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3）

    赵绮芬擦掉眼泪，吸吸鼻子，转身看向阎颜：“丫头啊，快过来让我看看你。”

    “你是…什么时候看得见我的？”阎颜眼睛憋的通红，两手攥着满身血迹的绿色水裙。

    “一直就看得见的，你吃橘子，吃面，吃我做的菜，我都看见了。怎么那么不小心，比我先…走了呀？”

    赵绮芬声音很小，语速很慢，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阎颜走过去站在她面前，发现眼前的老人家好像一点没变，还和当年那个背着她回家的模样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死了的？”

    她苦笑道，晶莹的液体无声划过脸颊。

    “昨晚小樊来过，只说你已经睡了就没来，今天我醒来看到你了，你整个人…都是透的，我当时以为我眼花了，但是前一晚到处都是热搜，照片里是那个你不喜欢的小姑娘抱着一个…一个和你长得可像的姑娘，跪在地上哭的要死要活。你挽着我…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才知道我家丫头已经…真的…”

    赵绮芬越说越急，一下眩晕没站稳往后倒去，阎颜根本抓不到她，跟着往前倒，黑无常猛踹了一把椅子过去，她才没摔在地上。

    阎颜嘛，被飞来的拂尘扯回平衡。

    “你年纪那么轻，怎么能…多乖的我的孙女啊…”

    “这位鬼差大人，能不能让丫头就陪着我，我老了我不怕死啊，我就是…就是舍不得她。”

    她坐在椅子上，直向黑无常作揖，苦苦哀求。

    “我两百岁了，算起来比你老，而且人鬼殊途，不可同归，这对你们都好。”

    “大人抱歉，我外婆只是太伤心了，我会尽快跟您回去的。”

    她眼神坚毅，眼角泪痕浅浅，硬是捏了个笑脸给他。

    黑无常无声地看着她，没说话，站起身走远了些。

    老人家哭得满脸都是眼泪，眼前的丫头慢慢蹲下来，轻声细语道：“哭的像花猫一样，我这是在帮你探路呀，我找算命先生算过，我可是能活八十的，我见过阎王了，她说为了补偿我，把我剩下的命都加给你了，你可要好好替我活上百岁，我把地府逛遍了摸透了就等着你，你安安心心在这，有大人物保护我呢，你放一百个心！”

    她双手指了指站着看自己吹牛的黑无常，倒还是有点心怯。

    赵绮芬听她那一声声的大人，也大概晓得这个鬼差有一定的地位，他说人鬼殊途，却没有强行带走颜丫头，看着是个明事理的。

    “可是…可是我舍不得你啊，你是我的宝贝孙女，我的心头肉啊…”

    “我又不是不来了，只是不能接近你，我会远远看着你保护你的，你就当我是…玩去啦！我现在去哪玩可都是免费不要钱的，爽吧！你一个大活人可不能输给我这个死人，笑一个呗！”

    她做了个鬼脸，是那种丑到无法形容，无以言喻，无以伦比的鬼脸，成功逗笑了哭成泪人的外婆。

    远远看去，黑无常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这小鬼比牛头还丑，又想了想曾把她比作白玫瑰，揉了揉太阳穴。

    “这么快活啊，你没骗我？”赵绮芬吸了吸鼻子，满眼血丝看着她。

    “对啊，不信你问大人！哦对！他可是地府的黑无常，你以前不还说过鬼怕光，压根不是，其实他——”

    “咳咳！”

    这一声咳嗽刻意又明显，幸好刹住车了，要是她真的说出来，可能下一秒舌头就没了。

    “反正你就想着，我没死，我就是环游世界去了，等我探好路，我就带你一起去。”

    她笑得灿烂绚丽，像清晨温旭的光带着暖风徐来，老人家好久没听她说这么多话了，唠叨这么久，也相信她不会骗自己，放心地点点头。

    站起来看着黑无常，老人家只能最后嘱托：“我这丫头虽然以前看着稳重，但我知道她其实压力很大，她也只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希望您能多多包涵，保护好她，先谢过这位黑大人了。”

    黑…大人？

    黑无常听着这个奇葩拗口的称号，刚到嘴边的“我没有护她的义务”，看到老婆婆身后那个直作揖，做着拜托嘴型的小鬼，生生咽了下去。

    “我尽量。”

    这个答案阎颜倒是没想到，还是给了她那么一丢丢面子的嘛好大人。

    赵绮芬得到答案转过来，阎颜差点没闪到腰，站的笔直，像是刚刚那个太监一般作揖的不是自己一样。

    “得走了。”

    黑无常拿出熟悉的阴钞，阎颜健步过去拉他的袖子小声道：“大人，您有没有那种能让人睡觉却不折寿的符纸，我不想让外婆看着我消失。”

    “麻烦。”

    他变出一张白色符纸，看她，阎颜即可懂，向外婆道：“我要去旅游啦，我会回来看你的，放心放心。”

    语毕，符纸悄无声息贴在老人身后，只见她眼睛慢慢闭上，自己走进了卧室。

    “大人，等我十秒，就十秒！”

    说完阎颜三两步跟着进去，帮忙盖好被子，在睡得安详的老人额头留下一个吻。

    ！

    这触感…我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