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贼
“别靠太近!”意识到楼下有人的同时,张路迅速甩出折叠刀箭步冲了下去。
陈郁愣了半秒,随即反应过来紧随其后。还没等他跑到楼梯转角,便听见大门“嘭”地一声被重重关上,从房子外面反锁的声音也接踵而至。
张路站在门前焦急地拉拽门把,完全没注意她们已经被关在屋内了。陈郁见状连忙大声提示道:“窗户!”
“好!”来不及多想,张路直接用肘击将玻璃砸出了一丝裂纹。
但仅仅是这样的创口还不足以让人通过,陈郁这时也赶到楼下,他发现离门口最近的范子城的房间门大开着,房内凌乱不堪,像刚刚被人翻过。
有什么能用的……有什么能用的……陈郁听见门口再次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天知道张路在用什么东西砸窗户。
有了!房间一隅,汪海的吉他还好端端立在那。
“张路!快让开!”
陈郁将吉他举过头顶蓄力一挥,玻璃碎片瞬间从窗口崩裂,无数尖锐的晶状体在空中四射,给二人身上留下不少擦伤。不过也拜其所赐,窗子几乎只剩下了金属边框。
张路攥住袖口垫在手腕下,单臂撑着窗台侧身流畅地横跨到了窗外。
“在那!”陈郁抬手指着林中,一个黑影在不远处的森林里一闪而过。
“对面的树林里!”闻言,张路头也不回地朝着人影奔去。
陈郁本想学习张路帅气的走位跟上,但他当他注意到面前满地染血的玻璃渣时,却怎么都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儿。
他看向窗外张路消失的方向,这才发现窗外不知何时起下起了雨,雨幕和浓郁的雾气交织,渐渐使人难以分辨远方的场景。
要追上去吗?万一他俩打不过对方怎么办?他战斗力这么弱鸡,过去了说不定只会拖后腿。万一他赶到时张路死了该怎么办?张路都打不过,他去了岂不是送死?
他自认为不是无情的人,可是……
正当陈郁陷入焦灼之时,不远处有两个人也在向这边靠近。他下意识的认为那是张路控制住了对方,于是大声地呼唤起张路,示意他家的方向。
“陈郁?”汪海搀着范子城从浓雾中缓缓走来,属实是意料之外。
“汪海!快把门打开!有人把我和张路反锁在这!”
“啊……?”汪海有些茫然,虽然不明情况,还是小跑了几步手忙脚乱地将钥匙插入锁孔。
陈郁听着汪海在门外开锁的声音急的直跺脚,他不断催促着汪海,快点,快!直到听见门咔哒一声开启——
那瞬间,仿佛汪海打开的不是这扇门,而是解开了束缚陈郁几年来心上的那把枷锁。一个出逃的理由,对陈郁来说等了太久了。
他铆足劲用力一推从门缝中钻出,不管不顾朝着张路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下着雨的泥地十分黏着,黄土上面浮着层积水。在这种路面奔跑时脚底难免打滑,一连几个趔趄,好几回都险些摔倒。即便如此,陈郁也不曾降低奔跑的速度。
冰凉的雨滴拍在脸上,陈郁的视线也模糊了起来。他忍不住胡思乱想:自打来到这,就好像是被安排好了似的,走上了完全背离过去的路。
因为害怕自己会给人带来不幸所以远离人群,因为畏惧面对死亡,从而对近在咫尺的呼救视而不见。
——这种生活,他受够了。
“张路!张路!你在哪!”陈郁懊恼地在雨中穿梭着。嘶哑破碎的吼叫从他的喉咙里断续发出,这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也可以发出这种声音。
“我在这。”声音从斜后方传来,陈郁猛然回身,好悬又跟张路来了次额头亲密接触。
张路像刚洗泥巴浴回来,脸上身上都沾满了脏兮兮的泥水。他一手捂着胳膊,似乎有红色的液体正从袖管滴滴流淌。
张路疼得龇牙咧嘴,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小心点儿,我怕你再给我脑袋撞出个坑来。”
陈郁见人并无大碍,放下心来:“撞出个坑还好了,省得你再干出这么傻逼的事。”说完,陈郁从兜里掏出包纸巾,让张路把胳膊挽起来包一下。
张路知道陈郁怕血,扭头就往回走:“小事儿。”
“好吧。”陈郁不强求,毕竟他多少还是有些怕的。于是干脆地收回纸巾,继续问:“那人去哪了?”
张路停住脚,看着陈郁似笑非笑:“你真行……”
“嗯?”
“……没什么。我跟丢了。但我确定那个人就是魏老……不,魏青。如果黄老师真是他杀的,他不配为人师。”
“你怎么确认他是魏青的?”
张路面色凝重:“你还记得我给你看的图吗?序号三的图案,是魏青日常穿着的外套袖口纽扣上的纹样。我曾查阅了很多资料,都没有查到那样的花纹。至少在这个村里,只有魏青身上会有那种扣子。”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觉得魏青有问题?”
被戳破心思的张路面色如常:“他和黄老师都瞒着咱们些事,中午时你也见到了。”
“所以你刚刚那么着急去追,只是想印证自己的猜测?”
“没错,但要想证明他真的动手杀了人,我们需要证据。”
陈郁看着张路坚毅的侧脸,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人从头到脚都像一个唯物主义者,为什么偏偏做了民俗学者?
“我觉得你更适合做侦探。”陈郁由衷道。
“侦探吗……侦探也不错啊,干脆出村以后改行好了!”张路发出爽朗的笑声,好像真把这当回事儿了。
谈话间不知为何,雨越下越大能见度越来越低。为了赶时间,两人心照不宣选择了横跨草丛抄近路回家。
没过多久,他们就看见了家门口的灯泛着夺目的红光,估计是汪海范子城特意为他们点上的。
陈郁想起刚进村的时候,有个老头子说他去镇上买贡品。买贡品是为了上供,因为沙石村不下雨,再不下雨庄稼就完了。
短短几句话,让当时的陈郁先入为主地认为沙石村的祭祀是为了求雨,而求雨所需要的贡品就是他所窥探见的动物毛皮。
然而现在联系起发生过的事,尤其是魏青说的“祭祀可以开始”那句话……是不是意味着祭祀所需要的贡品其实不是“动物毛皮”,而是“生命”呢。
魏青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在陈郁脑内排列组合,要想将所有事情的因果关系串联起来,总觉得还差一环。
他们进屋时,汪海和范子城正坐在一楼的餐厅里说话,桌上摆着瓶果酱和几片全麦面包。不知是不是因为屋内的二人胆小,整栋房屋的白炽灯被尽数点亮,居然给这栋呼呼漏风的屋子萌生些许暖意来。
范子城最先察觉到二人回来,他的精神状态看似稳定了些,尽管有些萎靡,但还是主动打了招呼,仿佛在为白天的失态感到不好意思。
“冷静了?”张路挨着范子城就坐,一边说着,一边轻手轻脚脱下了外套。
他左臂伤的很重,当时情况紧急,他选择用身体撞开玻璃。
手肘处血肉模糊像一滩烂肉,部分皮肉已经开始泛白。手臂上下也有大小十几处擦伤,好在伤口不算太深,没有扎进肉里的碎片。
范子城光是看着就觉得疼,面色担忧,一个劲儿问张路这是咋整的。
张路疼得嘶嘶喘气无暇思考,摇摇头道:“一言难尽”。
“我去拿急救包,我记得绷带应该还有的。”范子城站起身,紧接着就被汪海按住肩膀压回座位。
“我去找,你再休息休息。”
陈郁饿了一下午,趁二人自告奋勇的空档赶紧多啃了两口面包。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饥饿是最好的调味料,三无食品他居然能尝出如此浓郁的奶香,入口即化的口感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然而就在他再一次将手伸向面包的时候,张路猛地剧烈咳嗽起来。
“怎么了?”
“感冒了吗?”
范子城和汪海更坐不住了。
“我没事……对了,今天是什么日(ri)子来着,我记(ji)得明天才是祭祀?”说完,张路又开始咳。
好吧,现在确实是调查黄以宏的最佳时间,亏你能把日记二字提醒得这么清新脱俗。
“还是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