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西厢下面的密室遗物
这位长老怎么这样多话?这些话符合他的身份吗?
旁边一直不言语的琴童实在忍不住了:“注意,您可是一位得道高僧啊。”
法本连忙向琴童合掌致敬道:“让小施主见笑了。罪过罪过。经过多年的修行,我以为已经可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了。想不到这位崔莺莺小姐的来临,让我知道,我的道行还是十分浅显啊。我该如何是好?小施主可不要嘲笑老衲啊。”
琴童耸肩叹气摊手,表示无所谓。
只是人世间都在为情色而苦,连修行多年的老僧也不能幸免,琴童突然觉得有点累。
“不过,小施主,我一定要向你明确一件事,那就是我只是感叹崔小姐的美貌,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可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啊。”法本现在只想向琴童好好辩解一番。
“姣好容颜不过涂脂抹粉的骷髅而已。您所爱慕的美色,不过就是一层表皮,包着筋骨、血肉、屎尿而已。再美的表皮也会很快衰老,并最终化为尘土轻烟。”琴童朝法本不动声色地淡淡说道。
“啊,小施主,您好深的道行啊,我应该和您多多论道才是啊。您的一席话,胜我五十年的修行啊。小施主,您尊姓大名啊?小施主快快请坐。”
法本站起身来,连连邀请一直侍立在张君瑞身旁的琴童坐下说话。
张君瑞见此情景,无奈摇头,他需要让老和尚重新回到他们之前讨论的遗书、西厢、密室的正题上:“长老,密室在西苑西厢房下面是吧?晚生自有办法,不用劳烦长老了。在下告辞。”
“哎哎哎,不要走,不要走,为何这样焦急,遗物十年来就在那里,不会丢失的。贤侄切不可硬闯,切不可吓到崔小姐啊,也不能打扰崔小姐呢。崔小姐柔柔弱弱,可不能受到一点惊吓呢。老衲我呢有办法,我有办法。贤侄别着急别着急。”法本一手拉住张君瑞,一手拉住琴童。
这两个人他一个也不想放走。
尤其是这位小童,听他一句话,犹胜念十年佛经啊。
真想常常聆听琴童的教导,坐而论道一辈子。法本心想。
“张贤侄,你且听我说。郑老夫人带着一对儿女呢,只是暂住本寺。这个月二十五日做完道场之后呢,就会扶着灵柩去老家博陵的。等崔小姐一行人走后,我们就可以很方便地去到那间密室了。也不差这几天了,您且在这里住下,参观一下佛寺风光,也可以留下这位小高人为我开解开解佛法啊。”
然后,法本和尚十分真诚地看向琴童道:“话说这《心经》《金刚经》《楞伽经》《大悲咒》等,我有很多处意思不懂呢,老衲我苦思半生都不得明了,今日有幸得遇小高人,如果能为老衲开示一二,实在是三生有幸,我佛慈悲啊。”
琴童连忙摆手道:“千万别。我可不能当您的老师。您说的这些佛经我一个也没读过,更别说里面文字的意思了。我的道理不需要修行,也不需要证悟。当下的吃饭穿衣、吃喝拉撒,就是我的佛法了。”
“哎呀呀呀,您这是这就是第一等的禅悟啊。不立文字,见性成佛啊。小高人,今晚我们彻夜长谈可好?遇见您,好似遇见明月清风,我顿觉清凉无比啊。”法本几乎要兴奋地跳起来。
这有多少年了,没有人对他这样醍醐灌顶地说话了。
琴童连忙后退,表示怕了怕了,想不到遇到这样憨傻的老和尚,被他这一顿痴缠。
真是可怕。
法本似乎已经明白了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只要稳住了张君瑞,自然就留下了小高人。
他双手将已经起身的张君瑞按回椅子上,再次劝说道:“只要贤侄暂住到本月二十五日,我们一定能拿到尊父的遗物。”
张君瑞转念思忖,闯入崔小姐的闺房也委实不妥。
只有十天而已,已经过去了十年,缘何不能再等十天呢?张君瑞也就无奈地点了点头。
法本于是欢天喜地,如同天上掉下来一个宝贝,被他双手接到,这个大宝贝就是小高人——琴童。
“那就安排贤侄和小高人二位住在本院最豪华的客房,超级大套间。院中的所有弟子全凭贤侄和小高人使唤。我最得意的两个弟子一个叫智聪,一个叫惠明,让他们两人贴身伺候二位贵客。”
“那倒不必。”
——
一位年轻女子银铃一般的声音,在方丈屋外响起。
“智聪,你怎么这几日都不到西苑去?”那是红娘,她在和屋外守候的小和尚智聪说话。
“红娘,我是和尚,要远离女人,躲你们还来不及,如何还要主动跑到西苑去?”
西院住着好几个女人,有老夫人,有小姐,还有人丑事多的婢女荷花。这些都不要紧,关键还有一个叽叽喳喳的红娘。
直觉告诉智聪,靠近红娘不安全,十分不安全。
因为红娘对自己的关注度很高,所以一定要远离红娘,
“你为何一见我就躲?难道我会吃了你?”红娘见智聪怕她,便故意往智聪身上凑。
“男女授受不亲。”智聪脚上像装了弹簧,一弹就离她三尺远。
“你再这样离我太近,我就禀告师父。”智聪一边警告红娘,一边推门进来躲藏。
法本听外面如此聒噪,又见智聪闯了进来,不禁皱眉道:“不知道我和张贤侄、小高人正说话呢,为何如此无礼?”
红娘顺势进了方丈室,大大方方,款款下拜,正色朝法本道:“长老有礼了。我家老夫人打发我来问,二十五日道场的事情安排得如何了?”
法本连忙起身还礼道:“老夫人的事情,怎敢不尽心尽力……”
张君瑞起身道:“长老有事要忙,晚生先告辞了。”
“张贤侄,不能走!一定在本寺住几天,住几天啊!”
法本坚决不同意,伸出双臂来拦,主要是小高人不能走啊。
小高人如果走了,这普天之下,他和谁坐而论道?
西厢下面密室中父亲的遗书,还是需要取到手的。张君瑞递出一枚金叶片奉上说:“那就叨扰贵宝刹数日了,这是我们主仆二人饮食起居的资费,还望笑纳。”
法本连忙退却,说什么也不肯收下。主要是这黄金叶片看起来太过珍贵,他这辈子还真没见过,不敢拿,不敢碰。
自从来到中土,张君瑞已经习惯了世人面对金叶片的惊叹之情。
这东西很珍贵吗?招摇山上遍地都是。还是临走之前,琴童随手摘了一麻袋背上。
琴童见多识广,说来到中土可能会用得着。果然如此。
张君瑞道:“如果长老得空,可以在二十五日做道场的时候,顺便也让晚生告慰亡父亡母在天之灵,让他们漂泊无依的灵魂得到安息。倘若不收此香火之费,晚生惭愧至极。”
生我者父母,育我者父母,父母仙逝之后自己连一张纸钱都没有为他们烧过,何其惭愧。张君瑞恼恨想到。
“对对对,很有道理,张贤侄这一片孝心感天动地。老夫人如果知道二十五日那天同时两场祭奠,相信她也不会怪罪的。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个安排甚好,甚好。”
法本见张君瑞通身气派的打扮,知道他是不缺钱的人,也就让智聪欣然接下那片金叶子。
关键是刚才小高人已经瞪了他一眼。如果他再和张贤侄推辞,恐怕就会惹小高人生气呢。
小高人现在就是他的神,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小高人。法本连声狂念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