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少女漫画

    “所以湘琴后来住进直树家里了吗？”

    项昭在杂志的这一页停了很久。

    她忽然想起窝在被窝里追剧的冬天，手脚不管怎么暖都是冰的，心里却被少女漫情节塞得热乎乎的。偶像剧是人生的火炉，靠得太近会被烫到，远远望去却美好得让人怀念。她转头望向窗外，已经是春天了。

    班里不时传来卷子翻页的声音，她把杂志收回抽屉，拿出地理作业。转了文科，她才发现地理原来是这么难学的科目，季风洋流和大气环流让她记到崩溃，真的做题就完全想不起来。沾了“理”字为什么不是理科，她时常咬牙切齿地暗自抱怨。

    反观陈沛，如鱼得水。有次地理老师突发奇想，说让他们把地图画一遍加深记忆，大家唉声叹气，项昭不动声色地找了张薄薄的白纸打算照着课本印。旁边的陈沛却连铅笔都没用，直接一气呵成。他理所应当成了地理老师的宠儿，不幸的是坐在旁边的项昭常常作为同桌被连带，这让她学得更痛苦了一点。

    项昭转头看看陈沛，他正在解数学题，看页数是还没讲的内容，她迅速转回来。她从来都是被别人赶着走的人，所以提前写作业、提前学习高三知识这种事都是她看到有人做了才会匆匆忙忙地跟上。和陈沛做了同桌，这种现象发生得愈加频繁，她只能开始控制自己观察别人在学什么的惯性。

    一页还没做完，熟悉的钢琴声忽然响起，又一节自习课浪费掉了。

    放学的时候她绕了趟楼下去找孙艺还书。

    说起来奇怪，当初做同桌的时候她们明明相敬如冰，分班后反而熟络起来。孙艺常常趁着课间来找她，饶是她不喜欢闲聊，也得为这份“千里送鹅毛”的情谊买单。久而久之，两个人还真找到点共同语言，看书。进入高中，丰沛的自习课让大家多了很多自由支配的时间，当然有心的同学会用来做额外的习题，但她没有那种劲头，都花在了看书上。然而打着学业为重的旗号，父母连订了很久的文学杂志都给她停了，买书自由自然也一并消失。书柜上现存的基本都是看过的书，她懒得重温，正好拿来和孙艺换书。结果她换来了一本又一本的言情杂志，孙艺好像很痴迷这个。她本着打发时间的想法翻了几篇，有的尴尬到头皮发麻，同时也确实有写得不错的作者，于是就这么看了下去。至于她借给孙艺的书，有的她们还会一起讨论讨论剧情，有的看样子完好无损地被送了回来。但即使如此，她们的换书活动还是一直持续了下去。项昭有时候反应过来，自己都觉得荒唐。

    难道友谊都是这样维持的吗？

    项昭在等孙艺收拾书包的时候胡思乱想，没发觉孙艺已经收拾好站到她面前了。她连忙把杂志递过去，孙艺毫不在意地塞进书包，又从里面掏出别的东西。是一个信封，方方正正的专门用来装贺卡，她看到拙朴的手绘插画零零星星地露出来。

    “你能帮我交给陈沛吗？”

    她一瞬间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她以为的所谓友谊剥落下来，其实跟她毫无关系。

    项昭把脸颊通红的孙艺留在了原地。

    第二天早读，她心不在焉地背着历史年份，不时用余光观察陈沛什么时候找组长背书。教室后面的时钟一点一点挪动，唯有陈沛不动如山。她懒得再等下去，先找课代表背书去了。一上午的课紧锣密鼓地上完，到了午饭时间，有男生过来喊陈沛去食堂。她起身让陈沛先出，自己又坐下来把发下来的卷子分科归拢整齐，班里空旷得只有翻卷子的声音。她把多出来的卷子连同信封塞进陈沛的抽屉，又确认了一遍才站起来去吃饭。

    下午第一节政治老师让大家拿出昨天做的卷子，陈沛临时在自己的抽屉里翻，很快翻到了那个信封。她注意到陈沛迅速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把信封收进了书包。政治老师看陈沛翻了半天还没找到，故意点他起来讲题，项昭默默把自己的卷子往那边挪了挪。陈沛眼神很好，险险过关。政治老师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挥挥手让陈沛坐下了。眼看老师已经开始讲题，陈沛也不敢再制造动静，就和她看了一份卷子。不知道为什么，这张卷子她做得格外差，从选择题就开始错，项昭每次改错题的时候都有种多余的羞耻感。陈沛倒是神色如常，有时看她来不及把答案记全，还会小声帮她再念几遍。漫长的一节课终于过去，她迅速把自己的卷子收起来，拿着水杯去接水。要接水的人意外得多，她安静地在后面排着，忽然听到谁在叫她的名字。她转头看门口，果然看到了孙艺的身影。

    “这本我也看完了。”

    孙艺笑着晃晃手上的书，她沉默地接过来。孙艺对她的沉默早已习以为常，因此并没有觉察出哪里不对，很自然地问她信封转交了没有。项昭点点头，依然没有一句话。孙艺终于意识到什么，嘴角慢慢抻平。项昭转身想回去，孙艺却拉住了她。

    “项昭，我是真心想跟你做朋友的。”

    她慢慢拉开孙艺的手。

    “以后我们不要换书看了。”

    上晚自习之前，一直很有眼色不打扰她的陈沛忽然转头问，“放学一起回家？”

    项昭指指前面的男生，“你不是和他们一起吗？”

    陈沛忧愁地叹口气，“他们要去打篮球，我就先回去了。”

    项昭低头想了想，孙艺还回来的书静静地躺在课桌上，她盯着看了一会儿，答应了。

    走出校门，天已经黑得很彻底，她看到不远处车灯闪了闪，便径直往那个方向走去，陈沛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她看到爸爸从车里下来，便提前跑过去解释了一下为什么陈沛也在。爸爸毫不在意地让他们先上车，打开后备箱把陈沛的自行车放了进去。

    陈沛站在一旁，从刚刚开始就维持着一种迷迷瞪瞪的表情，她拉开车门。

    “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