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系我一身心(1)
“可以吃肉吗…”
她看着炙羊肉等一系列荤菜发出疑问,为了给先帝守孝,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肉了。
知道她在想什么,晏赋荆点头,“可以。”
“哦。”她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那就这个葵花肉丸,玉带虾仁,赛蟹膏,银耳川鸭。”
都是荤菜?
晏赋荆叫人记下,怕她觉得腻,又要了几道素菜。
清栀早就饿了,碍于晏赋荆在,小口小口的吃眼前的一道炒笋尖。
晏赋荆将荤菜拉到她眼前,“多吃些。”
他只顾叫她吃,自己却没有动一下筷子,独自喝着酒。
清栀看了眼他手中的酒杯没说话。
待她磨磨蹭蹭地吃饱,晏赋荆喝完了一整盅酒。
酒香愈来愈浓烈,清栀有些害怕他喝醉,放下筷子小声道,“督公,您喝了许多酒。”
晏赋荆放下酒杯,一只手撑在她坐的椅背上,悠悠翘起二郎腿,酒香中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他凑近清栀,气氛突然变得旖旎。
清栀放下筷子,脑袋埋进脖子里。
“不碍事。”他轻笑一声,继而低头问她,“吃好了?”
“嗯。”
“要不要再喝一些汤,我怕你待会渴。”
她还是不大习惯晏赋荆突然变得这么温柔,挪了挪身子才回答,“谢谢督公。”
说罢,晏赋荆亲自拿起自己的碗给她盛了几口鱼汤。
“这汤清淡,你胃口小就少喝几口,也别撑着。”
清栀抿抿嘴,她像是会把自己吃撑的人嘛。
不知她在想什么,低头小口小口喝着他盛的汤,睫毛弯弯,眉毛也可爱。
柔和的烛光笼罩着他们,在晏赋荆心中泛起一阵涟漪。
————
天已渐暗,晏赋荆带着清栀回到赫园。
“这里是我的私宅。”
伸手将人从马车上扶下来,清栀提着衣摆,浅粉色的披风有些碍事,好在孟春终于及时搬来了脚蹬。
他的宅子气派显赫,清栀好奇的仰头看那描金的牌匾,不知他带自己来这里做什么。
突然乌木大门从里打开,晏赋荆拉上她细嫩的小手。
“跟我来吧。”
他的手握得很紧,清栀挣脱不开,只好被他拉着走上台阶。
“我既要你跟我,便不会委屈你一分一毫。”他越过台阶回头认真道。
晏赋荆又提起这个话题,虽是意料之中的事清栀下意识还是想逃避,不自觉停下。
晏赋荆笑笑,向一旁撤步,“你看。”
赫园占地广,前院是座精致的花园,深秋萧瑟,他便命人点起了千万盏花灯,天完全黑了,群星耀眼璀璨,灯光星星点点,明亮闪烁。
如同置身于灯海。
多年后晏赋荆想起他为清栀准备的灯海,不似清栀感动,而是有诸多遗憾。
因在孝期,他只能将这场景布置在赫园,若重来一回,他定为她装点整个京州,在京护河最大的拱桥上与她约定终生。
清栀震惊的说不出话,愣愣看着眼前的灯海景象。
莫大的感动在心里酝酿开来。
这片灯海,是他为她点亮的。
她转过头看他,他就站在她身后,长身玉立,淡淡看着她,眼中的笑意不见底。
清栀努力忍着酸涩的泪光,这一刻,她也清楚的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所有的教条规矩,世俗枷锁通通化为乌有。
晏赋荆轻轻捏了下她的脸,“好姑娘,哭什么。”
“我没有。”她扯出一个笑,拨浪鼓似的直摇头,哭腔却格外明显。
她说没有便是没有,晏赋荆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泪,安慰地摸摸她的头,继续带着她往里走。
“我这些日子总是后悔,初次见你时不该把你吓着。”
他回过头,眼中满是对当日那个可怜无助地小皇妃的疼惜。
“你写的《舞鹤赋》大抵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字。”
“太后想将她的婢女安排在我身边时,你叫我随心,我后悔不该就那么走了,你为我挨了打却于我道谢。”
“清栀,你于我而言是幽暗中唯一慰籍此生的光,那日宫道遥遥两相望,你眼里分明有我的影子。”
晏赋荆自嘲的笑笑,他从不信什么情爱之说,可上官清栀什么都不用做,只站在那对他笑一下,便就是他的生命。
她对他如此重要,并不是什么小猫小狗,逗趣之人,若有幸,惟愿与卿相濡以沫,长相厮守。
他带着她走到赫园最高的亭台之上。
清栀还在消化着他刚刚一番煽情温柔的独白,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的眼睛。
“督公当真如此心悦于我?”她不再躲闪他的目光,看清他眼底的和煦。
“当真。”他郑重地伸出手。
情出自愿,事过无悔。
这只手骨节分明,纤长白皙,执笔能定天下事,握剑亦能保家卫国,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牵上自己的手。
晏赋荆不是别人口中的奸佞。
她对他的了解最初只是从旁人口中听来的,那些偏见与愚昧她不忍再去回忆。
他逐步废除徭役改雇佣制,给无家可归的流民一份薪资叫他们活下去。
他主张在各地开设了书堂,开化民智,传授学识。
他严查贪官污吏,严格把控官员政绩考核,还大霖一片政治清明。
一系列铁血改革,与太监的身份叫他背负骂名,他从不辩解更不会对此松懈己任,世人虚读十年书,不识晏公之赤诚。
清栀轻轻抬手,落入他的掌心。
晏赋荆勾起嘴角,“娘娘莫要反悔。”
“督公也不许反悔。”
“砰!”
绚烂的烟花毫无预兆地在空中绽放,晏赋荆上前一步搂住她的肩膀,叫她坐了下来,又附耳道,“这便是我的诚心。”
她兴奋地看向远处的五彩斑斓。
不知道晏赋荆布置了多久,这场盛大的,只为她而绽放的烟花要比行宫那场烟花秀盛大隆重的多,天空似乎都被点亮。
掌心的小手软绵绵的,晏赋荆改成与她十指相扣,心中的空终于填满。
是老天待他不薄,他少年时蒙难,数十年孤身于寒夜中独行,这个宛如月光般皎洁美好的姑娘便是他此生唯一的慰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