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葬龙虱
是夜。
电闪雷鸣,暴风骤雨。
一家三口围坐在饭桌前,温馨暖人。
“嗐,不愧是我的种,市重点啊,老杨家小子去年考个县重点还摆酒席了。”
身形高大,俊逸非常的男人看着手里的录取通知书,咧开大嘴,仰起脖子就是半瓶老白干下肚。
“你净瞎吹,你家世代木匠,老江家哪有这样的种,我儿子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一旁的美艳妇人盯着我笑的合不拢嘴,说完,不住的往我碗里夹菜。
锅包肉,茶油鸡,荷包蛋,都是我喜欢的菜。
“嗯,必须是文曲星下凡,我可是通知了啊,过几天,茶担子就会到,我要大摆酒席,给我儿子庆贺。”
“瞧把你乐的,少喝点。”
“诶,这酒少不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儿子。”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对对对,就这句,得尽欢,哈哈”
一家人吃喝谈笑间。
房屋猛地一晃,紧接着就是一声炸响,水流声如同万马奔腾,振聋发聩。
“怎么回事!”
男子一惊,连斗笠都来不及戴,急忙冲出屋外。
女子也是第一时间将我搂进怀里,面露忧色。
很快。
男子就跑了回来,一脸焦急。
“不好了,河水穿堤了,快,快往山上跑。”
男子进门,拉起我和女子,夺门而出。
门外。
腥黄的洪水已经漫过膝盖,且水流湍急,我们还未跑出屋坪,就涨到了颈脖上。
“该死,昨天才看过河堤,连裂缝都没有,怎么说垮就垮了。”
男子大骂一声,一把将我抱进怀里,牵起女子往远处游水。
可水势汹涌,没多会就冲垮了房屋,卷携着我们一路狂奔。
暴雨中。
洪水连成汪洋,吞噬着眼前的一切。
看着末世般的场景。
我早都吓懵了,小脸苍白,连哭都哭不出来。
“江田,别管我了,救永成。”
不知过了多久。
眼看着男子体力不支,女子主动松开手掌。
“不,不,秀梅,我不能没有你。”
男子眼眸通红,一手抱着我,一手死死的抓住女子,全靠双脚踩水,勉强浮在水面上。
可男子体力有限,很快就要支撑不住。
恰巧飘来一截木头,撞在男子背后。
“快,儿子,搂紧木头。”
男子看到木头,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拼尽余力把我推到了木头上。
自己却被浪涛打下水面,跟女子一同沉了下去。
我双手捆住木头,回头去望时。
只见无数道身披盔甲的白骨骷髅抓起男子和女子往水底拖去。
空洞的眼窟窿里冒着森森绿火,比厉鬼还恐怖。
“不,爸!妈!”
我吓的肝胆俱裂,随着撕心裂肺的喊声,泪水夺眶而出。
“快起开,人家还是黄花大闺女,可不敢做你妈。”
猛然间,一声尖叫自耳畔响起。
我突地睁开眸子,才见自己抓着小雅的胳膊,浑身都被汗水湿透。
原来是个噩梦。
五年了。
经常会梦到父母惨死的场景。
可这次多出了盔甲骷髅。
感情父母不是被淹死的,而是被这些鬼怪抓走的。
“呼——呼——”
我喘了几口粗气,慌忙松开小雅,露出一抹歉意。
“抓的这么紧,胳膊都被你捏紫了,不会是见阎王吧。”
小雅揉了揉胳膊,狠狠的剐了我一眼。
“抱歉,小,小雅。”
我挣扎着坐起身,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梦里,似乎还听到几个名字,小雅就是眼前的女子。
“哼。”
女子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小雅的称呼。
反倒是我有些纳闷了。
难道那不是梦。
我到底做了什么。
跟喝断片似的。
我使劲拍了拍脸颊,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一抬眼,就见自己躺在凉席上,从脚边的地窖里燃起熊熊大火,照亮火坑周围的老头和壮汉。
三,三爷?
铁牛?
他们三个好像是来避雨的吧。
怎么把我书给烧了。
我好奇的眨了眨眼睛,看着被烧成灰烬的书籍,瞳孔一缩,吓的跳了起来。
“你们怎么把我书给烧了!”
我指着火坑,气的胀红了脸。
“衣服湿了,总得烘干不是。”
三爷瞟了我一眼,说的理所当然。
“可这是我的书,你们怎么不经我同意就烧了!”
我差点是气疯了。
要知道,这些书陪了我五年,感情深着了。
“什么你的书,我们饿起来还吃人肉了。”
小雅抱着蓝布包裹,火光下,青铜剑柄反射出暗金色的光泽,迫使我冷静下来。
“小雅,你又开玩笑。”
三爷笑骂一声,冲我摊开手掌,问道:
“永成,你可知这是何物。”
我生着闷气,忿忿的看了一眼,见三爷手中放着一只黑色的甲壳虫,随口答道:
“龙虱。”
这只龙虱被师父丢在观里,让我做成了标本,平时夹在书里作书签。
可这三个自称是师父朋友的家伙擅自烧了我的书,却把没用的龙虱标本留了下来。
真是不可理喻。
要不是带着武器,还请我吃了荷叶鸡,对了,荷叶鸡
我揉着眉心,一想到荷叶鸡,脑袋就开始犯疼。
“嗯,这确实是龙虱,但不是普通龙虱。”
三爷一脸专注的盯着甲壳虫,接着道:
“普通龙虱最大不过三厘米,这只龙虱都有半指长了,且长着锯齿般的口器。”
“这是龙虱中的稀有品种,葬龙虱,又称三眼龙虱,只生在极阴之地,靠吃腐肉为生。”
“永成,你可知这龙虱是从哪来的。”
问及来处,三爷浑浊的眸子露出一抹锋芒,整个人显得精神不少。
不单三爷。
小雅跟铁牛也是怔怔的看了过来,眼眸中现出浓厚的兴趣。
被三人这么盯着,我就算知道也不好说了。
总感觉这三人不怀好意。
“永成,你师父十日未归,很可能跟这虫子的来历有关,你告诉我,我帮你把师父找回来。”
见我犹豫,三爷立即加重语气,说的郑重其事。
“还有荷叶鸡么。”
我揉着眉心,错开话题道。
三爷二话不说,冲铁牛使了个眼色。
铁牛立马拉开帆布包裹,将一个油纸包丢了过来。
我接过纸包,摊开荷叶,见到里边没有鸡腿的老母鸡,张口就啃。
熟悉的味道,让我头疼的愈发厉害。
“这是我师父从水潭那边抓回来的。”
我强忍疼痛,试图找回断片的记忆。
“水潭!就山腰上那个小水坑?”
三爷瞳孔一缩,急声追问道。
我边吃边点头。
整个瘠山就那一处水坑,冬暖夏凉,常年积水,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原来如此!”
见我点头,三爷露出一副大彻大悟的神情。
仿佛发现了天大的秘密。
“三爷,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点。”
小雅没弄明白,一脸不解道。
“这山里边确实有座古墓。”
三爷舔着嘴唇,显得有些激动。
“古墓?开玩笑吧!”
我被三爷的话逗乐了,摇头道:
“古人视死如视生,选墓定穴多选风水宝地,这瘠山就是个过道场,毫无风水可言,且山下黑泥淤积,无法造墓,正所谓山管人丁水管财,说白了,瘠山就是处绝地,谁葬谁倒霉。”
我虽未实地堪舆,可看过不少风水墓葬类的书籍,闭着眼睛都知道瘠山不适埋骨,更别提古墓了。
“你说的一点没错,看来千面书生的书都传给了你。”
三爷多看了我两眼,才接着说道:
“可若这山里边有座天然的墓穴,无需夯土券顶,你说的这些就毫无意义,就算寻龙分金的高手来了,也看不出一点端倪。”
“要不是葬龙虱,即便你师父也找不出这个古墓。”
三爷说完,将葬龙虱丢进背后的铁箱子里。
隐约间,传出一声怪异的尖叫。
然后就没了声音。
“你,你们是盗墓贼!”
听到这里,我总算是看出了三爷几人的身份。
“跟你师父一样,要不说我们是老相识。”
三爷拍了拍手掌,腾地站起身来。
而我,不得不接受事实。
以前。
见师父用树杈在地上写写画画,我就有所猜疑。
因为师父画的多是阴宅尸地,跟墓葬有关。
现在看来。
师父的确是假道士,真支锅。
“永成,你师父之所以多日未归,很可能是进了古墓,天然的极阴地可是凶险的很,估计,你师父是被困住了出不来。”
“你可愿跟我们一起去找你师父。”
三爷见我一脸失落,笑着怂恿道。
“我,我不去,我去了就成盗墓贼了。”
听三爷要带我下墓,我果断摇头。
拿死人冥器,可是要损阳寿,受诅咒的,书上写的很清楚。
那时的我,心思单纯,对盗墓有着本能的抗拒。
“因为你师父,你不去也是盗墓贼,再说了,盗墓有什么不好,顿顿荷叶鸡,钱多到花不完。”
“而且,你师父现在生死未卜,作为他的弟子,你真就不管不顾吗?”
三爷对我会拒绝毫不意外,可接下来的话却让我不得不去。
没办法。
师父十日未归,我心里很不踏实,见三爷说的这般凶险,就更加忐忑了。
“那我就只是去找师父。”
我吃完整只荷叶鸡,还是想不起中断的记忆,倒是头疼的感觉消失了,头脑清醒的很。
如果三爷几人想对我不利,完全可以趁我昏睡的功夫将我丢火坑里。
没必要带我下墓。
看来,三爷他们真是师父的朋友。
是我多想了。
“走吧,事不宜迟,现在就去。”
见我答应,三爷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意,当先走出道观。
“三爷,我们从哪下墓,你有眉目么?”
“既然是天然墓穴,当然走天然盗洞。”
“你说的是水潭!”
“孺子可教,千面书生果然没看错人。”
“………”
跟着三爷走出道观。
门外。
风停雨住,夜色正浓。
点点星光照耀着瘠山,勾勒出荒凉的轮廓,显得死寂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