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不期而至
次日一大早，钱三娘不期而至。
她来的时候，刘义正在云来客栈的后院中给马儿喂草。
他见钱三娘被小二引进来，手里掉下一把燕麦。
钱三娘笑了，“小兄弟，见到我这么高兴？”
刘义擦擦手，“你来找夫人？”
钱三娘的目光贪恋地停在他浸了汗的胸膛，啧啧两声，“小兄弟体格不错。”
夏衫本就单薄，被汗水打湿以后，男子结实的肌肉在衣裳下若隐若现。
刘义板着脸，不与她多话，“你若要见夫人，我就去通禀。”
“若我不是为了见她呢？”钱三娘继续调笑。
刘义不理她，提起草料桶就走。
“哎，”钱三娘在他身后叫，“你这小子好生无礼，你家主人就没教过你待客之道么？”
小院一侧的客房窗户吱呀一声打开，刘婉从里面探出头来，“钱三娘，我家夫人有请。”
这个小院被顾青一行包了下来，钱三娘走入待客的偏厅，只见桌上已经沏好热茶，顾青端坐在桌前。
“顾东家起得好早。”钱三娘不咸不淡打了个招呼。
“比不得钱三娘，”顾青含笑，“想必昨晚甚是辛劳。”
钱三娘眼波流转，媚态横生，“紫玉楼的小倌虽然不算强壮，但花样不少，顾东家若是有空，我可请你前去一试。”
站在顾青身后的刘婉眉心微动，钱三娘作出诧异的神情，“怎么，顾东家没有享用过这样的乐子？”
她仿佛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扬起红唇笑了起来，“我以为像顾东家这样的人，应当不拘小节才对。”
顾青淡然道：“人有所好，各行其是。钱三娘喜欢游戏人间，而我只在意我的夫君。”
“哦？”钱三娘笑意更浓，“那就可惜了，我是一个寡妇，体会不了你的心情。但我想提醒顾东家一句，以我过来人的经验，如果一个男人舍得让自己的妻子在外奔波劳累，那他的心肠一定是铁石做的。像顾东家这么聪明的人，何必为情所累？”
顾青不动声色看她一眼，“我家夫君以走镖为生，做的是刀头舐血的买卖，论及辛苦，恐怕我不及他万一。”
钱三娘的笑容在脸上顿住，她幽幽叹了口气，“难怪你家的护院老是带着杀气，原来是镖局的。”
顾青用杯盖撇去茶水上的浮沫，“钱三娘找我若是没有正事，恕我无暇接待。”
钱三娘吃了她一记软钉子，却没有当场发作。
“我昨晚把我带来的药材全部清点了一遍，你猜如何？”她开口问。
“毫无异样。”顾青道。
钱三娘挑起两道细眉，“所以你昨晚那话是耍我不成？”
顾青喝下一口热茶，“如果你真这样想，就不会来找我。”
钱三娘紧紧盯着她，“我不喜欢与人打哑谜，你若知道什么，不妨把消息卖给我。”
“卖给你？”顾青轻言浅笑，“你打算出什么价？”
钱三娘从袖中抽出一只细长扁平的小盒子，“我听说厚朴堂在重金寻找一味药材。”
她将盒子放到顾青面前，伸手替她打开，“你可以看看这是不是你想要的？”
顾青往盒中看了一眼，只见里面躺着一团淡黄绒絮，如同枯萎盘结的草根，细如参须。
顾青看了半晌，问：“这是何物？”
钱三娘微讶，“你不识得？”
“我只管经营，自有药师为我辨药。”顾青掩上盒盖，“厚朴堂重金寻找的药材不只一味，我怎知你说的是哪样？”
钱三娘见顾青神情不似作伪，不由泄了口气。
“这是千丝百味柳，”她百无聊赖道，“前两个月我听说厚朴堂正在找这味药材。”
她原以为是极重要之物，没想到顾青竟毫无反应。
顾青听她说完，才露出些许恍然的神色，“原来是它。”
她打开盒盖，又仔细看了眼，“前些时候的确有客人重金悬赏，只是这药材为古方所载，我以为早已绝迹，不知钱三娘从何处得来？”
钱三娘见她终于把药材看进眼里，心中有了几分满意，答道：“这是家中祖传的秘药，原本没打算拿出来售卖。”
“那又为何现在拿了出来？”顾青问。
“为了换顾东家一个消息。”钱三娘道，“我知道顾东家从京城而来，手中的消息比我更加灵通。”
“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钱三娘往她凑近了些，“大昱是不是将有战乱？”
顾青不动声色，“钱三娘为何有此一问？”
钱三娘嫣然一笑，“明人不说暗话，你昨晚说要用两万两买我全族性命，试问，什么样的祸事会累及全族？”
当然是与国事有关。
而她一个种植药材的商人，又凭什么涉及国事？
思来想去，问题应当出在她此次售卖的药材上。
钱三娘昨晚将所有药材再三清点，终于想起最近的一个传闻。
传闻民间有人大量囤积伤药。
而钱氏药庄所产的药材大多为丹参、大蓟、蒲黄，正是治疗外伤的药物。
如今伤药供不应求，民间也有不少药行纷纷囤购，但像这次的主顾那样大方，一出手就是万两白银的，仅此一家。
何况对方不只要买下她所有的现货，还要将明年的产量也一并买断，这在她从商以来还是头一回。
自古财帛动人心，钱三娘刚拿到定金的时候，也难以免俗地窃喜了一把，但当顾青提出愿以三万两白银抢这笔生意时，钱三娘如同被人泼了一头冷水，猛地清醒过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的钱氏药庄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香饽饽，顾青那番话看似是为了抢生意，实则是在暗示她什么。
钱三娘将定货之人的身份仔细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但越是这样，她心里越是不安。
依照大昱惯例，凡是战时，官方药局有权向民间药行以低价征购伤药物资，倘若到时囤积伤药之人不肯出手，最后因伤药短缺影响了战事，他们这些人都要背上一个援给不力的罪名。
若再往细处追究，查出是哪些药商提前将伤药卖给了囤货的商人，那只需上面一句话，她的钱氏药庄就会背上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钱三娘想通其中的利害关系，不由胆战心惊。
因此，她让人连夜送来家中的秘药，一大早就来客栈见了顾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