骑,是大秦立国战役之时,文成帝萧世渊赖以起兵、称雄,定鼎帝都的一支重甲铁骑。

    这支铁骑,其攻势快如奔雷,疾若闪电,杀法骁勇狠厉,经常能够凭借雷霆万钧之势,从正面凿穿敌阵,犹似鹞鹰扑食那样的迅猛,因而得名“铁鹞子”。

    当初,孝靖帝萧恪在位期间,那时,摄政王萧弈还是齐王,加拜“天柱上将军”之衔,总揽举国兵权。

    为了加强大秦百万雄师之间协调作战的能力,萧弈以三军统帅的身份,进行了一系列大刀阔斧的军制改革。

    于是,这支“铁鹞子”重骑,便被划入了征北大营的编制下,兵力人数,总计三万四千余人。

    从此,“铁鹞子”战骑,长期用于北方战事。

    在镇守北境,扫荡诸胡的峥嵘岁月里,“铁鹞子”依然是大显神威,令无数外敌闻风丧胆。

    而且,这一万两千余名“铁鹞子”重骑,他们的披挂装束、兵刃武器,与萧弈麾下的玄甲铁骑、雪狼突骑、白马轻骑等陷阵骑军,大不相同。

    首先,“铁鹞子”的每名骑士,他们座下骑乘的战马,都是清一色高大威猛的河西马。

    从战马到上身躯体,全部裹着一层厚重的、紫褐色的火铜冷锻重甲。坚硬的脸庞,被一副副黑色面具所覆盖。

    不仅如此,“铁鹞子”骑卒身上的鳞甲铁片,更是与战马马鞍之间,用钩索紧紧地拴在一起。

    同时,“铁鹞子”的马鞍两侧,分别携带着两件不同的兵刃。马鞍左侧一方,是一把九尺长的斩马陌刀,寒意凛冽;而马鞍的右侧,则是一柄青铜斧钺,霸气十足。

    一把斩马刀,一柄斧钺,是“铁鹞子”骑士杀敌制胜,称雄沙场的两件神兵利刃。

    值得一提的是,“铁鹞子”身上所穿的冷锻重甲,是一种质地精良,坚不可破的重型铠甲。

    寻常的箭矢,根本无法射穿这种冷锻甲,除非是“三月床弩”那样的巨椽弩箭。

    更不用说,一般的刀剑砍杀,对于“铁鹞子”,同样起不了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在“铁鹞子”向七万东赵骑兵,发起反向冲锋之前,秦军的一百余名“玄武游弩手”,凭借手中强劲的震天弩,对迎面而来的东赵骑兵,造成了极大的杀伤力。

    震天弩的狂戾狙杀,百余名东赵前锋骑兵,纷纷中箭落马,被上百枝弩箭射了个人仰马翻。

    一时间,东赵骑兵死伤惨重。

    经此一轮的箭雨巨浪,东赵七万骑兵主力,折损了近百余名前锋精锐,惨死于大秦将士的强弓劲弩之下。

    这对于赵军的军心、士气,乃至战意等诸多方面,无疑是一个极其沉重的打击。

    “杀——”

    霎时间,广阔的平原,大地的震颤,骤然加剧。一片震耳欲聋的喊杀之声,从北面的山丘,暴烈地席卷而来……

    很明显,一万两千“铁鹞子”战骑,已经开始了他们的决死冲锋!

    仿佛是上天听见了人间这巨大的震动,远处的丘陵、山坡之上,一匹雄健有力的赤炭火龙驹,犹如蛟龙出海一般,高高跃起。

    骏马的嘶鸣,正式掀开了大战的序幕!

    不一会儿,那匹赤炭火龙驹,四蹄落地。

    莫西风一马当先,挥舞着掌中的一杆长槊,好像是一个疯狂的魔鬼,杀气凛然,义无反顾,冲着对面的东赵骑兵,杀将过去。

    顺着莫西风的一骑绝尘,成千上万的河西马,一万两千余名“铁鹞子”战骑,挟带着斩马刀、斧钺两件兵刃,狂暴怒吼。

    一场居高临下的骑战冲锋,被瞬间激发。震颤的地势,加剧了“铁鹞子”的马速。

    区区万余铁骑,以一种排山倒海,撼天动地的龙虎气势,向着数倍于己的东赵骑兵主力,大举迎面冲杀了过去!

    几乎在同一时刻,与铁鹞子的反应,差不多一模一样。

    这个时候,对面的七万东赵骑兵,也爆发出了狮子般的怒吼。

    像是按捺不住憋闷的窒息感,七万东赵骑兵,终于加快了疾驰的马速,催动出战马最大的极限。

    他们,化作一阵又一阵的巨浪,向着万余“铁鹞子”战骑,也发起了一轮压倒性的冲击。东赵骑兵暴厉的嘶吼、咆哮,响彻云霄。

    “冲——”

    两军对阵,首重气势。有的时候,气势可以压过一切。

    不要看,铁鹞子只有区区一万余人左右,兵力人数,远远不如东赵骑兵。

    可是,从策马冲阵的气势上来看,铁鹞子给人的感觉,好像不是一万余人,而是整整十万铁骑。

    就这样,铁鹞子以一种一往无前的勇气,奋力撞向了迎面杀来的东赵骑兵。

    此刻,两支数万人马的铁骑,好像是两股颜色不同的洪流,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马上就要碰撞在一起……

    所谓擒贼先擒王。赵军上下,无论是大将,还是士卒,都明白这个道理。

    因此,在东赵骑兵纵马驰突的过程中,处于大军前锋左翼,一位全身披挂,顶盔佩剑的大将,凭借他敏锐的目光,一眼便看到了。

    秦军铁骑战阵最前方,那个英姿勃勃,威武不群的年轻猛将,策马持槊,勇猛冲阵的昭武校尉莫西风。

    于是,这名东赵大将,冷冷笑了一声,伸手摘下腰侧的一张牛角弓,弯弓搭箭,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刷刷刷”,弦响三声。

    紧接着,三枝羽箭,依次破弦飞出,向着正冲在前面的莫西风,笼盖而去。

    可是,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莫西风坐在马上,也不躲闪。他的身体,只是在马鞍上,随意晃了几下。结果,那三枝箭矢,无一例外,全部落空。

    猛将莫西风手执大槊,一人一马,轻松躲过了迎面射来的三枝羽箭。而且,他在避箭之时,胯下战马的狂飙速度,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减缓。

    这个时候,远处丘陵,萧弈气定神闲,一动不动,傲然端坐于“踏雪乌骓”之上。

    他利刃般的眉锋,微微一挑,深邃的眸子中,渐渐多了几分冷意。一阵暖融融的春风,扑面而来,吹卷起他身后的一袭玄色风氅,随风飘荡。

    并且,萧弈的嘴角处,不知不觉,挂上了一丝嘲讽的微笑。

    忽然,萧弈反手一转,那把“玄铁飞龙长枪”,枪锋冲天朝上,枪尾朝下,奋力一拄。

    一把玄铁长枪,直挺挺地立在平地之上,枪杆深深地插进土壤当中,足足有五寸之余,岿然不动。

    紧接着,仅仅是一眨眼的瞬间,萧弈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张“缠龙金丝长弓”。

    随即,萧弈一手握住长弓,一手缓缓自箭壶中,抽出了一枝修长、精致的白翎羽箭。

    然后,他的左手手指,将那枝白翎羽箭,紧紧地扣在弓弦之上,不慌不忙,弯弓、搭箭,用力拉开弓弦。

    泛着青芒、寒光的冰冷箭尖,死死地锁定在了刚才那名东赵大将的身上。

    须臾之间,“嘣”的一声,弓弦清脆响动的声音,正好传入了那名大将的耳鼓中。

    萧弈轻轻松开弓弦,“嗖”的一声,那枝白翎羽箭,裹挟着穿云破月,一箭千里的强横气势,凌空飞出。

    只是短促的一刹那,这枝羽箭的箭尖,自那名大将的眉心直直透入,带着一股猩红的血雾,从后脑无情地穿出。

    只见,这名东赵大将,他的身体,仅仅在马上晃了几下。

    突然,“扑通”一声闷响,威风凛凛的东赵大将,身子薄得像一张纸片,无力地从马上栽落下来。这名大将,顷刻毙命。

    殷红的鲜血,顺着那枝羽箭的箭杆,“滴滴答答”,落在布满尘土的地面上。

    足足五百步的距离,一箭毙命,这是多么惊艳的一箭。

    纵观普天之下,唯有萧弈一人,才能做到这种看似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五百步,一箭射杀敌将。

    在两军骑兵互相奋力冲锋,即将就要绞杀到一块儿的关键时刻,七万东赵骑兵内部,一名军中大将,被一箭射穿眉心,中箭而亡。

    这突如其来的一箭,对于士气已经大大受挫的赵军而言,又是一次恰到好处的“补刀”。

    反观大秦军队一方。

    那一万两千余名“铁鹞子”,几乎人人都清楚。刚才那惊艳的一箭,不用猜,肯定是出自摄政王之手。

    摄政王之所以要射出这一箭,便是要为三军冲阵杀敌,大助声威。

    于是,万余“铁鹞子”战骑,他们的脸上,此刻,全部化作了无穷无尽的杀气与战意。

    一匹匹高大威猛的河西马,顿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力量,是那样得凌厉、迅捷、不可阻挡。

    “弓弩出击,为大军开路——”

    此时,萧弈重新提起插在地上的玄铁长枪,握在手中,面无表情,满脸的冷酷决绝,以及对于生死无常,阴阳相隔的司空见惯。

    一声令下,“轰隆隆”,伴随着数声响起。

    三架巨型“三月床弩”,在十余名精壮武士的奋力推动下,立于那面银龙王旗的左右两侧。

    巨弩居高临下,俯视万千,六根长矛般的巨椽弩箭,箭镞阴森,冷冰冰地对准了那乌泱泱一片的东赵骑兵。

    “咔咔咔……”,三声尖锐的弩机扣动,凭地响起。

    紧接着,嗤嗤的破空之声,接踵而至。那声音,特别像是黑夜之中,前来索命的孤魂野鬼,令人不寒而栗。

    随即,六根巨椽弩箭,像是一柄柄短矛,释放出狂妄的杀气,呼啸着离弦飞出。

    区区六根弩箭,犹如一阵猛烈的狂风骤雨,铺天盖地,狠狠地落在了那片密密麻麻的赵军方阵之中。

    只听见,“嗡嗡”几声闷响。

    一时间,东赵骑兵内,人仰马翻,惨叫声不绝于耳。

    “三月床弩”的六根弩箭,以极快的速度,射向前排的许多赵军骑兵。

    巨弩落地,将近数十名东赵骑兵,连同他们座下的战马,被细长尖利的巨椽弩箭,瞬间刺破了他们的血肉之躯,激荡起层层血雾。

    然后,弩箭将他们连人带马,深深地扎入了平地间的缝隙中。

    那些如长矛矛杆一样粗细的箭枝,插在地上,不停地颤抖着,发出阵阵“嗡嗡”的轻响。

    而箭尖底下的一具具骑卒尸体,汩汩鲜血,好像是止不住似的,不断地向外狂飙喷涌。

    至于那一匹匹的战马,它们则躺在主人的身旁,身上被弩箭射穿了好几个血洞,痛苦地发出一声声微弱的呻吟。

    就这样,在“三月床弩”的猛烈射击之下,与东赵骑兵接二连三的中箭落马。秦、赵大军的两支铁骑,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四百步。

    三百步。

    当两支铁骑的间距,只有短短的两百步时,千钧一发。

    突然,“仓啷啷”,一片响亮、清脆的拔刀之声,传入众人耳中。

    “拔刀!”

    一声拔刀令下。

    只见,一万两千余名“铁鹞子”战骑,不约而同,动作干脆利落,从马鞍左侧一端,迅速抽出腰畔的斩马陌刀。

    他们,那一双双筋骨紧致的手掌,牢牢握着斩马刀足下三尺长的刀柄,六尺长的锋刃,则在马鞍的一侧,淬出一道又一道凛冽的寒芒,蕴含着阵阵杀意。

    一时之间,铁鹞子持刀外攒,寒光如雪!

    铁鹞子专属的这种斩马刀,柄短而刃长,刀锋冷厉,杀人如麻。所以,这样的长刀,主要用于马上劈杀,特别适合骑军冲阵。

    很快,此刻的玉壁川平原,就像是一座巨大的水闸,猛地一拉开,放出来的,是一股紫褐色的重甲洪流。

    上万匹高骏的河西马,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嘶吼。

    一万两千余名铁鹞子,顷刻之间,汇成了一股紫褐色的浪潮,浩浩汤汤,冲到了七万赵军的阵线跟前,似乎一下要将面前的七万人,猛然冲垮。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全部凝固住了。

    没有言语,只有铁蹄烈烈。

    瞬息间,上万铁鹞子,纵马奔驰,以极为迅猛的气势,已经与对面的东赵骑兵,杀到了一处。

    当近距离冲杀的那一刻,所有“铁鹞子”战骑的骑士,手腕奋力一转,斩马刀的刀尖,同时平削了出去。

    只见,一道道雪亮的刀光,裂空劈下。刀刃卷起的气浪,照着东赵骑兵的面颊、头顶,直接斩了下来。

    那股气魄,无人可敌。

    这就是冲阵无双,杀人如麻的“铁鹞子”,拔刀拔得义无反顾,横斩斩得气壮山河。

    看来,东赵骑兵的厄运,马上就要降临。

    锃锃锃,数十道刀光,凭空闪过。

    锋利的刀刃,迎着空气,抡出一道又一道耀眼的白弧。

    而且,这一柄柄斩马刀的刀锋,不偏不倚,似乎都认准了一个目标,朝着东赵骑兵的面颊、头颅、脖颈等部位,直直地横割了过去。

    紧接着,令所有东赵骑兵终生难忘,并感觉到无比恐怖的一幕,呈现在了他们面前。这样的场面,对于他们而言,平生只此一回。

    转眼间,当铁鹞子手中的斩马刀,从半空落下的一刹那。“嚓”的一声声闷响,那分明是刀锋入骨的声音。

    斩马刀强横地劈斩在一名名赵军骑兵的身躯上,没等这些可怜的倒霉蛋,缓过神来。异常血腥的一幕,发生了。

    铁鹞子长刀所及之处,当其刀者,人马俱碎。

    那一柄柄的斩马陌刀,自上而下,由东至西,犹如天女散花,划出了极其优美的刀弧。

    刀光闪烁,不少东赵骑兵,直接连人带马,被劈成了两瓣。

    一股股鲜红的血水,漫天的血雾,顺着被长刀斩成两半的尸身,向外喷出了有半尺多高。

    顿时,那些被铁鹞子暴虐斩杀的东赵骑兵,他们的尸体、断肢、残臂,以及一颗颗被刀锋斩下的头颅,震得凌空抛出,旋即又沉重地摔落在地上。

    那场面,一片血肉横飞,遍地的尸首,任谁看了,都会产生一种揪心的凉意。

    所以,刚一交锋,战场首试的铁鹞子,仅仅进行了一轮的陌刀劈杀。

    短短的一瞬,便又有七、八百名的东赵骑兵,在铁鹞子的长刀决杀之下,身首异处,惨死于他们的斩马刀的刀锋下。

    第一轮劈杀,东赵骑兵折损七、八百名左右的骑卒。加之先前,在秦军“玄武游弩手”、“三月床弩”的箭雨覆盖下,杀伤的四百余人。

    可以说,东赵前锋部众的数千骑兵,基本上死伤殆尽。

    不过,东赵数千前锋骑兵的全军尽没,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很快,不等惊魂未定的赵军,反应过来。铁鹞子的第二轮突杀,接踵而至。

    “散——”

    一声轻叱过后,处于大军前哨的两千“铁鹞子”骑士,迅速变换阵形,立刻分成数个骑军纵队。

    这数支铁骑纵队,犹如好几柄向前快速插进的利刃,以劈开天门的凌厉气势,朝着赵军的左右两翼阵线,横斩过去。

    能够看得出来,这两千铁鹞子,是整支铁鹞子的刀尖部位,全军最锋利、最强悍的精锐。

    既然是刀尖,这两千骑的任务,便是打垮七万赵军的左、右两翼主力,斩掉这支东赵骑兵的左右手。

    而真正的主角,则马上登场。

    刀尖后面,上万匹雄健的河西马,同时奋勇奔腾。声震如雷的马蹄声,此起彼伏,大地都为之颤抖不已。

    一万“铁鹞子”的主力骑军,顷刻间,加快了他们座下河西马的冲击速度,如同雷电劈开海面,又如同滚滚波涛,倾泻而下,速度无可阻挡。

    这一万铁鹞子主力,以一种群狼搏击雄狮的求死之势,瞬间变成了一柄利剑,剑锋尖锐寒冷,直直刺向了正面七万赵军骑兵的庞大军阵。

    精于用兵的人,一眼便瞧了出了。这一万铁鹞子,以决绝的必死之势,发起了一击必杀,有我无敌的“死亡冲锋”。

    他们的目的,就是要从正面凿开敌阵,击穿赵军主力,将这支东赵骑兵拦腰分割,切成数段,分块围杀。

    应该说,这既是自不量力、以卵击石,也是气壮山河、背水一战。也许到最后,这一万铁鹞子,没有一人能够活着回来。

    可是,转念一想,用一万人拼光七万赵军,死磕到底,取得玉壁川一战的胜利。这样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万余铁骑决死冲锋,那是多么得大气磅礴,慷慨悲壮。

    此时此刻,这支万人的“铁鹞子”战骑,俨然变成了一把又快、又锋利的尖刀。

    不等东赵骑兵反应过来,一万铁鹞子,加快战马的速度。

    这柄尖刀,倏忽间,便插到了他们面前。

    这一万铁鹞子骑士,冲阵攻杀的姿势,很是与众不同。

    他们每个人,单手持刀,紧紧握住刀柄。斩马刀的刀尖,微微向上倾斜,直刺前方。

    并且,与此同时,这一万余骑,双腿猛夹马腹,加快河西马的飞驰速度。铁鹞子的将士们,希望凭借战马狂野的爆发力,蛮横地撞开赵军的阵形。

    果然,伴随着一声声的马儿嘶鸣,“哄咙”一声巨响,在铁鹞子强悍马力的冲撞下,东赵前排的一行军阵,被豁然撞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十余名赵军骑兵,直接被震飞到半空当中。

    然后,他们一个个,双脚朝上,脑袋向下,重重地摔落到地上。

    只听见,“喀嚓”几声脆响,那些东赵骑兵,无一不是头骨碎裂、脖颈扭断,死状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当撞开赵军军阵的一瞬,如狼似虎,杀气腾腾的一万铁鹞子,化作了一股汹涌的波涛,马蹄如雷,冲进了那条被撕开的裂缝。

    紧接着,他们迅速变换了握刀冲锋的手势,原本是单手握刀,刀尖向前。

    这个时候,所有的铁鹞子骑士,动作整齐划一,全部变成了反手握刀,刀刃朝外。

    而后,变换握刀姿势的铁鹞子,凭借右臂与手腕的力道,将手中的斩马刀,直直地向前递了出去。

    刀锋处,卷起了片片雪花。

    一柄柄锋利的斩马刀,好像是在肆意切割着一大块待宰的羊羔肉。

    刀锋擦身斩来,“噌”地拉过一刀,换个方向,“噌”地再拉上一刀。再换个方向,又是“噌”的一刀。

    冰冷的斩马刀,它们的锋刃,直接轻飘飘地从一些东赵骑兵的脖颈处,准确地一划而过。

    那些东赵骑兵的颈动脉,瞬间被铁鹞子的长刀,无情地割破,一刀封喉。一道道鲜红的血槽,也出现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一番熟练的割喉动作完成后,继续凿击敌军纵深,策马冲阵的铁鹞子骑士,手腕轻轻一翻,重新恢复了单手持刀的正常姿势。

    片刻之间,斩马刀的利刃,只是一道寒光闪过,又立刻刺穿了后面一排骑兵的胸膛。

    那些被一刀贯穿的东赵骑兵,圆睁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透胸而入的长刀,鲜血顺着刀刃,缓缓滴淌而下。

    很快,铁鹞子的骑士们,面无表情,猛地从对方的胸膛中,拔出斩马刀。

    短短一会儿的工夫,又有不下九百余人左右的东赵骑兵,像是一截截稻穗似的,一个接着一个,猝然栽倒于马下。

    并且,还有一些的铁鹞子骑士,在奋力冲阵的过程中,两人为一组,并驾齐驱,相互协作配合。

    这两人一组的铁鹞子骑士,他们将手中的斩马刀,高高举起,刀面交叉在一处。两把长刀,呈扇形弧度,扫向了迎面冲来的赵军骑兵。

    万事俱备的铁鹞子骑士,冷漠而又微嘲,看着冲向自己两人这边的一名名敌骑。

    三骑交身闪过之际,两名铁鹞子骑士,锃锃两声,猛地挥动斩马刀,凌空斩出。

    刀锋平削无声,自对方下颌穿过。那些东赵骑兵的头颅,瞬间被两柄斩马陌刀,齐齐隔空斩断。

    喀的一声脆响,头颅断裂,当即与脖颈分离出去,滚落于地。

    像这样的战例,在铁鹞子的冲阵杀敌当中,比比皆是。

    激战当中,身为“铁鹞子”重骑的主要武将,——奉车都尉慕容云虎,目睹着眼前的一片尸山血海,千百万人头落地的惨烈。

    此刻,他的心中,坦然无惧,取而代之的,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无穷战意。

    随着一片震天动地,此起彼伏的喊杀之声,慕容云虎挥舞着一把沉重的“苍狼长刀”,策马驰突。

    这位一往无前的大秦骁将,以无比悍勇、粗犷的气势,连续冲破了赵军的三座骑兵军阵,直接杀入了东赵的阵心中央,如入无人之境。

    在策马冲杀的同时,慕容云虎的手腕,猛地一挣一翻,掌中的那柄长刀,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凄厉的半圆弧圈,十分霸道地迎面斩了出去。

    “咯”的一声清响,凌厉的刀锋,沉重地磕在了一名东赵牙将手中短戟的戟杆上,金铁相交,划出了道道眩目的火光。

    在那声清响过后,只见,那名东赵牙将的短戟,被这异常强横的一刀,从中劈开。

    长刀斩入了那名赵将的左肩上,慕容云虎微微皱眉,闷哼一声,双臂一齐发力,猛地向外一拖。

    只听见,“嗤啦”一声,刀锋须臾破体而出。

    但见,这一刀下去的力道,那名东赵牙将的上半身,顷刻被劈成两半!

    紧接着,噗的一声闷响,无数鲜红的血水,拍打在慕容云虎黑色的盔甲上。他手上的那柄“苍狼长刀”,亦是沾满了浓浓的血污,布满斑斑的铁锈。

    那颜色,银红交加,随着身旁铁鹞子袍泽的决死突击,化作了一道残阳如血的风景线,看上去,就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震撼感。

    不过,要说起来,一万“铁鹞子”战骑,对七万赵军发起有死无生的“穿心冲锋”。

    在这个凿穿赵军阵形,猛虎掏心的过程中,表现最为突出的,倒还真不是手持长刀,狠厉砍杀敌骑的慕容云虎。

    这里面,表现最为突出,杀敌最为勇猛的,必须当属那位带领万余“铁鹞子”,决死冲阵的年轻猛将,——昭武校尉莫西风。

    明亮的铁兜鍪,压着莫西风那双如刀剑般犀利的眉目。他的眼睛中,好像有着无数野火,在熊熊燃烧。

    这位大秦军中的年轻猛将,勇不可挡,率领着他的袍泽兄弟,向着不远处的东赵中军,奋勇冲杀。

    或许,他明白,自己可能无法突破东赵的中军防线。但是,他还是会一往无前,奋不顾身地往前冲。

    突然,五名手持钢刀的东赵骑兵,朝着莫西风所在的方向,策马疾驰,向他围了过来。

    只见,莫西风不慌不忙,眼眸中闪出了一道电光。他将手中的那杆长槊,轻轻一抬。槊尖只是随意在周身,画了一个圆圈。

    随即,一声声的惨呼,接连响起。那五名持刀的东赵骑兵,相继坠下马去,顷刻间气绝身亡。

    其中,有一名东赵骑兵,被莫西风这冷冽的一槊,无情地扫断了腰椎。当他落马的一刻,同时发出了令人十分揪心的哀嚎。

    下一刻,莫西风提起了手中的那杆长槊。那杆挟带着风雷之势的镔铁长槊,狠绝迅猛,扫向了一名头戴银盔,手执铁矛的东赵大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槊,那名东赵大将,身子向后一仰,避过长槊。与此同时,大将手中的那把铁矛,也往外递了出去,直直向莫西风刺了过去。

    “嗒啷”,金铁交鸣。

    大将惨叫一声,他那对惊恐万分的目光,吃惊地望着,手上仅剩半截的铁矛矛杆。

    而在这名大将的胸前,那一片被活生生划裂的铁甲,正在源源不断,向外流淌着汩汩的鲜血。

    而后,莫西风冷冷一笑,随手挥起长槊,像挑着一个空荡荡的麻袋一样,将那名东赵大将的尸首,挑在了他的槊尖上。

    忽然,莫西风一抖长槊,用力一甩,那名大将的尸首,犹如一张薄纸似的,被甩到半空当中,很快又重重落到了地上。

    然而,突突突突,一连串的弩机扣发之声,再次响起。东赵军阵当中,一排弩箭,破空飞出。

    不过,这一次发射弩箭的,不是秦军,而是赵军。

    这十余枝弩箭,如雨点般,朝着莫西风,迅速地射了过去。

    眼看着,那一枝枝弩箭,距离莫西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即将就要射中莫西风身上的甲胄。

    谁知,莫西风冷哼一声,手中大槊轻轻一划,牢牢护住了自己身体的要害部位,以及胯下的赤炭火龙驹。

    只见,一杆长槊,舞出了阵阵强劲的狂风。迎面飞来的十几枝弩箭,被这股长槊舞出的狂风,轻松地拨落到了地上。

    偶尔有那么几枝弩箭,射到莫西风身上的盔甲,也只是,叮叮当当,发出几声脆响,随后便无力地坠落到地上。

    昭武校尉莫西风,到底是摄政王萧弈所倚赖的一员猛将。

    能够率领万余铁骑,从正面猛冲敌阵,且可以在千军万马之中,锐不可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这在秦军诸将当中,是很少见到的,莫西风便是其中之一。

    滚滚如潮,奔腾如雷的一万“铁鹞子”,在莫西风、慕容云虎等一干猛将的率领下,面对数倍于己的七万赵军,他们毫不畏惧,一往无前。

    仅仅万人的铁鹞子,以一种求死的决绝,凭借手中锋利的斩马刀,向着庞大的东赵军阵,进行着气势磅礴,横扫千军的凿阵、穿心冲锋。

    此刻,铁鹞子的兵锋,恍如一柄削铁如泥,斩金断玉的旋刀,顺着东赵骑兵推进的方向,一路直刺、横斩过去。

    一万铁鹞子、七万东赵骑兵,这两支铁骑,就像是两把尖刀,互相对碰在了一起。

    尖刀对尖刀,这一碰,才发现谁是尖刀,谁是钝刀。

    铁鹞子形成的旋刀攻势,如同闪电、惊雷般,挥了出去。赵军的刀尖,就此被从中劈裂。

    至于东赵骑兵的庞大纵队,也在铁鹞子的雷霆攻势之下,被一刀从中间劈开。

    这个时候,一万铁鹞子,已经冲破了东赵军阵的数道防线,深入到了阵心中央。赵军各部之间,几乎被这股强悍的铁骑洪流,冲得七零八落。

    等待铁鹞子的旋刀攻势,彻底冲杀过来之后,这支东赵的骑兵纵队,基本上完全散了架,连最普通的战阵队形,都不复存在,名存实亡了。

    再看看当时战场上的伤亡情况。

    在铁鹞子的决死冲锋之下,七万东赵骑兵,渐渐力不能支,抛下了数以万计的尸首。这些尸首的总数,几乎占了七万赵军的五成以上。

    也就是说,仅是一轮凿阵冲锋,东赵的骑兵主力,便有将近三万余人左右,殒命沙场。

    一具具的赵军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喊杀声震天动地的战场之上,堆积如山,枕藉无数。

    然而,反观一路凿阵、冲锋的铁鹞子。在死尸遍地,血流成河的战场上,却极少看得到身披冷锻甲的铁鹞子的尸首。

    故而,可以这样讲,铁鹞子自从开始冲阵以来,几乎就没有任何伤亡,毫发未损。这样的情况,实属世间罕见。

    两军之间的鏖战,仍在继续。

    不过,看得出来,赵军已经逐渐落入下风。大秦军队的一万“铁鹞子”,距离胜利,似乎就只剩下一步之遥。

    滚滚狼烟,已经在玉壁川的古战场上,冉冉升起。

    ……

    玉壁川的后山,是一片开阔的田野山峦,还有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沟壑,显得是那样得空旷。

    一阵又一阵的大风,迎面刮来,钻进了玉壁川的群山之中。

    强劲的风速,在山峰与沟壑间,尖厉地来回呼啸,好像是要将一切吞噬一样。

    山路之上,布满了裸露的岩石,凹凸不平,干燥而又坚硬。

    在山路的两边,几棵光秃秃的槐树,孤零零地立在路边,饱受着大风的侵袭。时不时,还能偶尔听到,槐树的树枝,当中折裂的脆响。

    这个时候,数十道如鬼魅般的黑影,像是一道道闪电,迅捷地滑过后山的山峦、田野。

    定睛一瞧,那数十道黑影,很快又变成了几百人的队形。仔细数了一下,人还不少,整整五百余人左右,还都是军中以一当十的精壮武士。

    这五百余名军中武士,个个头戴毡盔,身上穿着极其轻便的连锁甲,背后挟带着一柄横刀,还有一张轻弩。

    除此以外,他们每个人的手中,还拎着一个不大不小,颇有分量的麻袋,一看里面就装载着不为人知的东西。

    远远望去,那五百名军中武士,在玉壁川后山的条条沟壑、山路上,步伐迅疾,健步如飞,好像是一只只猿猴,身手敏捷,来回地窜来窜去。

    这五百名军中武士,便是大秦军中的一支步兵兵种,——“先登死士”。

    大秦军队的“先登死士”,主要由军中精通击刺、平射、攀崖、登高的骁勇步卒所组成。

    应该说,先登死士的作用,是秦军每次外出作战时,一支用于率先登上敌军城楼,长途跋涉袭击敌后,策应主力大军的轻装步兵。

    必须承认,先登死士的战力,在秦军众多的步兵兵种中,可以说是首屈一指的。

    大山塑造了他们的肌肉,沟壑锤炼了他们的骨骼。

    当年,曾经亲身经历了灭楚亡越等大战的一些秦军老卒,他们对于先登死士,有过这样的评价,——“逾高超远,轻足善走,上山如猿,下水如獭”。

    即便是在沟壑交错的崎岖山路上,先登死士的精锐步卒,也能凌波微步,如履平地。

    这一次,五百先登死士,奉摄政王萧弈的军令,秘密从玉壁川的后山,隐蔽行军,长途跋涉,迂回至东赵的后军大营。

    他们的任务是,对赵军后营发起突袭,火烧敌营,前后夹击,配合前方的万余铁鹞子,共同大破赵军。

    不一会儿,秦军的五百“先登死士”,以极其敏捷的奔跑速度,行至了东赵后营附近的一片区域。

    他们,这五百健儿,像五百个幽魂,犹如一排离弦射出的箭矢,分成无数线条,渐次登上了一处不高不低的山坳。

    然后,这五百先登死士,几乎在同一时刻,伏低身子,迅速埋伏起来。

    山坳之上,五百先登死士,静静地趴在山坳上的土沟里。

    他们的身上,覆盖着事先预备好的枯草,身边一侧,则放着他们各自扎好的麻袋。

    此刻,这五百人的目光,几乎如出一辙,望向了山坳下方的一处地方,——东赵后军大营。

    在山坳下方的四百步开外,便是赵军后营的所在之地。

    东赵后军大营的陈设、布置,与主营的布防,倒是没有什么本质的差别。敌楼、木栅、拒马、军帐等军用设施,一应俱全。

    只不过,目前,东赵京师守备军的大批兵力,已经全部调到前方,与铁鹞子激烈鏖战。

    因此,驻守后营的东赵士兵,仅仅不到两百人左右。

    后营兵力空虚,对于那五百先登死士而言,正是一个发起突袭,击破、捣毁赵军后方营寨的绝佳机会。

    这时,先登死士的一名标长,隐藏在枯草之下,冷漠地看着下方的赵军后营。忽然,他举起右臂,五指握拳,用力地向下一挥。

    身旁的一名先登死士,立即领命,迅速摇动着手中的一面令旗,用旗语发布命令。

    看到旗语号令之后,山坳四处的先登死士,马上得到授意,同时开始行动。他们每个人,轻轻抬起各自脚边的麻袋,小心翼翼地撕开了一个口子。

    紧接着,众人统一号令。

    突然,上百只麻袋,整整齐齐,一个接着一个,从山坳的土沟里,骤然抛了出来,向着赵军的后军大营,如同流星陨落,猛地砸了过去。

    麻袋里面的微黄色的粉末,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纷纷扬扬,凌空飞舞,朝着营中两百名赵军士兵的头上,洒落了下去。

    瞬间,那漫天的微黄粉末,形成了一道天然的罗网,立刻便将整整两百多名东赵士兵,全部包裹了进去。

    漫天的粉末,从天而降。

    此刻,营中所有的东赵士兵,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是出奇得一致,惊恐不已。他们不知道,这些突然出现的麻袋与粉末,到底从何而来。

    很快,不等营中的东赵士兵,有任何实质性的动作。山坳上方的五百先登死士,迅即纷纷站起身来。

    他们的动作,快速、果敢,一把取下身后背负的轻弩,将口中衔着的弩箭,齐齐上弦张弩,拉开弩枢。

    “引火——”

    没多久,一声令下,从远方的山坳之上,爆发了一轮极其狂烈、密集的箭雨抛射。

    数百枝密密麻麻的弩箭,犹如大雨倾盆,向着下方的赵军后营,全方位无死角地覆盖下去。

    而且,这些密集的箭雨,箭头之上,都带着炽热、鲜红的光芒,那可不是一抹吉利的颜色。

    再仔细一看,那不止是一排弩箭,更是上百枝燃烧的火箭。

    仅仅是短促的一瞬,那上百枝火箭,便在眨眼的工夫,射进了东赵的后军大营之中。

    很明显,这五百先登死士,射出那么多的火箭,就是要借助箭镞上的火苗,引燃洒落在敌营中的粉末,激起一片熊熊大火。

    这个时候,那些纷纷扬扬的微黄粉末,在阵阵微风的吹拂下,登时形成了一片巨大的雾霭。

    这片雾霭,立刻将营中的两百赵军,死死笼罩在中间。

    那幅情景,看上去,就像是柳堤岸边的初春水景,水中倒映着的,则是岸边随风摇曳的柳枝。

    当火箭与那片雾霭近距离接触在一起的瞬间。

    只听见,“噌”的一声巨响,地上那些夹杂着硫磺等刺鼻气味的粉末,迅速以一种可怕到极点的速度,熊熊燃烧了起来。

    无数灼热的烈火,蓬勃地在营帐之间,疾速燃烧。

    不一会儿,原本只有星星点点的微弱火苗,转眼间,便连成了一大片无穷无尽的燎原火海。

    突兀燃起的熊熊火海,像是一条横亘在营寨之中的巨型火龙,时而张牙舞爪,时而又腾飞天际。

    同时,这片火海,又像是一池在金色阳光照耀下的清澈湖水,时而波涛汹涌,时而又平静若斯。

    总而言之,这场空前浩大的熊熊烈火,明耀至极,炽烈至极,就连天空中那轮明媚的骄阳,也顿时变得黯然失色。

    至于那些身处火海的东赵士兵们?他们的命运,可想而知。

    在一片熊熊火海之中,传出了一声声惨绝人寰,痛彻心扉的凄厉哀嚎。

    许多东赵士兵,被无情的烈焰焚烧着,化作了一个个可怜的火人与火球。

    那些变成火人的东赵士兵,冒着浑身燃烧着的火焰,拼命地向外奔跑,试图冲出这片火海。

    然而,这么大范围、大面积的烈火燃烧,又岂是区区几个人的肉身凡体,便能承受得住的。

    在这一刻,烈火湮没了一切。

    无数火人,在烈火当中,疯狂地四处逃窜。一阵阵的惨叫之声,冲破天穹,声音直达九霄。那样的场面,看上去异常得恐怖。

    可以说,没有一名燃烧的东赵士兵,可以跑出大营门外。

    大部分的人,都变成了火海之中,一具具焦黑的尸体;还有的一些人,被大火烧得连人形都看不出来了;甚至有些东赵士兵,直接一头栽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身上依旧带着残留的火苗,以及不断冒起的缕缕青烟。

    火势迅速蔓延,根本遏制不住。

    不仅是东赵的后军大营,就连中营、前营,此时也深陷于一片大火之中。

    东赵数百座营寨,几乎有将近一半的大营,都在这无尽的火海吞噬中,化为灰烬。

    此情此景,着实是惨不忍睹。

    望着山下赵营的一片火海,刚才下令的那名标长,依旧神情冷漠,淡淡地又下了一道命令:“放令箭,通知大王,迎接我大秦王师——”

    “是!”

    随即,一名先登死士,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细长的小筒,微眯双眼,对着万里碧空向上一看,然后用力一扯。

    “砰”的一声,烟花直冲天际。

    霎时间,晴朗的蓝天白云之中,突然绽放出了一朵五颜六色的鲜花。

    这束烟花,似乎是要给前方所有正在浴血奋战的大秦将士们,发出的一个明确指令。

    直到此时,东赵营寨之中,火光冲天。这场骤然而至的大火,使得已经混乱不堪的东赵军队,愈发濒临绝境。

    原本,东赵的骑兵主力,在前方与“铁鹞子”交锋鏖战,已然死伤惨重,明显由优势转为劣势。

    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后军大营又突然起火,令所有赵军上下,猝不及防。腹背受敌,东赵大军的处境,非常不妙。

    因此,一时间,东赵的数百座营寨当中,鸡飞蛋打,狼奔豕突。

    偌大的营寨中,无数的东赵士卒,纷纷争相逃窜,自相踩踏而死者,不计其数。将领们也是目瞪口呆,束手无策。

    顺着那支令箭所绽放出五颜六色的烟花,身处远方丘陵,骑于马上的萧弈,微微抬目,恰如一道惊雷划过人间,斩开天幕,映亮他眸中的雪色寒意。

    “三军压上,全线出击,彻底剿灭剩余的赵军!”

    紧接着,银龙王旗随风招展,左右一挥。

    丘陵之上的数万大秦将士,擂鼓鸣金,乘山势,破巨浪,浩浩荡荡,从山丘的四面八方,如闪电般冲杀下来。

    大秦六军的战鼓号角,一声紧过一声,一遍高过一遍。

    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以及数十声兵刃相交的金铁撞击,相互交织在了一起,尖锐刺耳,莫能分辨,盘旋在广袤、开阔的玉壁川平原之上。

    乱军混战之际,萧弈突然眸色一凛,凭借他锐利的目光,清晰地一眼看到。东赵的军阵中央,出现了一方明黄大旗。

    这方大旗上面,空无一字,只有一条用金丝线绣着的腾飞于云霄之上,龙爪抓破彩云,踏空翱翔的五色蟠龙。

    在这面明黄大旗之下,一名全身身披赤红铠甲,手执长剑的东赵将军,骑马立于旗杆的另一侧。

    这面绣着五色蟠龙的明黄大旗,正是象征着东赵皇室崇高威严、仪仗的标志,——“大赵龙旗”。

    大概静了短短的一瞬,萧弈傲然地冷笑一声。

    然后,这位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大秦摄政王,右手攥紧那把玄铁长枪,猛地一夹马腹。那匹“踏雪乌骓”,突然放声暴吼咆哮。

    萧弈手握长枪,跃马长啸,座下骏马犹如一道闪电,迅即掠出,四蹄腾空,瞬息间从丘陵之上,飞驰而下,直刺那方明黄醒目的“大赵龙旗”。

    大秦摄政王一人一马,自丘陵上方狂飙而下,直取东赵龙旗所在。

    在这一刻,萧弈策马腾空跃起,仿佛山呼海啸的狂烈。

    平坦的大地,似乎在这一瞬间,都被极其暴虐、干脆地从当中撕裂开来。

    很快,只是一阵风袭来的速度,萧弈独自单枪匹马,裹挟着无比壮烈的气势,冲到那面“大赵龙旗”的跟前。

    电光火石间,萧弈目光冰冷,霍然将右臂高高举起,掌心握住枪杆,长枪一横一转,然后猛地向前刺去。

    当这把玄铁长枪挟带着凛冽的寒气,凭空向前刺出的须臾一瞬,枪锋上带着力破千钧的劲道。

    锋利的枪尖,更是闪烁着一道紫、蓝相交的光芒,化作了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银蟒,爆发出了从未有过的噬血、狂暴。

    只听见,“咔”的一声巨响,枪尖顺着风势,凌空划过了一条弧线。

    那名立于“大赵龙旗”下的东赵将军,瞳孔猝然一缩,眼神中充满了怨毒与不甘。萧弈的这一枪,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飞挑动作。

    顿时,那名东赵将军,他的咽喉处,被轻轻划出了一个深深、醒目的血口。

    当鲜血向外喷出的一刹那,他手中的那柄长剑,叮当一声,脱手掉落在地上。随后,他整个人,也十分无力,从马背上重重坠下。

    枪挑了那名护旗的东赵将军之后,萧弈的动作,丝毫没有半分迟缓。于是,他单手擒住枪尾,身形不动如山,端坐马上。

    随即,萧弈右臂微微一起,长枪顺势向外一抡,横扫而出,于半空之中画了个圆圈。

    萧弈手中的长枪,横扫抡出,呼啸生风。枪锋周侧,抖出阵阵疾风,激起层层枪意。

    片刻之后,“噔”的一声,玄铁长枪的枪尖,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扫在了那面“大赵龙旗”的旗杆之上。

    随着一声脆响过后,碗口粗细的旗杆,从中断裂开来。而后,龙旗卷成一团,凄然地与旗杆一起,摔落在地上,震起漫天灰尘。

    摄政王萧弈一马当先,凭借手中的玄铁长枪,一枪扫倒了东赵大军的龙旗。龙旗一倒,东赵军队的失败,已成定局。

    秦、赵两军的这场鏖战,直杀到天昏地暗,从中午杀到午后,又从午后杀到黄昏,直至天色渐暗,傍晚将临。……

    两军十余万将士,鏖战正酣之际。

    位于大秦军队左右两翼阵线,作为全军攻坚、野战之利刃强兵的三千“玄甲铁骑”,手握锋利长刀,催动胯下战马,也挟着一股雷霆万钧之势,从丘陵两侧的山坡上,俯冲而下。

    玄甲劲旅,铁蹄铮铮,犹如一阵滚滚袭来的黑色洪流,以一种睥睨群雄,驰骋万里的气势,攻入了已经阵形大乱的东赵中军。

    三千玄甲铁骑,在东赵中军大阵中,左驰右突,纵横冲杀,长刀所向,箭矢纷飞。

    心崩胆裂的东赵大军,在玄甲铁骑的凌厉攻杀下,被杀得个血肉横飞,哀嚎震天。东赵中军的阵形,在一点一点的逐渐缩小。

    与此同时,秦军弓弩营的五千“玄武游弩手”,依旧位于山丘两侧,严阵以待,居高临下,张弩伏击,专门射杀东赵左右两翼的陷阵骑兵。

    五千玄武游弩手,利用手中极具杀伤威力的震天弩,奋力射杀赵军骑兵,连续进行了十数轮的箭雨覆盖。

    顷刻间,万箭齐发,箭如雨下。

    在秦军强悍弓弩的猛烈轮射下,东赵的骑兵纵队,立刻陷入混乱。

    万余赵军骑兵,在拥挤突围的过程中,战马竟然自相冲撞,骑卒纷纷落马。

    坠落马下之后,这些东赵骑兵的命运,委实有些悲惨,不是被大秦铁骑肆意践踏,就是被玄甲铁骑、铁鹞子刀斧齐下,斩为肉泥,亦或是被大秦军队的强弓劲弩,无情地射成筛子。

    一时间,杀声震天,流血漂杵。

    鲜红的血水,将广袤、开阔的玉壁川平原,染成了无比刺目的一片猩红。

    玉壁川一战,萧弈剑走偏锋,采用凿阵穿心、前后夹击两种战术的结合,仅以伤亡一千余人的代价,大败东赵十万京师守备军,取得了玉壁川一战的空前大捷。

    此役,五万大秦精锐,在摄政王萧弈的指挥下,歼灭赵军八万余人,俘获万余。战后,东赵清河王马岳,率领一万残兵,仓皇从小路逃往灵丘。

    这场载入史册的大战,正是被当世兵家誉为“旷世第一骑战”,并记入《国战实录》经典战例序列的,——“玉壁川之战”。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北风凄厉。

    夕阳西下,大战方息。

    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战事的玉壁川平原,尸横遍野。

    将近二十余里的旷野之上,断肢残骸,比比皆是。

    四处流淌的猩红血水,覆盖住了大地上刚刚新发的嫩芽。方圆数十里的田埂、山岗、丛林等处,全部被笼罩在这么一片凄惨的红色中。

    这片红色,绘制成了一幅极为悲壮、绚丽的画卷。

    另外,空气当中,弥漫着一股很浓很浓,刺激嗅觉功能的血腥气息,以及一阵渗透到骨髓深处的寒气。

    萧弈面沉如水,天子剑在手,紧紧握住剑鞘,独自行走在玉壁川的广阔平原上,看着眼前这数万具僵硬、冰凉的累累尸骨,他的眼眸当中,寒冷似冰。

    忽然,不怒自威,杀伐果决的大秦摄政王,不知什么时候,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语气是那样得生硬、冷漠,并且夹杂着一股铁血、决绝。

    “这里,能筑起一座好大的京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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