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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张家的仇人都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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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武军内夜深千帐灯。

    丑时的更声响起来,月色终于凄惨地上来,照着宣武军内宅床榻上的一副衰败病容。

    这是一位七十五岁的老人了。董晋久历官场,浮沉半生。如今风烛残年,病入膏肓。

    他低沉地咳嗽着,浑然不觉室内已经潜进了两位年轻人。

    杜确为张君瑞点亮一只蜡烛,病榻上的宣武军节度使董晋被明晃晃的烛光照醒了,他挣扎着支起身体来,艰难喝道:“你们——你们是谁?”

    “来——来人呐!”董晋想让外面的士兵前来保护他。

    但董晋的话音未落,他的脖颈间已经落上了一把清凉如水的匕首。

    “老实点,不然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确儿手持他心爱的匕首水云剪轻笑道,这可是他家瑞哥哥给他的礼物。

    “确儿,不得无礼。”张君瑞拂开匕首,向董晋拱手道:“晚生无意让董公受惊。只是晚生有一事不明,想要和董公请教。”

    “贤侄姓甚名甚啊?有何贵干呢?”董晋就着烛光看向说话的这位,只觉得他亭亭玉树,仪貌不凡,还有似曾相识之感。

    “晚生想向董公请教一下十年前震惊朝野的科场案。”张君瑞提起科场案,便心如刀绞,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科场——科场案?”董晋一口浓痰涌上,用力地大声咳嗽了一会。

    怎么还有人记挂着十年前这场沉痛旧事?

    当年因为科场案牵连的官员甚多,死了上上下下数百人。

    这两位年轻人,他们又是谁呢?

    “敢问二位是?为何要问这陈年的旧案?”董晋不禁又咳嗽起来,他面色慌张,心中惊恐。

    “老东西,你管我们是谁?把你知道的尽数说出来!”确儿开始不耐烦起来,不禁又亮起手中的匕首。

    匕首上面寒意凛凛,光可鉴人。

    董晋做官做了四十余年,什么风浪没有经历过?

    他曾经贵为宰相,居庙堂之高,又曾经贬谪荒鄙,处江湖之远。又有何事放在心中难以释怀呢?

    如果说他一生有所后悔的事,倒是真有一件,那就是十年前的科场案。

    如今自己行将就木,但却有人深夜前来,问起了这场案件,这岂不是冥冥中上天的安排。想到此处,董晋于是老泪纵横。

    张君瑞见他面有戚戚之色,于是先发制人:“当年你与窦参一同拜相,窦参谋划了科场案,你在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呢?”

    “老朽谦逊奉职,朝政大事只是拱手而已。那窦参谋划科场案我如何不知,只是老朽无力与窦参抗衡,只能任他胡作非为,残害无辜……”

    “当年你就没有参与吗?”张君瑞心下早已有气,不禁怒火中烧。

    “窦参大权独揽,飞扬跋扈,我如何参与他的事?何况他所残害的大臣,有不少是我的门生和亲信。他杀害我的门生张诚万一家……”

    想到张诚万,董晋心中十分遗憾沮丧。

    诚万死的好冤屈啊。董晋不禁又想起来他的得意门生张诚万的身影。可是,可是眼前这位年轻人眉眼之间,仿佛可以看到诚万的影子。

    董晋突然想到,难道?难道这位年轻人他是?

    “贤侄,难道你是礼部尚书张诚万的后人?”董晋涕泗横流,挣扎着想要拉住张君瑞的手。

    确儿见状,一把挥开董晋枯枝一样的老手,瑞哥哥的手岂是你这臭老头子能摸的?关键是他确儿自己都没有摸到几次……

    事到如此也不必再瞒,张君瑞抿嘴垂眼道:“在下正是张诚万之子。此次前来,正是向你请教我父亲的死因。”

    董晋支撑起病体,艰难地拉住张君瑞的衣角,垂泪道:“太好了,太好了,想不到诚万还有遗孤在世,这足以告慰诚万夫妇的在天之灵啊!那你叫什么名字啊?贤侄?”

    “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确儿又把老头手里牵着的他家哥哥的衣角扒拉开。

    这老头怎么个情况?果然,这世上的人,人人都要和他抢哥哥。好烦啊。

    “我的名字不重要。我想知道当年科场案的具体情况。”

    “咳咳……先是太学祭酒李则之被窦参指使,向皇上上奏你父亲出卖科举考题,借机敛财。又说你父亲录取的进士中有人试卷文理不佳,并有犯禁忌之语。皇上非常震怒,命令御史大夫、中书省、门下省三司联合进行审理……咳咳……再后来,诚万被革职查办,冤死狱中。你家人三十余口尽数被窦申派人斩杀,你的母亲在送走你之后,也命丧刀刃……”

    这场血案是董晋多年来不愿提起的伤心事,如今对诚万的儿子倾囊而出,也算卸下心中的重担。

    “果然是窦参!”张君瑞口中咆哮,眼底泣血。

    “窦参的恶行后来被皇上尽数得知,将其赐死在广西邕州。我也因为当时的不作为,心怀歉意,请辞了宰相之职,从此远离朝堂,来到地方上为官。咳咳……”董晋咳嗽得更加严重了。

    窦参多年前已经被皇上赐死了,那他的家仇又去哪里报呢?张君瑞悲哀想到。

    “咳咳……诚万是我的得意门生,当年我懦弱无为,也是为了明哲保身,未能出手相救,致使你父亲和数十位大臣都被窦参打击致死。事后,我一直深深懊悔……咳咳……今日能够当着你的面表达愧疚之情,我此生足矣。”董晋哽咽流泪说道。

    “那始作俑者李则之呢?”张君瑞并不想听这些道歉的话。

    “李则之后来被贬谪昭州司马,不久就死了。还有当时追杀你们全家的窦申,他是窦参的族子,当年深得窦参的喜爱,也是窦参的马前卒。”

    “这窦申现在何处?”张君瑞急切问道。

    “窦申……窦申也死了。当年窦参被贬谪之后,窦申就被皇上杖杀了。咳咳……”

    “什么?他们都已经死了?”确儿怒道,可惜自己不能帮瑞哥哥手刃仇家。

    确儿关切地看向张君瑞。

    瑞哥哥此行,岂不是回了个寂寞?

    因为,他的仇人都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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