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系我一身心(12)
唐启鸾无奈道,“朕也是刚知道此事,供词上白纸黑字交代的清清楚楚,翠儿去内府领月例时冲撞了庄太妃身边的掌事姑姑,庄太妃不过训斥了几句她就怀恨在心,人证物证俱在。”
还在梨花带雨的郦贵人瞬间愣住,眸中闪一丝错愕,始终跪地俯首的娇儿也微微抬起头。
翠儿为什么会被司礼监的人带走,各中原因她这个主子最清楚不过。
本来她的计划是万无一失的,翠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留意在袖口上染上了竹桃的汁液,这才暴露。
“她不是…臣妾从没想到翠儿会这样。”
娇儿适时开口替她将话圆了回来,“翠儿知道贵人您宽厚仁慈不忍责罚她,便在您跟前伏低做小,私下却随意打骂奴婢们,她性情日益刁钻,就连庄太妃训斥都敢怀恨在心,最后酿成如此大祸罪该万死!”
唐启鸾皱眉,“如此不懂尊卑礼数,真是朕识人不清了,还以为她是个忠心耿耿的,原竟然是个贱妇刁奴,她辜负了你对她的一番心意,何须再为她伤心?”
翠儿不过是一个宫女,实在没必要为此与司礼监有怨葛。
郦贵人顺势擦去了泪水,楚楚说道,“是臣妾管教不周,这才害得太妃娘娘早产,所幸太妃娘娘平安诞子,不然臣妾恐怕是以死也难逃其咎了。”
唐启鸾叹了口气,“雅娘不必自责,这不是你的错,况且庄太妃母子平安,太后也与朕商议,待皇弟百岁宴后封他做个郡王。”
郦贵人点头应下,“还好有陛下陪在雅娘身边,否则雅娘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尽说傻话。”唐启鸾坐到床边,将郦贵人轻轻揽住,叫她靠在自己怀中,“朕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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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不出半刻,翠儿给庄太妃投毒一事就闹得沸沸扬扬,绮芸后怕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奴婢就说,娘娘平日里与人和善,怎会有人想害您,兴许那汤本就是盛给庄太妃的,太妃怀胎辛苦,忌油易吐,所以膳房送了清汤解腻。”
清栀起个大早准备去向太后请安,宫里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很快太后身边的人就来回话说太后突然风寒需静养些时日,就免了这几日的晨昏定省。
索性不困,她便闲坐着看书打发时间,书页还没翻两页,绮芸就赶巧从外面带了这消息来。
徐姑姑站在清栀身后给她揉肩膀,听罢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她思索片刻后,不确定道,“奴婢也曾与这个翠儿打过照面,瞧着还算和善,不像是郦贵人宫中宫女所说的那样跋扈,不过……他死状太惨烈了,四肢皆被砍去,眼睛也被人剜了出来,就是血淋淋一摊烂肉。”
说着,清栀脸色愈发不好,手一抖,那书“啪嗒”一声,毫无征兆地落到了地上。
那晚晏赋荆说,这种事情绝对没有下一次。
这就是他说的…没有下一次吗……
徐姑姑突然反应过来,忙闭嘴不敢再多言。
清栀好不容易红润了些的脸颊霎时间变得惨白。
“你信她想要杀的是庄太妃?”她抬头对上徐姑姑的目光。
徐姑姑沉默片刻,“您与人为善,奴婢也想不通究竟是谁想要害您性命。”
闻声绮芸不淡定了,“咱们与宫中之人都远日无恩,近日无仇的,到底是哪个黑心肝的要害咱们?”
清栀无奈地扯了个笑,那个给她呈来汤的宫女就是郦贵人身边的翠儿,她动作笨拙,当时清栀还以为这是新入宫的小宫女,若不是做贼心虚,郦贵人宫里的掌事宫女怎么会漏洞百出?
“以后你们都警惕一些。”清栀只好道。
翠儿想置于死地的人就是她,不然临琼没必要用这样的法子…
她的尸首被丢到景祺宫门口了…不对!是郦贵人!想要害死她的人是郦贵人!
随即,清栀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但转念一想,她的设想可信度极高,她与翠儿无冤无仇,翠儿没理由害她。
可是郦贵人也没什么动机,她是贵太妃不是贵妃,又不会和她争宠,她为什么要置自己于死地?
一定有什么地方被她忽略了。
清栀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矮桌上点着,思来想去,似乎只能等晏赋荆得空时向他问具体缘由。
思绪渐远,清栀被徐姑姑又叫了回来。
“娘娘?您没事吧……”
她表情木然,徐姑姑从未见过清栀这个丢了魂似的模样,犹豫再三后扑通一声跪地,“的确督公这样做也是因为她险些害了您,奴婢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徐姑姑轻声道,“督公做事确实狠了些…依法论罪就是,何必加以极刑。”
清栀深呼一口气,“他也是因为我。”
徐姑姑摇头,认真劝解,“荣奴婢斗胆进言,您不知道晏督公是个怎样的人,您跟着他实在不是一条好出路,您看看翠儿的下场就知道了,此人太过阴鸷,手段狠戾,您千尊万贵,不宜与他来往啊。”
清栀出奇的平静,手指慢慢摸索着裙子上的花纹,今日碰巧她穿戴的是晏赋荆差人送来的浅紫色绣风铃花裙,簪了一对珍珠步摇,这都是晏赋荆特地从谭州带回京送她的。
徐姑姑不忍她执迷不悟,“娘娘糊涂,就算您心悦于督公,可他的种种一切您都能接受的了吗,您想想翠儿,奴婢知晓督公事出有因是为了您,可他太残酷了些,绝非良人。”
清栀抬起头看向徐姑姑,眼中蕴含的情绪说不清也道不明。
她知道临琼是为她报仇出气,可是……生长在道德法制建设完善的现代社会中,早已默认依法治罪的机制,面对翠儿的惨状,她也无法说服自己内心的别扭。
可是这种别扭不应该存在的,临琼是她的恋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帮她报仇,她不应该怨他。
清栀沉默了许久,徐姑姑也说了许多,最后所有的苦口婆心化作一声无力的叹息。
“去司礼监。”
清栀起身,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书,“绮芸,帮我梳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