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8 章(和一般修真副本里不堪的炮...)
裴凉开口前, 在场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差不多成定局了。
裴家现在能拿主意的人都死了,裴大小姐一介孤女,便是没有今次金鸿派的事, 偌大家业怕也是守不住的。
名门望族没落虽让人唏嘘, 可利益动人心,原本被裴家压一筹的门派势力, 肯定会将原本属于裴家的产业生意, 势力地盘蚕食。
更莫说这接下来的掌门之位, 在帮内必然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裴大小姐身为目前仅剩的嫡系, 自然身处这漩涡中心, 今后处境艰难。
能尽早嫁给江家,寻求庇护那是好事。裴大小姐但凡不傻, 也明白此时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否则等日后裴家彻底日薄西山, 江逊这名满江湖的玉面公子,且是江家下一代毫无疑问的掌舵人。
想要成为江家少夫人的名门千金, 江湖侠女多的是。那么裴大小姐这个没落世家的拦路石,指定会有人想办法把她踢开了。
现在嫁入江家,她本人从不堪的处境中解脱出来不说, 裴家能得江家照应一二,即便免不了陷入颓势, 但若对下一辈子弟精心栽培, 待十数年后, 家中子弟出息,未必不能重振门楣。
所有人都以为裴大小姐的回答毫无疑问。
就连一早知道家族打算的火石榴,如今虽说面上带笑, 眼里也充满了落寞嫉妒。
可却没料到,裴凉一句话, 将事态又带到了意想不到的方向。
灵堂内陷入死寂。
金掌门反应过来脸色立马变得难看,他怒不可遏道:“裴大小姐,我念在你是如今孤苦无依,并不苦苦相逼,如今商量出解决法子,有江家替你作保,便不欲再纠缠。”
“可不想你小小年纪,竟真学那言而无信的无赖做派,你父兄尸骨未寒,我这契书都还是热的,你竟想赖账?”
说着将契书展示了一圈,对周围的各派掌门道:“各位英雄,非是我金某小人之心呐,果然防人之心不可无。”
“原以为她孤弱女子,便是对家中产业知之不详,但身为斩月门大小姐,总该知书达理,明晓是非。不想她竟为了赖账,反倒打一耙,污我金鸿派在裴兄丧期勒索敲诈。”
“这钱我金某可以不要,但今天这理,却一定得掰扯清楚。我金鸿派虽则子孙不孝,坠了先祖威名,可行走江湖却也坦坦荡荡,从不做那偷鸡摸狗的事。裴大小姐竟然张口污蔑,今天便得拿出个说法,否则咱们全派上下都不答应。”
周围的人见金掌门如此振振有词,看向裴凉的目光也颇为不齿。
先前江家表面要尽快完婚,就有不少人替江家不值。
毕竟裴家有对韩家不道义在先,如今韩未流还没死呢,人家正经历灭门之痛,裴家却一步都等不了,立马撇清关系转头与江家定了亲。
这事本就做得不厚道,同时也让人觉得裴家不可深交。
裴大小姐一介女流,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在众人看来哪里懂家中产业生意?却连求证都无,直接断定人拿的是假契书。
倒是让原本觉得在此时提这档子事,金掌门颇为小气计较的那部分人,觉得人家一开始的担忧果真不是空穴来风。
周围窃窃私语,要别的年轻女子,恐怕早就羞愤得想要钻地了。
可裴大小姐却不,她在金掌门喋喋不休说了一大通之后。
这才似笑非笑的开口道:“原来如此,金掌门便是断定我身为女子,对家中产业经营一无所知,所以才敢有恃无恐捏造证据,让我裴家莫名多出一笔巨债?”
“你说――”
金掌门话才开口,就被裴凉不耐烦的打断:“金掌门,言之无物的话您说得够多了,何不听我说两句?”
金掌门要不让她开口,倒像是欺负她小女子不谙世事一般?便压着火气吞回了本欲说出的话。
接着众人就听裴凉道:“金掌柜所说的那笔生意,可是三月开春启程那一趟?”
金掌柜点头:“正是!”
“那就对了,那趟的货物清单,购置数量和成本,往来车马人力消耗。这些都是大数目,自有详细账目。”
“其中购置成本,确实是一笔大数目,以我裴家当时能筹集的现银,确实无法拿下,所差金额,确实也跟金掌门手里契书上的数字差不多。”
金掌门面上露出得意之色,周围也一头雾水――
“既裴小姐对生意账目知之甚详,又为何污蔑金掌门造假?”
裴凉笑道:“非是污蔑,因为那笔钱根本不是向金掌门借的。”
说着对金掌门道:“我不知金掌门从何处得知我裴家账目上有这一缺口,且资金来源并未录入书面,所以自以为找到了可趁之机,想要敲诈勒索。”
“金掌门自认家底平平,这确实没错。你一介掌门便对产业生意如此外行,金鸿派上下能维持嚼用已经是祖宗家业够厚了,可笑竟有脸编造一笔巨资,‘借’与我斩月门?”
“岂有此理!”金掌门一掌拍碎桌子:“破船还有三斤铁钉,我金鸿派虽然子孙不孝,好歹先祖也出过英雄人物。轮不到你一介女流轻鄙。”
裴凉却丝毫不为他气势所摄,而是笑意越发浓厚:“是啊,想当年金鸿派先祖何等英雄人物?却不料子孙不济也就罢了,还失了家门风骨,成了那偷鸡摸狗行骗勒索的鼠辈。”
金掌门想一掌拍过来,被江家和周围的人拦下。
江逊忙到:“凉师妹,我知你痛心难过,金掌门再是不妥,却也不应被如此羞辱迁怒。”
“快与金掌门赔个不是。”
裴凉却看着江家,脸上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世伯,师兄,你们今日作态倒是奇怪。”
“明知这奸人趁我父兄亡故,无人可依,灵堂之前肆意敲诈勒索,首先想的竟不是拆穿这奸人,而是委曲求全,擅自帮我认下了这笔账。”
“怎么?难不成这金鸿派才是与你江家守望相助的姻亲不成?以至于你们竟面对我父兄未寒尸骨,让他们背上这份莫名债务?”
江家脸色一变,没想到裴凉一把将他们拉下水。
周围人一听江家也知情,顿时露出疑惑的目光。
若真是如此的话,方才江家的作为就耐人寻味了。
江掌门深知此时不能让裴凉再胡言乱语,忙对一旁裴凉的两个美貌丫鬟道:“你们小姐忧思过度,开始胡言乱语,先把她扶下去休息。”
红袖和青衣没动,灵堂里斩月门的长老弟子也站了起来。
竟是裴家全然听裴凉号令的样子。
笑话,裴凉近日将裴家打理得仅仅有条,很快从混乱无序中恢复过来。
便是有争夺之心的人,都得对她的本事敬仰三分,知晓必须得拉拢她并得到的支持。
此时金鸿派上门讨债,那债务是真的便罢,如若是假的,动的可就是大伙儿嘴里的肉。
岂能让江家在这儿和稀泥?
众人一惊,眼见这姻亲之家竟然剑拔弩张的样子,聪明点的便品出味儿来,看来事情不像表面这么简单啊。
江家也是惊怒不已。
就听裴凉接着道:“各位前辈,我裴家屹立此地百年,便是那笔生意耗资不菲,但众位也是掌管门派,得操心成百上千人嚼用的当家人。”
“购置南边丝绸瓷器茶叶珠宝贩与北边的生意在座不会没人做过,本金缺口,若是常年合作之商行,或是抵押或是签下对赌契书,以斩月门的妥帖安全,生意风险极低,很容易便能解决的事,我父亲为何会因为这区区不称手之处,让与金掌门三成纯利?”
“金掌门是貌美如花,还是让我父亲视若胸前朱砂,念念不忘不成?”
周围忍不住扑哧一笑,有那联想能力比较好的,把五大三粗的金掌门跟裴掌门放一块,顿时浑身一抖。
但裴凉说的话却也在理,斩月门兴盛百年,家底丰厚,便是裴掌门一家貌似相传生活奢靡。
可做生意这回事,裴家在这方经营百年,门中高手无数,出去的商队比一般行商安全无数倍,不管是拿家中田宅抵押,或者让点利,又哪里需要为这点缺口让三成纯利?
三成纯利,那不相当裴家一趟下来,帮金鸿派跑的货吗?
便有人笑道:“倒也是,方才就觉得不对劲,咱也不是没有跑货做过生意,若不是全然失信于人,哪里得为了点本金缺口,让三成纯利?”
“裴掌门要肯吃这种亏,除非金掌门是他在外养的挚爱娇妾。”
“话不能这么说,万一裴掌门让这利,就是为了养自个儿女人孩子呢?”
说着视线落金掌门身上,仿佛他头上在冒绿。
金掌门气得半死,怒不可遏:“裴小姐说得再多,都是空口白牙,我金某手里可是有裴掌门亲自签下的契书,如若怀疑作假,大可查上面字迹手印。”
这倒确实是白纸黑字赖不掉的证据。
众人看向裴凉,裴凉却道:“敢问金掌门,这笔巨资从何而来?”
“什么?”金掌门一懵。
裴凉道:“要欺诈勒索,连这些事前功课都懒得做吗?我裴家在金掌门眼里到底多不堪?蠢到连这都不会过问?”
“据我所知,金鸿派从金掌门之父,老掌门那一代开始,就年年入不敷出,经常抵押变卖田宅庄子。”
“听说去岁末连祭田都卖了,恕晚辈直言,若金掌门能一口气拿出这般巨款,还需变卖这福泽子孙,赡养全族的祭田?”
“当时我父亲可还未向金掌门借钱吧?”
“这,这――”金掌门脸色一变,下意识冲江家看去。
江家连忙躲避开他的视线。
裴凉立马道:“金掌门可得好好想想,钱是如何来的,抵押典当或者变卖家业得的,这般数目,来龙去脉极易探寻。”
金掌柜哪里想得出来?他压根没有想到裴家这一介孤女,正该是六神无主的地步,却思维缜密,对自己家生意账目一清二楚,甚至对周围交好世家门派的底细也心知肚明。
哪里像个养尊处优的闺阁小姐?
金掌门这般支支吾吾,周围的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有那暴脾气的,当场就站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脖子,蒲扇大的手一巴掌抽他脸上。
把金掌门直接抽得原地转了一圈――
“呸!灵堂之前勒索人孤儿寡母,亏得方才还大义凌然,无耻!”
“金鸿派如今是越发不堪了。”
“正是,子孙不济是小事,风骨节气都丢了,那是真的完了。”
众人义愤填膺之余,也颇为叹息。
江家不料事态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不过好在早有准备,那金掌门便是被周围揍成猪头,也不敢把江家攀咬出来。
但江家却不愿就此放弃。
江逊站出来,拉住裴凉的手,温声道:“师妹说得对,是我们方才处理不妥。”
“只一味想护着世伯世兄还有老太太灵前安宁,一心压下金掌门的话柄,以图丧礼之后再行处理。却不料师妹对家中账务心知肚明,却是不必在灵堂前对账攀扯,闹得世伯他们不得安宁的。”
“是我蠢笨了,一时可处理的事偏要留到日后,让师妹徒增烦恼,是我等不对。”
这话说得倒也漂亮,周围人至少听了是觉得江家方才态度虽然不妥,但想法却是妥当的。
毕竟谁也没料到裴大小姐对家族产业心里门儿清,不是谁都能轻易诓骗的。
江家虽为姻亲,但到底是外人,如果真跟金掌门就这笔账掰扯起来。假设裴大小姐懵懂无知,势必还真得搞出灵堂查账的事情,让裴家徒增笑柄。
这么看来,方才江家一口认下那账,怕也是对金掌门的契书造假心知肚明,只不想闹得灵堂难看而已。
裴凉就笑了,也不怪这江家把名声经营得这么好,别说江掌门,单看着江逊。
年纪轻轻的,好话坏话全都被他说完,捅人一刀还让人记他好的本事,就不是常人能比。
可裴凉岂会让人占这等便宜?
她也笑了:“师兄不必自责,是我冲动,方才没能理解师兄和世伯的苦心,迁怒于你们,此时心中也是万般愧疚。”
江逊脸上笑意越发深了,正要继续宽慰两句。
裴凉下一句话却让他们头皮一麻:“方才我还以为师兄世伯是介意那笔钱是韩家借与我父亲,羞于提及,所以才囫囵承认,让我平白受这冤屈。”
“如今看来,是我小人之心了。”
江家和曹家的人浑身一紧,纷纷眼神如刀一般看向裴凉。
周围的人一听事关韩家,顿时也来了兴致。
有一德高望重前辈便问:“哦?裴掌门那笔本金是问韩家借的?”
裴凉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且当时江家和曹家世伯也在。韩家家资丰厚,三家当时都有借取,且互相见证。所以我才奇怪,这明白空口污蔑之辞,为何江世伯与师兄会如此反应。”
她一脸就事论事,可周围的□□湖心里却琢磨开了。
怪不得裴家账本上没有记载那笔资金来历,所以被金掌门钻了空子,原来是见韩家灭门,想就此赖掉前亲家的账啊。
看来这裴掌门不但背信弃义,捧高踩低,还有赖账之嫌,简直无耻。
那么江家方才的反应就说得通了,原来是怕牵扯出那笔本金来源,牵出他们也欠了韩家的债。
确实韩家是何等富有显赫?同时借与三家银钱周转,确实不是问题。
但这样一来,所谓重情重义的江家,所言所行现在看来就不对劲了。
便有人问:“江掌门,裴大小姐所言可属实?”
江掌门脑门上都冒出一丝冷汗,他看了裴凉一眼。
裴凉毫不躲闪的与他对视,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笑。
江家人心下大骇,裴凉这是拿三家的秘密威胁他们?如果再相逼就玉石俱焚?
这会儿说的是借钱,先做敲打,如果再逼急了,是不是直接捅出灭门的事?
其实单单是现在的说法,已经让他们心惊胆战了,毕竟江湖不乏聪明人,这韩家才‘借了钱’你们,没多久就被屠了满门,这其中是否与你三家有何关联?
裴家参与的主谋已经死干净了,且没落之势已定,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江曹两家可不同。
单是裴凉这句话,他们接下来回去要收拾的残局就不会少。
所以江掌门脸色有些僵硬的笑了笑:“确,确实如此,可惜韩世侄不见踪影,否则所借银钱必定一分不少交还与他手里。”
裴凉高兴道:“这么说江世伯生意上的麻烦已平?该还的银票早已准备妥帖?”
江掌门点了点头:“正是。”
裴凉笑道:“这便好了,烦请各位回去之后,将此事彻底宣扬,韩公子或有不称手之处,找上江家,我也好有处寻他。”
“他虽然遭望秋派挑唆,错把我父亲当仇人,但我始终相信以韩公子纯善,父兄之死该是与他无关的。”
“我希望韩公子能出来,与我说明真相。且他定有重振门楣的抱负,当日韩家惨遭灭门,钱财宝物被洗劫一空。”
“好在有我三家这笔不菲借债,足以支撑他东山再起了。”
接着裴凉又看向曹家:“曹世伯您说是也不是?”
曹家简直快要气炸,江家压根没跟他们商量,便早做了小动作。
收买金掌门捏造借据冲裴家发难,想娶了裴家仅剩的嫡女吞并裴家,总归金掌门手里那笔所谓的借款,若是江逊娶了裴凉,江家假模假样的以清点财产还债为由接过裴家产业,可能还惺惺作态的自己添点‘一同还债’。
结果钱全部到了江家口袋,江家还得了好名声,里子面子全部占尽。
曹家本就不忿,却因三家之中他曹家最末,且在一条贼船上不敢翻脸。
结果江家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说,居然还倒赔了一笔巨资进去,还连累他们曹家也割一大块肉。
灵堂上当着四门八派各路豪杰的面亲口承认,岂能赖账?
今后韩未流若真大摇大摆现身管他们要钱,他们竟还不能不给。
但此时他们敢否认?显然是江家错估了裴家这丫头的能耐,吃相难看让人强烈反弹,拼着玉石俱焚也要将他们伸出来的手剁了。
后续裴家落魄之势已定,可至少现在出手却是个蠢念头。
不,都不能算玉石俱焚,当初灭韩家满门的三家,裴家主谋已经死绝了,裴凉一个丫头,大可推说自己毫不知情。
且她敢这么坦坦荡荡把灭门夜被他们洗劫的银钱捏造成是‘借钱’,大可说是作为父亲的裴掌门这么糊弄她的,否则这么要命的事她如何敢说出来?
她裴凉轻而易举的就能脱身,云英未嫁的女流身份是不利,却也是天然保护色。
反倒是他们两家,才是真的处处受制。
曹掌门心里光火,脸上却只得露出轻松的笑意:“是极,老夫也盼韩世侄尽早大仇得报,复兴江南韩家。”
“老夫话放在这里了,曹家旗下店面产业,韩世侄在外行走时尽可使用,当日韩兄慷慨借助与我的银两,不论韩世侄何时来取,保证如数准备,随时恭候。”
曹掌门能想到的事,江家自然也心里清楚,也连忙做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
周围的各路掌门点了点头,不过心里对两家,倒是多了丝警惕。
且有那聪明的,明显也感觉到了里面没那么简单,这才是江曹两家最担心的。
裴凉唇角勾起一抹笑,这样一来,回去之后江曹两家也有得忙了。
她看了眼曹掌门,方才他不声不响的反应,显然是对江家的打算不知情的。
裴凉不介意再在两家中间挑拨一番,便笑着问曹掌门道:“曹世伯,我兄长与曹师妹已有婚约。”
“按理说,我兄长如今亡故,我裴家自然也不愿耽误曹小姐一生。”
“只是江师兄和世伯方才的话点拨了我,裴家如今确实后宅混乱,我又年轻不知事,没个女主人打理,一家子日子凄凉。”
“所以想问曹世伯和曹师妹对婚约的打算,如若想解除婚约,我裴家也绝无怨言,只是――”
曹卉一听裴凉的话脸上尽是不悦,她心仪的是江逊,若不是父母之命,那姓裴的算什么东西?
现在人死了,对她来说正好,曹卉这时候还心心念念裴家倒了,如今紧密联系的三家中,她才是与江逊般配的,抱着江逊早日与裴凉解除婚姻娶她的打算。
因此方才江家要尽快完婚她就心烦慌乱,此时好歹话题是岔过去了,却又提及她的婚事。
她的婚事还有什么商量的余地?难道姓裴的还配她上门守活寡?
可曹掌门一听,眼睛却亮了。
对啊,江家可以靠这招名正言顺的吞并裴家,他曹家也可以。
如果曹卉入主裴家,不出三年,曹家就能借着她当家主母的身份接手裴家大半势力人手产业,一举压过江家。
索性江家这么干的时候也没有跟他们打招呼,人心不齐,曹家自然也不会为了对方放弃这到手利益。
于是曹掌门站起来,大义凌然道:“笑话,我曹家岂是那等背信弃义之人?”
“我曹家女郎忠贞不二,一生只有一个夫家,世侄英年早逝,我曹家女便嫁给他的牌位,好让他来人世一趟,不至于孤家寡人的离开。”
这就是屁话了,谁不知道裴少掌门美妾无数?庶子庶女都有好几个了。
不过这是裴家自己的提议,便是知道曹家打的什么主意,外人也没有二话。
这下轮到江家焦急了,江掌门深深的看了裴凉一眼。
以前倒是小瞧这丫头了,轻轻松松便把两家分而化之,他们先前的算计,正好给了这丫头可乘之机。
曹卉却不干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父亲:“爹?我不嫁!”
曹掌门脸色一沉:“没你说话的份。”
眼看这亲事马上要谈拢,这嫁死人跟娶守孝的活人可不一样,那是越快越好。
江家见状有些坐不住,江掌门和江逊还好,二人心思深沉,面上按捺得住,却忘了今天带了个棒槌一样的江仵。
江仵开口道:“与其曹姑娘嫁入裴家,不如裴姑娘早日与我侄子完婚。”
“曹姑娘再是妥帖,也不过料理后宅,还是得有男人支应着,否则如今日这般,随便来个人都可对你们孤儿寡母欺辱敲诈。”
“世侄女你说是也不是?”
裴凉却一脸茫然的看向江仵:“江世叔所言倒也是理,可我裴家如今并不缺支撑门楣的掌舵人,只是差个管理后宅的主母而已。”
“我便是与江师兄提前完婚,难不成江师兄肯做我裴家上门赘婿不曾,否则还是鞭长莫及。这提议即无成效,又扰我为父兄祖母守孝,江世叔何出此言呐?”
江仵急了:“世侄女怕是悲伤过度胡言乱语,如今你父兄皆亡,老太太也没了,裴家哪里还有能震慑宵小的人物?”
裴凉闻言,视线却落在他身后,那是灵堂门口的方向。
接着脸上露出笑意:“多谢江世叔急我裴家所急,不过江世叔怕是忘了,我祖父并非我父亲一个子嗣。”
裴三?那扶不上墙的玩意儿,莫说支撑门楣,光站在那里都是笑话。
而且不是说裴老太太就是裴三气死的,这会儿人还关着吗?
江仵这么想着,发现他兄长江掌门脸色陡然大变。
那是什么表情?像是机关算尽,但却发现忘了最重要的一环,一切计划落空的表情。
周围其他人也倒吸一口气,不少人心绪震荡,脸上甚至露出激动的神色。
江仵不明所以,回过头。
接着就看到一个陌生,但莫名又有些眼熟的男子走了进来。
对方浑身只穿了一身素净的青袍,头发打理得很干净,仅用一根木簪固定,胡须剃得干净,看着只有三十出头。
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人已经年过五十了。
在场有几个故交激动的站起来:“裴兄,这些年你去了哪儿?终于回来了?”
江仵才想起来,来人竟是裴掌门的长兄,斩月门上一任掌门,当年武功盖世,名震武林的裴业。
他傻了,江家和曹家的人也傻了。
裴业消失了十几年,江湖早已把他淡忘,无人知道他的踪迹,甚至不少人默认他已经死了。
裴掌门这位置来得不光彩,自然从不在外提及长兄的事,只封了后山,以至于没人知道失踪这么多年的裴业,竟然一直就在斩月山庄。
如果裴业在的话,确实以他的武功人品,才干人脉,裴掌门死不死都不打紧。
那些以为裴氏没落,门中全是孤寡女流和年幼稚子,甚至各自有所心思的人,立马收起了想法。
此时众人迎上来,对裴业的出现激动不已,裴业却淡淡道:“诸位不必多礼。”
“裴某这些年,已经习惯了清静,今后若无要事也不会出门。只因我侄女年纪轻轻便接任掌门之位,以免宵小欺她年少,方才下山支应一二。”
这话一出,便是裴凉也有些惊讶。
不过也是,裴大伯根本无心斩月门的一切,他是疯子又不是傻子,几天下来自然对裴凉的本事能耐一清二楚。
也知道她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武力震慑而已,哪里耐烦管别的?
裴大伯一发话,斩月门的掌门之位,还未开始掀起纷争,就已经结束了。
毕竟即便消失多年,裴大伯对于斩月门还是有着超出裴掌门的威望,他才是众人心目中真正才德兼备的掌舵人。
不少有那出头之心的人以前都是受他提拔,如今武有裴大伯震慑,文有大小姐近日不俗表现还有方才力挫江曹两家野心的游刃有余。
斩月门哪里有没落之相?
江曹两家此时只觉后悔不已,今日本抱着吞并裴家而来。
可结果是什么?裴家身上的好处一点没撕下,反倒割出去一大笔足以令他们肉痛的钱财。
曹家更倒霉,甚至已经许诺了将女儿嫁过来。曹卉作为曹家嫡女,她的婚姻自然是很大的置换筹码,如今竟然白送给裴家?
说是打理后宅,可曹卉什么德行?她在裴凉的心眼儿下能走得了三招?
如果曹家不能伸手进去,那不是白送个女儿还搭一笔嫁妆进去是什么?
曹家见周围的人注意力都在裴业身上,还指望今天糊弄过去,回去再想法子。
结果裴业突然回头,对曹掌门道:“曹兄深明大义,回到方才的话题。”
“既曹家仍打算把女儿嫁到我裴家,那趁着我侄子黄泉路上还未走远,尽早完婚吧!也好支会他一声,他娶媳妇儿了。”
曹掌门冷汗都出来了,曹卉更是直接崩溃――
“凭什么?爹!我不要嫁给一个死人。人都死了婚约做什么数?”
说着指向裴凉:“你裴家自己便毁了与韩家的婚约,作甚要求我过来守活寡?”
裴凉笑道:“曹姑娘言重了,方才所言,可是在座各位听得清清楚楚,我裴家自给了你们选择余地,从未有过胁迫之意。”
“从头到尾都是曹掌门一力决定的,为了此时却怪罪于我裴家?”
周围的人憋笑,曹家那打算大伙儿心知肚明,之前还当裴家大小姐――不,现在应该是裴掌门了。
先前还以为裴掌门不得已为之,不想竟是给曹家挖的坑,曹家自作聪明,这会儿却是下不来台了。
可曹卉哪里管这些,她耍浑道:“我不管,除非你恢复与韩家婚约,否则――”
“可以啊!”
曹卉还未出口的话卡在嘴里,或许是幻想着裴江两家解除婚约的念头由来已久,曹卉冷不丁听到裴凉开这口。
一时间竟忘了自己的处境,脸上露出惊喜,包括后面的火石榴。
她不管不顾道:“真的?”
裴凉还没回答,江家却不不乐意。
江逊连忙道:“曹师妹慎言,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先前裴世伯与韩家解除婚约,自有考量,我们做子女的听从便是。”
“如今我与凉师妹才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曹师妹也将嫁做人妇,何须你来指点?”
曹卉不可置信的看着江逊,眼神哀怨痛苦,眼泪都掉下来了。
曹掌门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女儿心系江逊,此时为免她继续出丑,想把人呵斥回来。
却不料裴凉身为事故中心,却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般。
拿茫然的语气问道:“曹师妹这是作何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与江师兄一对有情人被生生拆离呢。”
说着看向江逊:“师兄在曹师妹面前仿佛也格外喜欢吹牛炫耀,你二人若按身份论,以后便是嫂子与妹夫。”
“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可你俩这期期艾艾哭哭啼啼这是在演给我看?”
江逊连忙解释:“凉师妹莫要误会,我对曹师妹只有兄妹之情,并无任何出格之举,更无暧昧念头。”
“我江某心目中唯有凉师妹一人,此生也只认你做我的妻子,我对凉师妹之心日月可鉴,如有半句虚言,宁遭天打雷劈。”
这在古人,尤其重诺的江湖人士看来,算是最严重的誓言了。
便是方才也觉得曹江二人有点不对劲的,这会儿也只当曹家小姐痴心错付而已。
也是,玉面公子江逊,江湖中谁人不视作梦中情郎?痴恋他的女子多了,江公子能拒绝诱惑,一心向着未婚妻,实属难得。
在场有那全是女侠的门派,见状也露出赞许目光,对裴凉多有羡慕。
曹卉听到江逊这般发毒誓,却是心痛如绞。
曹掌门赶忙将她拉了回来,沉声道:“你若不想以后被锁在家里,一辈子不得见江逊一面,便尽管闹。”
曹卉不闹了,可曹掌门一口气还没有松玩,裴凉便再次语惊四座。
她温声道:“我自然是信江师兄的,如此一来,误会就解除了。”
“上个月我们兄妹邀师兄与曹师妹还有江世叔世婶去温泉庄,原来师兄与曹师妹当时光着身子在温泉石台上,是互相拿身体替对方擦胰皂啊?”
这话一出,曹家和江家的人头皮都麻了。
而周围众人听到这香艳秘事,却露出兴奋的吃瓜神色。
江逊不可置信的看着裴凉,裴凉笑眯眯的与他对视,脸上眼里丝毫没有怨气醋意,甚至那眼神比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兴奋。
这段当然不是原主的记忆力得来的信息,而是原著中没有丢失的剧情之一。
剧情虽然看似缺失不少,但其实在裴凉看来,很多微不足道的小信息才是最有价值的。
毕竟事态发展,矛盾交织,都是很容易预判的。
再来说这个情节,当时原著中或许只是为了烘托主角韩未流的凄惨。
他满门被灭,不眠不休的追查凶手之际,凶手们却在悠闲的享受温泉。
曹卉便是不满与裴少掌门婚约,要将初次献给江逊,江逊最爱挑战伦理和刺激,岂能不乐意?
并且就在裴家的温泉庄子里,就与裴氏兄妹相处一处,一个是妹妹的未婚夫,一个是兄长的未婚妻,期间还能与小婶偷情。
那时候的江逊是如何意气风发?
照裴凉看来,江逊真的是拿错了剧本,在传统武侠剧情里沦为了炮灰男配。
若放到别的地方,妥妥的种马男主角啊。
然而此时的江逊却处境难堪,他不知道裴凉是怎么知道的,也不清楚她知道多少,这是最麻烦的,意味着他甚至不敢轻举妄动,贸然辩驳。
但他不说话,周围人却不会闭上嘴巴。
有人便问:“江公子,裴掌门所言是真是假?你与曹小姐之间是否确有私情,甚至肉体私通?”
江逊还没说话,便有那性急的不耐烦道:“这有何难,先检查曹小姐是否还是处子之身,裴掌门所言便八成有定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