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西山爽气阁个人秀
夕阳入高阁，爽气浮山前。
很快到了艳无双的个人专场时间。
先是整个洛阳城，都听到了天籁之音。
那是什么声音，在傍晚的时候，声振北邙山上的林木，响遏洛阳城上空的行云？
似乎是美玉琉璃，渐次碎裂。
似乎是芙蓉香兰，迎风欢笑。
哦，那原来是转轴拨弦的七弦琴音。
整个洛阳城的人都在四处张望，侧耳寻觅。
一曲古琴之声未终，无数落叶已经悠悠地飘满了洛阳。
很快，张家的所有人都发现一个秘密：这动人的琴音，在张家可以听得更加清楚。
因为这渺渺乐声，就是来自张家的西山爽气阁。
谁人在弹七弦琴？
“这肯定是瑞哥哥在弹琴了，能弹出这么好听的曲子，天下之大，除了瑞哥哥没有其他人。”杜确听到曲子后，心想。
“这不是出自主人之手，主人的琴音偏重于阳刚浑厚，现在这位弹琴者灵巧而绮丽。但此人的琴技和主人的一样高超。”琴童听到曲子后，心想。
那琴声忽然如高山流水，突然如千军万马，忽然如杨柳轻拂，突然如松涛怒吼。
似乎是情人之间的窃窃私语，又仿佛是离人间的暗暗哭泣。
“这不是自己曾经在普救寺月夜弹奏的那一曲吗？那是在老夫人让他和崔小姐有情人终成兄妹后，心情郁结时加以改造的《凤求凰》，一样的旋律，一样的技法，为何有人会在此时重现这首曲子？”张君瑞听到曲子后，心中诧异。
当张君瑞、琴童、杜确三人都被那琴音吸引到了西山爽气阁前的时候，只见那绝妙的曲子竟然是来自艳无双。
她一身素雅，不饰铅华，在阁上凌风抚琴。
琴童、杜确见了难得清水芙蓉打扮的艳无双，异口同声地喊出来：“崔莺莺小姐！那是崔莺莺小姐！”
黄昏又兼凉风中，残秋落叶缤纷。
张君瑞也被眼前之景搞糊涂了，无论相貌还是衣装，无论头型还是发饰，这分明就是崔莺莺小姐啊。
在普救寺的时候，她喜欢这样一身清新雅韵，宛如玉兰沐雨。在清净高洁中，自有千般妩媚，万种风情。
而这泠泠琴音，分明就是他曾经在普救寺弹奏的那一首。
无论旋律和节奏，都是他那一夜的即兴之作，为何今天又出现在这里？
张君瑞不得不开始思索，眼前的艳无双到底是谁？
红娘坚持说艳无双是崔莺莺小姐，自己坚持认为艳无双是十一郎。
而十一郎本来又和崔莺莺小姐有相似的眉眼。
难道，难道十一郎和崔莺莺是同一个人？
不可能吧？
崔莺莺是女人，十一郎是男人啊。
但自从遇到了由男变女的花蕊夫人，知道了仙元绛珠可以转换性别，张君瑞现在也明白，所谓的男女没有什么界限可言。
但十一郎说她不认识崔小姐啊。
他记得很清楚，在函谷关街头，他为十一郎买各种街边美食的时候，他一本正经地向十一郎坦白曾经的情感经历。
他说他在普救寺认识一位小姐，姓崔，名唤莺莺。说她眉眼之间，和十一郎有许多相似，所以他当时就觉得似曾相识，所以对她天然亲近。
他还问过十一郎，问他有没有什么孪生兄妹？或者是什么长得像的亲戚？
但十一郎清清楚楚地告诉他说，他没有，他孑然一身。
十一郎怎么会欺骗自己呢？
那么，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
阁上抚琴的这一位就是崔小姐，她游历江湖的时候，流落龙潭峡。
她后来被花蕊夫人所伤，然后记忆出现了混乱，以为自己就是十一郎呢？
但崔小姐如何会认识十一郎呢，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十一郎呢？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
因为她们同一时间段被困龙潭峡？
或许她们之间有过交流也不一定？
张君瑞飞快地转动他的黑猫警长脑袋瓜，他的眼中散发着智慧的光芒。
但，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
眼前这一位的确是崔莺莺，而十一郎还困在龙潭峡，苦苦挣扎呢？
张君瑞不敢想这个可能性。
所以，他需要尽快知道艳无双究竟是谁。
忽而婉转低回的曲调，好似静寂无波的江面。
忽而高亢响亮的琴音，好像茫茫大海掀起了激荡波澜。
那声音，好似带着冰渣的冰川水流撞击岩壁，千年的大鱼从水中跃起，它的鳞片上映着月亮的熠熠光辉。
艳无双一曲终了，夕阳都自惭形秽地收起了最后那一线瑰丽的光芒。
北邙山上，伊水之畔，天地之间四野里，都悄然无声。
一切仿佛虚无缥缈，如梦似幻。
张君瑞来到艳无双的身边，对这琴曲报以由衷的赞叹：“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无双，你不仅拥有天下无双的美貌，你的琴技也是天下无双，你今天让我大开眼见。”
“真的吗？”艳无双听到张君瑞第一次赞美自己，心中十分得意。
“你的琴音，足以让天雨粟，鬼夜哭。”张君瑞毫不夸张。
张君瑞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词，艳无双一句也听不懂。
艳无双才不管“天雨粟鬼夜哭”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朝张君瑞发问：“那我今天的打扮如何？”艳无双最在意的是这个事情。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张君瑞发自肺腑。
“什么意思？不要整这些文绉绉的东西。”艳无双对诗词不通。
其实，张君瑞有意说出这样的语句，在对艳无双进行试探。
因为张君瑞知道普救寺的崔莺莺小姐是极通诗词歌赋的。
曾经在普救寺，他们相互隔着花园的矮墙吟诗唱和。
他说：“月色溶溶夜，花阴寂寂春。如何临皓魄，不见月中人。”
她便对：“兰闺久寂寞，无事度芳春。料得行吟者，应怜长叹人。”
所以崔小姐诗情盎然且反应敏捷。
如果说艳无双是崔莺莺小姐，为何她对《诗经》中这么经典句子却一窍不通呢？
张君瑞继续试探着问道：“无双，你刚才弹奏的这一曲是什么曲子？可有名字？”
“呃，名字？没有。我即兴演奏的。”
其实这曲子，是余秀秀在阁后茂密的木丛中代替艳无双演奏的，艳无双当然不知道曲子的名字。
“这个曲调，你是在哪里学到的吗？”张君瑞追问。
“呃，忘记了。你不知道我在龙潭峡受了伤吗？不要总是问我以前的事情好吗？哎呀，我的头好疼。”
艳无双这招屡试不爽。
果然，张君瑞扶着艳无双离开琴台，口中安慰道：“别想了，别想了。曲调是什么不重要。”
他拥着清丽窈窕的美人，来到高阁的栏杆旁，同她一起欣赏华灯初上的洛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