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善恶
晋国，落神山界，田村
十四年前村东头儿的老赵在盘龙溪边捡了一个男婴。
村里的男女老少都觉得这孤寡老头儿撞了大运，一辈子没讨到老婆却有了后人。
赵老头也觉得自己走了狗屎运，他逢人便说：
“我家那麒麟儿”
村儿里的人听的耳朵生茧，无奈赵老头的为人实在是没的说，只能够奉承道：
“你老赵真是有福气。”
这时候老赵就会攥着手里抽了一半的烟袋锅朝着村儿头上的大青石头一磕，绘声绘色地说起自己在溪边摸鱼撞了大运的故事。
等他讲完，被拽住的村民无一不是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地匆匆与他作别。
老赵这会儿就会眯缝着双眼一脸满足地望向村民逃走的方向，嘴里喃喃道：
“妒忌去吧你”
听到这话的村民，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这天晌午。
老赵头儿刚吃完锅挑儿的鱼肉山椒汆面，坐在村口拿着一根儿细竹签一边剔牙一边笑眯眯地看着迎面走来的村民。
几个村民看到老赵又一副无所事事地样子，赶快低下头装作没看见。
老赵看他们这样没趣儿，翻了个白眼之后便躺在了村头的大青石头上晒太阳。
不一会儿老赵便进入了梦乡。
梦里面老赵仿佛看见自己的好孙儿跃上了天空，正在朝他挥手。
他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赵长生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他还在回想温先生今天的提到过的那句话：
“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
善与恶之间的关系如此微妙，却又相生相杀。
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
善与恶之间的界限到底在哪里？
他有些疑惑，不过这些问题他没有问温先生，而是留着去问他认为最睿智的人。
临近家门，他看到老赵头躺在青石上脸上还露出了一抹微笑。
他走过去轻轻晃了晃老赵头唤了声爷爷。
老赵头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只见他抹了一把脸清醒了一下。
“回来了？今天学的咋样？没给俺老赵丢人吧？“
长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赶紧说，到底学得咋样？”
今天是赵长生第一次去学堂，心急的老赵当然想了解一下情况。
“爷爷，说实话我有好多问题，但是我又觉得温先生可能不知道答案。”
赵老头捋了捋花白的山羊胡转了转眼睛。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赵老头最了解自己的孙子，这小子纯属是那种大智若愚的类型。
看起来十分木讷，但其实内里鬼精鬼精的。
赵长生眼睛一亮，旋即问道：
“爷爷，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赵老头想了想，伸手从破布袋中捏了一把烟丝塞进了烟袋锅里。
他对着手中的火折子吹了吹，不一会儿火折子就变得通红。
对着火折子他点燃了手中的烟袋锅。
猛嘬了几口旱烟之后，老赵开口了：
“善和恶没有区别。”
赵长生坐的笔直，他知道赵老头还没说完。
赵老头看了赵长生一眼，笑了笑继续说道：
“一切都源自于产生善恶的根源。举个例子来讲，若一个人几十日没有进食就要饿死街头，而摆在他面前的是一窝没有行动能力的小鸡崽儿。你说他若是吃了这一窝子小鸡崽是恶吗？”
赵长生答道：
“自然不算。”
赵老头摇了摇头说道：
“算。”
赵长生不解地问道：“天生万物，以人为万物最灵。万物自当供养于人，更何况此人正当生存危机之时，怎能够算恶呢？”
赵老头点了点头，却是有点承认自己孙儿的见解。
“你说的不错。可是这是站在你为人的角度上说出来的。你怎知道天生万物一定要万物供养于人呢？在鸡的想法中，人就是极恶的。自己的亲儿子孙被杀，被食。此事若是出在你身上，你当作何想？”
赵长生听了赵老头这话陷入了沉思。
是啊，万物与人又有何区别呢？不都是生活在这一方天地之中的生灵吗？杀生便是恶，舍己便是善吗？
“爷爷，如果那人不吃这窝鸡崽就是善吗？”赵长生想要进一步从赵老头那证实自己的想法。
谁曾想赵老头又摇了摇头说道：
“不算。”
赵长生有些糊涂了，既然杀生是恶那么舍己竟然也不算善，那善恶又是什么呢？
“爷爷，孙儿真的不懂。希望爷爷说的明白些。”
赵长生满脸困惑地说道。
赵老头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口大黄牙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若此人不吃鸡崽，那么他必死无疑。既然必死，那么希望就摆在眼前却任由自己身死道消，这样难道就不算是一种杀生吗？再者来讲，他若有父母妻儿，便是对上不孝，对妻不忠，对子不养，无论从哪个方面讲都算不得是对的。”
赵长生恍然大悟，但又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压抑。
大悟是明白了善恶本来就没有区别，压抑是感叹作为人即使想要行善积德却又无法真正知道什么是善的什么是恶的。
赵老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便又补充说道：
“其实善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选择。”
选择？赵长生以前总觉得这个眼前的老人拥有着超乎常人的智慧，而今赵老头更给他一种深不可测的错觉。
就在赵长生发愣的时候，赵老头拿着手中的烟袋锅照着大青石一磕。
清脆的碰撞声，惊醒了赵长生。
“长生回家吧。”赵老头对着赵长生招了招手，转身便往自家小院走去。
赵长生望着夕阳下赵老头的背影，只觉得恍惚间老人的身影异常高大，夕阳洒落在老人肩头，那光芒有些刺眼。
他心底似乎有一段话渐渐浮现出来。
善恶由心，皆为境造。为善而欲人尽皆知者，则恶根深种。为恶若有心生悔改者，则善念有源。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福祸相依，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赵长生摇了摇头试图清醒过来。
“长生，快点！”
赵老头的一声呼唤终于将赵长生从刚才那类似于顿悟的境界中拉了出来。
“这就来爷爷。”
赵长生赶紧抱上书篓紧步追上赵老头的脚步。
就这样一老一少，在夕阳下影子被拉得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