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蝴蝶效应

    考试的前一天晚上，陈沛打了半宿的游戏。第二天起床，发现被子不知道被自己蹬哪里去了。他半梦半醒地脱掉睡衣，风一吹适时打了个喷嚏。洗漱的时候妈妈催着吃早饭，他胡乱抹了两把脸就湿淋淋地走出卫生间。饭桌上爸爸聊新闻时事，经济政策，他全当旁边放了个老式收音机，偶尔嗯嗯两声，鼻音重得沉闷。吃完饭他拎着书包出门，骑上自行车走出一截才想起来没带围巾，脖子被冷风吹得生疼。他停下来低头看表，今天本来就起晚了，再回家一趟肯定会迟到。他在原地犹豫了几秒钟，低头把外套扣到最上面，逆风前行。到了学校他的手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放书包的时候抖啊抖，项昭默默递过来一个热水袋。

    “先暖暖吧。要不一会儿怎么写字。”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尽量不让自己的手冰到项昭。抱着热水袋大概暖了几分钟，早读的下课铃打响，大家纷纷收拾东西去考场。他想把热水袋还给项昭，摸摸水已经完全不热了就没还，打算第一场考完重新灌满热水再送回来。项昭和少数几个幸运儿就在本班考试，而他还要翻山越岭地去教学楼另一头。陈沛拿上文具盒和草稿纸预备走人，站起来的一瞬间忽然觉得头晕目眩，他在原地多站了几分钟，那种感觉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摇摇头，从项昭旁边闪过。到了考场，监考老师还没来，他们按照以往的惯例从左到右s型顺着坐。老师来了却又要求他们从右往左再坐一遍，陈沛抱着一堆杂物在人群中腾挪，不知道什么时候热水袋就滑了下去。啪的一声，清晰可闻。监考老师敏感地问是什么声音，他艰难地从地上拾起热水袋报告老师，结果被收缴到了讲台上。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老师看得格外严。陈沛无奈地回到座位，放下东西准备考试。

    第一场是语文，他感到脑子里背过的东西在想要用的时候迅速混作一团，前言不搭后语，让他有种想吐的感觉。好不容易挨到写作文，他连续读了好几遍要求依然找不出半点思路，感觉写什么都是跑题。想着翻翻前面的阅读理解作参考，刚才还好好的铅字现在忽然一个个漂浮了起来，在纸上随意排练组合成文理不通的句子。他还以为是自己太疲劳了，闭上眼想暂时休息一下，结果再睁开眼就是医院的天花板。

    他努力想坐起来，旁边的爸爸又把他按回去。

    “正在输水呢别乱动。”

    他艰涩地开口，“现在几点了？”

    妈妈把削好的苹果递过来，“没事我们已经跟你班主任请过假了。”

    他摇摇头，“我不想吃。”

    妈妈难得这么宽容，“那就再睡会儿。医生说你这是过度疲劳引起的发烧。”

    他摸摸自己的头，果然还有点热，同时感到困意又在不住地往上涌。他重新闭上眼。

    输完水医生又给他开了几天的药，陈沛拎着袋子坐上车，以为自己这就回学校了，妈妈却说让他在家休息一天。如果是在平时，他或许会紧紧把握这珍贵的几小时，但现在他昏昏沉沉地意识到，今天终究是要浪费了。

    回到家他喝了药倒头就睡，也许是睡得太多，又做了同样的梦。

    雨后潮湿的小路上，他和项昭靠得很近，好像一低头就能碰到她的额头或者鼻尖。

    他问，“你为什么帮她？”

    项昭盯着他，眼神中竟然有些破败。

    “我也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帮她。”

    陈沛本能地意识到这其中有一些他完全不了解的隐情，项昭并不是愿意凑这种热闹的人，何况还是他的热闹。但他再追问下去，这种隐情就会变成他的过错。不知者无罪，知者便是同谋。

    于是他假装不在意地把事情揭了过去，送项昭回家。晚上他拆开了那封信，说是情书也不太准确，信里洋洋洒洒写了一些他毫无印象的小事，连喜欢的字样都没出现。他直接翻到落款，是个很陌生的名字，但他很笃定地相信应该就是经常来找项昭的那个女生。因为别人的事，项昭未必帮忙。他把信重新放回书包里，第二天果然“偶遇”了那个女生。他把信还给对方，只说了一句谢谢。能写出那样文字的人果然是聪明人，听到这句话原本紧张的状态一下子舒缓下来，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帮我跟项昭说声对不起。”他点点头，和对方擦肩而过，走了很远忽然听到有微弱的啜泣声。

    他没有回头。

    第二天去学校，陈沛依然觉得脑子很混沌，好像有什么事没做，但又完全想不起来是什么。直到看见项昭，他如梦初醒，热水袋。然而现在再去找，肯定无济于事。他懊恼地坐下来，转头想对项昭坦白，却正好撞上项昭也转头问他。

    “对不起，我把你的热水袋忘在考场了。”

    “你的发烧好点了吗？”

    他们好像总是这样，南辕北辙，殊途同归。

    陈沛连忙点点头，“好多了。我明天再买一个还你。”

    项昭毫不在意地摇摇头，从抽屉又拿出一个热水袋，“没关系，我怕冷买了很多。”

    恰逢周末，他还是早早去附近的超市买了热水袋去敲项昭家的门，项昭打开门难得脸色凝重。

    “陈沛你有没有听说实验班的事？”

    高三要分实验班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消息，然而具体怎么分，什么标准年年都在变。他父母前两天还在聊抽空要问问也在高中教书的姑姑，正好不用问了，项昭一口气全告诉了他。

    “学校这次按三七分算的，平时成绩占百分之三十，前两天那次末考占百分之七十。”

    说到这里，项昭欲言又止。

    陈沛知道她要说什么，按这个标准，他就完全不可能进入实验班。

    他沉默地摩挲着手上的热水袋，凹凸不平的图案是精心设计的文字，goodlu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