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招魂
我抬手，蹭掉眼前的湿濡，压下想要下去的冲动，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那不是真的外祖母。
可看着她艰难地一点点往上爬，泪意便再度涌上心头。
心底的酸涩说什么也忍不住。
突然，“外祖母”往上攀的手没有攀住树干，脚也踩空了，整个人往下摔去!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没多想就想从树上下去，可好像有什么东西扯住了我的后衣领，凉意一点点渗进我的身体。
“蠢货，你看清楚，那不是那老婆子的身体。”
我回头，没有看到君彦，只有一双无形的手禁锢着我的行动。
再次将视线放回“外祖母”身上时，只见她狠狠地掉在地面上，摔成了无数个细小碎片四散开来。
意识一点点清晰，我正跟在母亲的身后往家走，我知道，他们抽魂失败了。
可再次回想起那幻境，我也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之处:明明是在烈阳下，可我却没有看到外祖母的影子!
这能说明什么那个外祖母分明就只是一个幻象，没有实体，只是我个人世界中的一个虚影。
谢谢你，我在心里对君彦说，我知道，他应该能听到我的心话，感受到我对他的谢意。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困的不行，天天瘫在床上，好在村里没有发生什么怪事，母亲也由我去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右眼皮总是跳。
不是危言耸听，我不觉得这几天的安宁是安全的征兆，反而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不过这都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告诉任何人都觉得像是故意骇人听闻，再加上这几天的疲惫，我渐渐将这个想法抛在脑后。
管他之后发生什么呢，潇洒几天是几天，出了事，有……
有君彦扛着呢!
直到七月二十五日，躺尸的我被母亲从床上拉起来了。
“怎么了？”我揉着眼睛，脑袋还有些混混沌沌的。
“跟我去你外祖母的坟前看看。”
我一听便精神了不少，很快收拾好自己，一口将一杯粥灌进肚子里，拿着包子就跟了出去:“妈，我们可以走了。”
“你慢点吃，小心噎着。”
“没事，这种小包子我三口就能吃完。”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我一口就咬掉包子的三分之一。
嘴巴被塞满，口腔内稍微的动作都变得格外艰难，等我将第二口包子咽下去时已经跟着母亲到了后山口子。
后山里那环境我估计吃不下去了，我将最后一大块包子都塞进嘴里，跟着母亲进了后山。
这次母亲选的不是直达后山深处的路，而是几经辗转绕了好几个弯，经过刘爷爷的墓地时，那味道闻得我直反胃，差点把嘴里的包子呕出来。
我拼命地想要把包子咽下去，可动作太大，被自己呛住了。
我剧烈的咳嗽着，嘴里的包子小块和碎屑都被吐到了地上。
“说了叫你……”母亲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你看地上。”
我正咳的难自抑，看到地上的场景，我咳的更加剧烈了。
我看到，地上一片黑乎乎的蚂蚁正团团围着我刚刚吐出来的包子屑。
这个场景很恶心，但除了恶心，我什么也感觉不出来，我不解地转头:“妈，怎么了？”
“这是骨蚁。”
骨蚁，我听说过，就是专门食人尸骨的蚂蚁，但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
“包子还有吗？”
我不太理解母亲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但还是回答道:“没有了。”
“姜糖呢？带了吗？”
“带了。”我从身上摸出一小包黄色的糖块给母亲看，我很喜欢吃姜糖，有一种独特的甜辣口感，不会像糖果那么腻，所以我总是会将姜糖随身带着，时不时解解馋。
“好，别都吃完了，有用。”母亲说完便领着我继续往林子深处走。
每经过一个墓前，母亲便会让我丢下一块姜糖，结果无他——密密的蚂蚁很快将姜糖抬走。
但还是有差异:有些是骨蚁，而有的只是普通的蚂蚁。
我发现，骨蚁一般在新墓周围出现，其他旧墓就是普通蚂蚁。
差不多将整个后山都转了一遍，我们最后到了外祖母的墓前。
外祖母的墓地面积很大，之前被铲平的土地又漫生出了许许多多的杂草，荒芜又莫名有些孤寂。
“丞丞，”母亲轻唤我的名字，“丢一个姜糖。”
“啊，好。”
几乎是姜糖丢下的那一瞬间，无数细小的蚂蚁从四面八方涌来，很快就将姜糖抬走了。
“十二日，尸骨溃”，这是外祖母这是下葬的第十二天，尸骨必定已经开始溃烂了，按理说应该有很多的骨蚁，可姜糖招来的可都只是普通蚂蚁。
很奇怪，除非……
“妈的尸骨没了。”母亲接下了我想说的话。
自那梦游遇见陈晓东掘外祖母坟墓的时候我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可我还是没料到他竟然能做到如此的恶毒!
“接下来怎么办？”我很愤恨，恨陈晓东，但更恨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
“我们镇灵人死后本就不入轮回，只有魂魄游离在外，眼下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母亲斟酌了片刻，最后还是开口了，“招魂。”
招魂，母亲之前用过一次，但这次形式不一样:之前是遗物招魂，而这次，只能用活人招魂。
而这个活人，只能是我，因为招魂术需要的是死者生前最为挂念的人。
“她生前最牵挂的人是你，”母亲神情还是很犹豫，“所以……”
“没事的妈，我愿意。”为了让她宽心，我扯出一个笑容。
殊不知，自己此时笑得比哭的还难看。
母亲别过头去不再看我，似乎是不忍心，嘴开合好几回，最后还是闭上了。
“妈，没有什么要嘱咐的吗？”我见她不愿意说，便主动开口问，可对于她担忧的事情我早已猜的八九不离十。
“要是招魂失败，你就悬了。”
果然，我记得没错，外祖母生前就有跟我科普过这些。
外祖母教给我的一切，我如今也该给出回馈了。
“没事，我不怕。”
这是第一次，我见我坚强的母亲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