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无声
回到自己卧室，南嘉决定将晚自习没做完的最后两道数学题再拿出来，不知是因为思绪刚刚被林家傅带跑偏了方向还是这两道题本身就难，总之，她绞尽脑汁的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将近有半个小时，一点头绪都没摸索出来。
脑子越来越乱。
南嘉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已是将近晚上十点半。
林家傅好像还没走。
要问他吗？
年级第一，最好的老师就在对门。
可是，已经这么晚了，会不会打扰到他？
南嘉轻轻拉开一点门缝，断断续续能听到从对门卧室传出的声音，转而又想，反正他还没休息不是。
南嘉退回卧室，拿了数学卷子，轻手轻脚的站在陈子昂卧室门外，手抬起又放下数次，不知第一句话应该怎么开口才会显得稍微好一点。
“我有几道题不会，你能不能帮我看一下？”
“我们是学习小组，你得帮我。”
“这么晚了，你要休息吗？如果还不休息的话，能不能帮我……”
“大半夜你嘀嘀咕咕的跟谁在说话？”
忽然出现一个声音，惊得南嘉抱着卷子的手一个哆嗦。
林家傅不知干嘛去了，看样子应该是刚从一楼上来。
他肩上背着书包，像是走了一半又折回来……
眸色低低垂着，视线落在南嘉怀里抱着的一套数学卷子上。
南嘉一怔，鬼使神差将卷子背在了身后。
有些刻意，一看就知道心里有鬼。
她看到林家傅很轻的挑了下眉。
“作业还没写完？”他问。
“嗯。”
南嘉僵硬着又将背到身后的手抽了回来，还是这样要更自然些。
“不会做？”又问。
南嘉局促的扣着指甲，答非所问：“你是要回去了吗？”
林家傅偏头看了一眼挂在肩上的书包，不知想到了什么，转眼就从肩上取了下来：“下雨了，反正也走不了。”
他沿着原地转了个圈，似乎是在找一个合适的能让两个人大半夜待着的地方，目光从南嘉卧室门一晃而过，最终还是推开了林家傅那间。
他用下巴朝她示意，先进去。
陈子昂明显已经睡了，门一开，如同诈尸似的打了个直挺，房间里没开灯，只能看到他圆溜溜的两只眼睛。
林家傅抬手，“啪”的一下打开灯。
突如其来的光线一晃，陈子昂不由得眯了下眼。
“睡你的，借用一下房间。”
林家傅大摇大摆的进屋，熟门熟路的推了两张椅子过来，转头招呼南嘉：“坐那，哪道题卡住了？”
南嘉慢半拍的抬脚。
这是她第一次进陈子昂的卧室，与她那间格局应该是一样的，但明显，陈子昂这间还经过一番改造。
乍一看去，像个小小的电竞室，装备齐全，整间屋子大部分的空间都留给了游戏机跟台式电脑，相对来说，他的书桌就显得有点过于狭小了。
南嘉大概丈量了一下，在保持身体不接触的前提条件下，她和林家傅，只能坐下一个人。
“愣着干什么？”林家傅指着靠里面的一张椅子，“你坐那！”
转身又从书桌下面抽出几张废纸，准备当稿纸。
老师都这么主动了，南嘉要是还扭捏那就太不像话了，她连忙从门口进来。
她坐着，林家傅站着。
“哪道还没做？”林家傅往前一倾，整个身影从她头顶落下来，某一瞬间，南嘉只觉自己是被人整个抱在怀里的。
尤其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让人冷静不下来。
南嘉一只手攥着课本的边角，心如同打鼓似的“砰砰”直跳，她硬着头皮往后翻了两页，翻到作业最后一页，说：“这个还不会。”
数学题都有一个共性规律，越往后题的难度就越大。她怕她万一问了一道基础题，岂不是让人笑话，于是直接跳过了倒数第二道题，翻到了底。
林家傅站在她身后，她看不到他的面庞，但她能感觉到林家傅沉默了两秒。
接而，忽然一只手从后伸过来，又往前倒了一页。
“嗯？”南嘉回过头，瞬间愣了。
由于她坐着，林家傅站着，说话的时候林家傅还半弓着腰往前倾，这么猝不及防的猛然回过头，南嘉嘴巴恰好挨着他的喉结。
再差一点就能吻上。
南嘉一怔，慌乱的往后退。
她很清楚的看到林家傅性感的喉结上下轻轻一动。
怪勾人的。
林家傅也一愣，但很快偏过视线，有些欲盖弥彰的开口：“……嗯，最后那道题，没必要浪费太多的时间。”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这个姿势确实不太妥当，他绕过去，坐在了空着的一把椅子上，就挨着南嘉。
“这道题本就超前，不会做很正常，我看一下你前面……”
两人挨的太近，他胳膊伸过来的时候不可避免的擦着她的手臂，蜻蜓点水，却是让人心神一乱。
这下连林家傅都不淡定了。
妈的，他之前一直跟陈子昂两人挤在这小小的书桌前，之前怎么就没觉得这地方有这么小！
没法子，南嘉只好尽力的往里再缩了缩，稍稍挪出一点空隙来。
“看一下你前面做的怎么样。”林家傅不自在的翻了两下，问：“这种题也不会吗？”
抬眼望过来的时候带了些询问的意思。
他的眼睛着实好看，不笑的时候是一双正儿八经的桃花眼，只要笑了，就成了一副弯弯的月牙。
南嘉慢半拍的回：“上课的时候有些地方没听太懂。”
“ok。”林家傅扯了一张稿纸过来，“我们就从这里开始。”
南嘉原本以为像林家傅这样的学神讲题可能跳跃性会很强，很难懂，但却并不是。可能是考虑到了她的基础，他讲的非常仔细，每一步都没漏掉，打破了她所认为林家傅不好相处的刻板印象。
整个屋子都很静，除了林家傅落笔的唰唰声就只有陈子昂睡的一死一活，时不时发出的几声怪异的梦话。
南嘉偷偷看他的侧脸，在光线的映衬下，下颚线的线条如刀刻一般，轮廓清晰。
“听懂了吗？”林家傅忽然问。
南嘉连忙收回视线，点头：“懂了。”
“你的错题率倒是比谢成将要强些。”林家傅挨个一道道看过去，“基础可能弱了些，但并不难赶，数学学习也有刻板方式方法，并不是看谁聪明就行。”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他抬着头问：“这些题，你做了多久？”
南嘉：“晚自习都在做这个。”
“速度太慢了。”林家傅略一蹙眉，“在某一点卡住的题目，可以先缓一缓，没必要死磕，考试的时候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让你磨。”
南嘉：“嗯。”
-
林家傅是在雨停后才走的，南嘉抬头望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已是凌晨一点多。南嘉躺在床上，很不争气的失眠了。
早上下楼的时候孙玉萍不在，只有陈文全站在门口，笑的一脸温和——
“嘉嘉，你妈妈今早有很重要的会议，现在就得走，可能没法送你去学校，得骑车……”
南嘉心里只有一个声音，这下要完。
电动车还在学校扔着。
“叔叔我先走了！”
南嘉抓起书包转身就跑。
公交站离这太远了，基本不可能，又恰好是早上高峰期，出租车非常枪手，过路不停，南嘉足足等了有十来分钟，还不容易拼了一个车，又遇上堵车。
一大早简直是背到家了。
下车的时候，南嘉远远就看到校门是关着的，两个保安一胖一瘦，一左一右背着手守在两边，那架势，仿佛就是在说，一只鸟都别想从这飞进去。
南嘉抓着电动门的栏杆，糯糯的喊：“叔叔……”
“呦，新面孔啊。”瘦的那个呲着牙问，“上课铃响都过了十分钟了，同学，你怎么迟到了？”
南嘉老实：“我睡过了。”
“哈哈哈哈……”胖的那个闻言笑出来，“这么诚实，难得一见啊！”
那不然呢？
南嘉想，迟到了还有别的原因吗？
“那你呢？”瘦的那个脖子伸的老长，踮着脚喊：“你怎么又迟到了？这次什么理由啊？”
又？
南嘉直觉这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猛地一转头，就看到站在自己身后一声不吭的林家傅，站的歪歪斜斜，肉眼可见的眼睛睁的有多困难。
胖的那个保安像是证明给南嘉看一样，执着的问：“说一说，你怎么又迟到了？”
林家傅眯着眼，像背课文似的开口——
“马路边上捡了一枚硬币，等警察叔叔等晚了。”
瘦的那个忍着笑：“终于不是扶老爷爷过马路了？”
胖的那个接道：“老太太也不用你找猫了？”
南嘉：什么跟什么啊！
林家傅抬眼瞥了一眼，整个人骨头像是散了架，自言自语：“一大早哪有那么多老爷爷老太太需要我。”
“你还知道！”两个保安一瞪眼，“说好了，不让进啊，你们俩先在这站着，我进去汇报一声，让你们教导主任亲自接你们进去。”
林家傅牙疼似的“啧”了一声。
南嘉往后退了半步，林家傅往前走了一步，两个人挨着站。
南嘉低头，不可避免的扫到两双并排挨着的鞋子，都是纯色的白球鞋。
乍一看去，有点像情侣鞋。
正出神，就见左边那只脚忽然动了。
林家傅往南嘉这边挪了一下，用脚尖轻轻踢了踢沈年的鞋子，两个人都是白色球鞋，一大一小，轻轻挨着。
他慢慢凑过来，用只俩人能听到的声音——
“准备溜了，怎样，跟不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