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她为他不甘
厨房里,宋药师坐在小板凳上择菜。
顾青也拖了个凳子过来,作势要帮忙。
宋药师赶紧拦住她,“东家,别脏了手,我自己来就好。”
顾青从盆子里捞起一根菜苗,“这是什么菜?我没见过。”
“是苜蓿头,”宋药师细心掐去菜苗底部带泥的根茎,“归脾、胃、肾经。用来做菜饼子味道不错,阿夏的胃不好,吃这个还可以养胃。”
顾青把菜苗放到鼻端嗅了嗅,没闻出什么特别的味道,她放下菜苗,拍了拍手,“听起来有点意思,你给我留一盒,一会儿我带走。”
“东家不留下来一起吃饭?”
“不了,家里还有人等着。”
宋药师笑着抬头看了她一眼,“是雍王殿下吗?”
顾青怔了怔,轻咳一声,“也不是。”
虽说又到了两人约定吃饭的日子,但她若没按时赴约,凤泽一定不会等她。
这样的秘密自然不能为外人道,宋药师不知她与凤泽之间的约定,只笑道:“东家与雍王殿下近来可好?”
顾青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大概……有了几分交情?”
“那东家可有问过花谷之事?”
顾青摇头,“我怕操之过急,反而引来他的反感。”
凤泽在她面前,性子变幻不定,这两个月相处下来,她自认对对方的脾性有了一定的了解,凤泽最讨厌别人骗他,也不喜欢虚与委蛇,这么一想,自己好像处处犯了他的忌讳,所以顾青打算等两人的交情更好上那么一些,再行打探。
“东家有没有试过问旁人?”宋药师出主意。
“我在黄大夫那边旁敲侧击过,他半个字都没透露。”
说到这个,顾青就又好气又好笑。
那小老头儿时常跑她这儿来骗吃骗喝,还骗了好几本医书去看,但一提起花谷,就一副景仰多年却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却不知,他越是撇清关系,越显得花谷与雍王府关系密切。
顾青托着下巴,“花谷这些年避世不出,都快成了一个传说,他们到底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要一直这么遮遮掩掩?”
“或许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宋药师道,“传说花谷中到处都是奇花异草,灵丹妙药,这么多年来,有不少人打探花谷的下落,有寻医问药的,也有意图不轨的。”
顾青默然半晌,“宋药师,我怀疑凤泽不只是与花谷有过往来,很可能他们一直都有联系。”
宋药师停下择菜的动作,“东家是有什么发现吗?”
顾青道:“你可曾见过体内血液不是鲜红,而是暗红发黑之人?”
宋药师凝眉思索,“凡世间活物,血色鲜红乃因生机旺盛所致,如果血色淡薄,必然气虚体亏,如果血中泛黑,必有毒素。”
“那你可见过有人体内含毒,却与常人无异?”
“不曾。”宋药师道,“无论毒素多少,在其体表必有征兆。而如东家所说,血中既已泛黑,想必中毒不浅,能活着已是奇迹,怎会与常人无异?”
顾青抿了抿双唇,“是啊,我也想不通。”
但她的确看到凤泽的血是暗红发黑的。
“东家是不是在雍王府见到了什么?”
顾青轻出一口气,“我怀疑凤泽的身体有问题,而他之所以看上去毫无异状,是因为有花谷在帮他。”
否则她无法解释为何凤泽能如常人一般行动自如,甚至还能与人过招。
“所以东家方才所说之人就是雍王?”宋药师神情微微凝重。
“我思来想去,也只有花谷才有这样大的本事。”顾青道,“四年前,凤泽从北境凯旋,回京后声称受了重伤,闭门半年不出。我猜他应该是从那时起就中了毒。不然以他的性子,不会这么爽快地交出兵权,还留在京城受皇帝钳制。”
“照东家这么说,雍王体内的毒一直没有得到清除,全靠花谷给他续命?”
“我不知道。”顾青难得露出一丝茫然,“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
她一时竟说不清希望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还是错的。
如果凤泽当真中毒了四年,那么花谷的人一定与他来往频繁,否则无法确保凤泽能顺利活着。
但若凤泽真的带毒活了四年,那他这四年又是怎么过的?正如宋药师所说,体内含毒之人不可能毫无症状,那他能够看上去与旁人无异,是否付出了什么代价?
顾青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当年那个传闻中意气风发的男子,不能以他钟爱的沙场作为归宿,而是要龟缩在京城受人摆布,甚至可能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凤泽心里是否有过怨憎和不甘?
若换成她自己,她一定不会甘心。
她能体会那种受困的心境,就像她小时候终日不能下床,只能日复一日地浸在苦涩的药味中,盯着窗外日升月落晨夕变换,仿佛一个局外人,一切喜乐欢欣都与她无关。
“东家?”宋药师见她望着一角兀自发呆,轻声唤道。
顾青回神,冲他笑了下,“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一些事。”
她现在自身难保,谈不上为别人的事烦心,何况凤泽那么有能耐,若教他知道她竟为他打抱不平,恐怕第一反应不是感激,而是嘲笑。
想起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顾青就觉得自己好像也没那么同情他。
“这是什么?”
凤泽看着饭桌上多出的一盘饼子。
饼皮薄韧,一个个煎得黄澄澄的,戳开以后,里面露出嫩绿的菜叶和金黄的蛋碎。
“用苜蓿头做的菜饼子。”顾青道。
“你上午不是去宋家了?”凤泽问,“从宋家拿的?”
“宋药师说这个吃了养胃。”顾青给自己夹了块饼子,“我就让他多做了些,带来给殿下尝鲜。”
“你们药行的药师倒是无所不能。”凤泽看她一眼,“既能识药,还会下厨。”
“这有何难?”顾青道,“我爹也会几道拿手好菜,下次我回家的时候,给殿下捎一份回来尝尝。”
凤泽顿了顿,“听说你爹的生辰在下个月?”
“嗯,”顾青抬头打量他的神色,会心一笑,“殿下放心,我爹从不讲那些虚礼,往年都是我们父女俩自己在家过,这回殿下若是无空,我自己回去就是,我爹不会在意的。”
凤泽放下筷子,“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