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问安
翌日，牖缝边透了几缕晨光进来，打在阮颜耳畔。
宫墙外扫帚摩擦过石板的沙沙声裹挟着晨起的凉意似有若无的传到阮颜耳畔。
她摸摸一旁的床榻，帝王早已上朝去，也未曾叫她起来服侍更衣，现下只余冰冷的被窝。
阮颜不情不愿的睁开眼醒了醒神儿，瞧瞧四周陌生的环境，才反应过来原是自己也有了寝殿。
正想着，门外的碧琦和芳若听到动静，端着盥盆打帘儿进来，雪柔捧着美人品阶的服饰跟在后面。
因着前一个月在乾清宫睡惯了懒觉，阮颜不自觉有些起床气，看着几人进来，竟是又把自己摔回床里去。
碧琦几人未想到自家小主还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相互对视一眼，齐齐无奈的走向前，将锦被里的阮颜轻轻拉了起来。
“我的好主子，今儿可不能睡懒觉，还有一个时辰您便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本来迷迷瞪瞪的阮颜听到这话惊得觉醒了大半。
是了，她竟忘了这茬，今早自己还需去给皇后请安，要说寻常，只有五品及以上的嫔妃才有资格入坤宁宫主殿请安，五品以下的便无需去。
可若是哪位小主初次承宠，依规矩，承宠翌日，是要进殿见过皇后和高位主子的。
思及此，阮颜无奈起身盥洗装扮。
“皇上可真宠小主，奴婢进宫几年，也未看过皇上如此温柔的对待过哪个嫔妃。”碧琦一边为阮颜簪发，一边笑道。
阮颜闻言笑笑，并未放将她的话在心上。
男人床上的情话都是戏言，岂可当真。
就如昨夜帝王她耳畔承诺的东西，听听也就罢了。
她自是想搬到这瑶华宫正殿的，不过一切还是得靠自己。
这几日虽是与帝王柔情蜜意，可她却看得分明，若说帝王喜欢她吗？应当是喜欢的。可若说帝王有多爱她，那可能是半分都没有的。
如今自己得他喜爱，无非就是靠着这张好皮子和叫他放心的背景，再有，那便是后宫这些嫔妃的功劳了，若不是她们步步紧逼，自己也不会叫帝王生出怜惜之情。
她垂眸寻思着，手里动作不停，从梳妆匣中挑了套不太乍眼的钗子簪于发间，又换了套不太显眼的绛紫色凤仙裙，瞧着铜镜里的人影方才满意道:“走罢。”
坤宁宫离瑶华宫并不远，是以，阮颜只一刻便走了过来。
这次她只带了碧琦一人过来，一方面是想试探一番她背后的主子是谁，还有一方面便是阮颜觉得其进退有度，不会像芳若一般沉默寡言，也不会像雪柔一般活泼跳脱。
事实证明她的决定是对的，一路上，碰到了许多低位嫔妃，面生的很，隔得老远，碧琦便能一一为她介绍出来，实在是省心。
走到坤宁宫门口时，瞧见一瘦弱美人从辇上下来，瞧着面色苍白，身体羸弱，气质也颇为平和。
“小主，这位是温嫔娘娘。”耳畔传来碧琦低低的声音。
阮颜早有猜测，这温嫔冯岚宁她也早有耳闻，其乃是车骑大将军冯越山之女，在这宫中也有几分圣宠。
都说虎父无犬女，可这位温嫔却是个例外，传言其生来体弱，自入宫后也不甚出宫门。
此番见面，这体弱倒是不假。
阮颜走近，瞧着对方似是笑着与她打招呼，便连忙朝其福了福身。
“美人阮氏，见过温嫔娘娘。”
“阮美人平身，姐妹之间无需如此多礼。”耳畔传来轻柔的回答声。
“当真是个温柔的美人儿”阮颜心道。
面上扯开羞涩的笑:“温嫔姐姐说的是，臣妾初入后宫，今儿个便是来见过皇后娘娘和各位姐姐的。”
温嫔点点头，以帕掩唇咳嗽了几声，回道:“既是如此，那便一同进去吧。”
阮颜并无异议，只是心中纳罕，这温嫔面上倒是对她并无芥蒂，竟邀请她一个小小美人一同进殿去。
若是换了兰妃，指不定要厌恶的挥挥帕子走开来了。
心里正想着，刚走近殿门口，便传来了兰妃冷冷的声音。
“既是陆顺仪如此羡慕，那不如也去汀兰宫做个宫女罢！”
“兰妃恕罪，是嫔妾失言了。”
一同走来的温嫔听见里面的动静，拍拍她的手像是在给她鼓劲儿，然后率先走了进去，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阮颜定定神，未曾停顿，也直直迈进去。
大殿里的声音顿消，所有视线似都集中到了殿门口。
众人只瞧着门口进来一身穿绛紫色宫裙的女子，虽是穿的简单，却遮不住那一方美色，只见其面容甚媚，娇靥含春，貌如仙子，腰似小蛮，莲瓣双钩，纤不盈掬。
无怪乎圣上喜欢，饶是屋中此时坐着的都是面容不俗，气质各异的美人儿，阮颜也能从中脱颖而出。
阮颜像是未注意到众人打量的目光，只面不改色上前向凤位上的皇后请安。
“臣妾阮颜，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兰妃娘娘和各位姐姐。”
左侧位子上未瞧见贵妃，想来是还未到，不过阮颜并未在意，少来一个人便少一人找自己麻烦，她求之不得。
“起罢。”皇后的神情依旧似上次一般淡淡。
“这便是皇上新封的阮美人吧！可当不得美人这一声姐姐，我等可没有手段这么高明的妹妹。”出声的是刚刚被兰妃训斥的陆顺仪，位居庶五品，堪堪得了殿门口一个位子，瞧着阮颜起身，便迫不及待出口的讽刺。
刚才她不过是小声道了句阮颜命好，便被兰妃疯了似的驳斥一顿，如今阮颜来了，自己可不得找回场子来。
阮颜垂眸，朝着门边的陆顺仪微微欠了欠身:“多谢顺仪夸奖。”
不卑不亢，倒是将陆顺仪气了个半死，也不知她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说她有手段，她还挺光荣不成？！当真是下贱胚子！
反观兰妃，倒是自阮颜进来便不发一言，想来是觉得在皇后面前找她麻烦会失了体面。
“好了！都是皇妃，成日里拈酸吃醋像什么样子！”这话像是在偏袒阮颜。
可皇后一出声，陆顺仪便灰溜溜的闭嘴，她可不敢开罪皇后。
“阮美人，你上前来。”
阮颜乖巧的走到皇后面前，皇后拉起她的手，上下端详了一番，满意的点点头。
“是个美人胚子，无怪乎皇上喜欢，既入后宫，那便争取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说罢，便从手上取下个白玉镯给阮颜套上。
阮颜不好拒绝，便一脸乖巧的谢恩:“谢皇后娘娘赏赐。”
皇后点点头，将阮颜叫起，复又朝众人道:“钟粹宫的碧玉晨起时来告假，说是夜里寒凉，贵妃不慎着了风寒，请安便不来了，秋风袭人，你们自己个儿也都当紧着些。”
“喏”众人齐声道。
“好了，今日的请安就到这儿，都回宫歇息着罢！”说完，她便起身进了内殿。
一旁的兰妃率先起身，走到阮颜面前皮笑肉不笑:“恭喜咱们的阮主子，终是飞上了枝头——可惜，麻雀就是麻雀，饶是披上金羽也成不了凤凰。”也不等阮颜是何反应，她便高傲的转身离去。
一直一言不发的德妃款款走过来，朝阮颜和善的笑笑:“阮妹妹当真是个美人胚子，无怪乎皇上喜欢，就连本宫也喜欢的紧，若是得空，便来玉芙宫坐坐罢。”
阮颜面上惶恐，连连答应。
一旁还未走的嫔妃瞧着皇上这新封的美人如此唯唯诺诺，心里都松了口气。
若是阮颜此刻回答的滴水不漏，那才叫人担心，若是她只会唯唯诺诺的附和别人，那便只是个空有其表的草包，不足为惧。
如今看她这样，想来是后者。
德妃瞧着她那害怕的样子，心中的大石也是放下了一半，心满意足的离去。
阮颜一边往殿外走，一边应付成群结队来打探她的妃子，内心不禁深深叹口气，还要谢谢自己如今位分不高，若是天天如此，岂不是要累死自己。
行至拐角，她骤然将僵直的肩膀放松了下来，却听着一声笑，她忙抬起头，却见温嫔站在前方不远处，带着笑意看向她，像是在等自己一起走。
她一面心下懊恼自己刚才的失态，一面忙快步走向前，脸上又挂上笑意发问:“温嫔姐姐怎得在此？”
“自是在等阮妹妹。”
阮颜被她直接的话语说的一愣，她并不认为自己一个小小的美人会与其有什么交情。
似乎是瞧出了阮颜的疑惑，温嫔垂眸解释道:“说来也奇，明明只见过阮妹妹一眼，却觉得十分投缘，不知阮妹妹可要随我去云影殿坐会儿？”
她话说的直白，阮颜便顺势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