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修罗场
周格衍收回目光，全神贯注于手和车头的位置，脚轻轻踩上踏板，车子缓缓向前挪动。
秦遇安在背后望着他紧绷的后背，一边牢牢跟着，一边在心里暗自好笑，她真没想到周格衍居然不会骑自行车。
“怎么样？感觉还可以吗？”秦遇安问。
“可以。”周格衍的声音微微放大，能听出他的紧张，“现在稳着呢。”
秦遇安轻笑了声，“一直稳住啊。”
周格衍听到她声音里含着的笑意，很想回头说点什么，但是他的能力不允许这么做，他仍然目视前方，手攥得紧紧的，好像只要握紧了车头就可以保持平衡了一样。
不过他这次平衡保持得确实不错，虽然还有些晃悠，但终究没有落地，仍然以龟速前进。
“放松放松。”秦遇安说，“巧劲懂吗？是把握住车头，不是摁住车头。等会你手又要红了。”
周格衍艰难道，“懂，但我做不到。”他晃悠了两下，又稳回来，“岂止手，我觉得我整个人都是僵的。骑车这么累的吗？”
秦遇安略微有些无语，“不是，是因为你用错力了，等你会骑了就轻松多了。”
周格衍啧了声，“其实我觉得四轮的也不是不行。”
秦遇安在背后扶了扶座椅，“行啊，买个儿童自行车。”
周格衍笑了笑，“我加点速度了啊？”
说完，腿交替的速度慢慢加快，车子的行驶速度终于上去了，比走路稍微快了点。
秦遇安，“其实我觉得你学得挺快的啊，怎么到现在都不会骑车。”
话音刚落，车子一歪，看得秦遇安心惊胆战用力扶住。好在周格衍没真倒下去，虚晃一枪又直回来了。
“好险。”周格衍叹道，“当我小时候得知自行车只有两个轮子开始，我就没骑过车了。”
“为什么？”
“觉得两个轮子不稳。刚开始还愿意试试，结果摔了一跤，后面怎么也不肯上去骑了。不过长大了也没怎么需要骑自行车。”
秦遇安噢了声，“那你今天挺勇敢的，能够尝试直面童年的恐惧。”
周格衍“……”
这不是想强行挽回一点点面子嘛，不过看起来捡起来的也不多。
“你…好像骑得很熟练。”周格衍的声音随着身体的摇摆也在风中晃悠，“从小学的？”
“嗯，”秦遇安促狭地笑了笑，眼睛弯成一道弧度，“我从小骑得就不是四轮的。”
……
“那你挺棒的。”周格衍憋出这么一句。
秦遇安躲在后面乐，“一般一般。”
骑着骑着，周格衍忽然停下来了。
“怎么了？”秦遇安疑惑道。
周格衍利索地翻身下车，“是我疏忽了，光顾着我骑，让你在后面走路。”
秦遇安笑了，“我还以为怎么了呢，不要紧的，你骑的又不是很快，我跟的上。”
周格衍定定望着她，叹了口气，“那也不能让你一直走着。”
秦遇安仍然在笑，眼神温温柔柔的，“那我也不能扫一辆车骑，你现在还没办法和我一起上马路。而且我也不能载你，我这车没有后座。”
周格衍被她的想法吓了一跳，瞪着眼睛看着她，“你还想载我？”
秦遇安不解地回望过去，“那…你载我？”
…
无力反驳。
秦遇安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连带着抬了抬头，真挚道，“就是我想，条件也不允许。”
周格衍被她拍的一愣一愣的，招架不住她无辜的眼神，生生挪开，“你骑，我在后面跟着。”
秦遇安想了想自己在前面骑，周格衍在后面没命地追的场景，连忙摇摇头，“不要不要。”像苦情剧一样，她在心里补充道。
“那…”周格衍有些为难。
“走过去吧。”秦遇安提议。
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
周格衍刚想拿出耳机重蹈覆辙的时候，一辆车缓缓停在路边，车窗摇下，人声从里面清晰地传出来，直接打断了周格衍的行动。
“秦遇安！”
这洪亮的一嗓子，这咋咋呼呼的感觉，这熟悉的打断周格衍的方式，让他不由想到了一个曾经带给他烦恼而烦恼仍然停留的人。
周格衍顿了一下，深呼吸了一下，和秦遇安一起将视线转过去。
副驾驶的车窗处，果然显露出盛麦的一张笑嘻嘻的脸。
他看到了周格衍，朝他打了个招呼，“嗨，你也在啊。”
周格衍僵硬地点头，“嗯，你好。”
秦遇安惊了一下，“你又吓我？”
盛麦面露抱歉，“噢sorry，我忘了给你放个bgm，我的我的，下次一定。”他很快就转移了话题，“去哪啊？我送你们。”
周格衍抿了抿唇，听着秦遇安说地方。
“巧了，我们也去那。”盛麦笑道。
艹，他在心里骂了一句，怕什么来什么。
“你…们？”秦遇安迟疑问道。
这时，后窗渐渐摇了下来，露出一张目瞪口呆的脸。
周格衍见到那张脸后，同样震惊，不可思议地望着他，“钟刻？”
不错，那人正是他的好基友，钟刻。
此时钟刻的目光扫了扫他，又扫了扫秦遇安，接着又将目光转向盛麦。
盛麦也正望着他，“你们认识？”
钟刻收回吃惊的模样，点了点头，“我哥们。”
周格衍用疑惑的眼神盯着钟刻，钟刻指了指盛麦解释道，“补习班的哥们。”
…你哥们真多。
盛麦笑道，“上车再聊啊，先上车。”
秦遇安道，“我车怎么办？”
盛麦，“你先停旁边，晚点我再送你过来。”
于是他们停好了自行车，依次上了车，先是秦遇安，再是周格衍。
“你好。“秦遇安上车后朝钟刻微笑道。
钟刻愣愣地回了一句，“你好。”然后转向周格衍，“你…”后面的内容没能说出口，憋出了个，“好巧。”
盛麦在前面搭腔，“是啊，我俩刚也正打算去那边喝个奶茶，没想到就遇到你俩了。”
周格衍看了眼钟刻，“我没想到你俩还认识。”
盛麦笑道，“我也没想到，世界真小。”
钟刻微微侧过目光瞥了眼坐在一旁的两人，心里嘀咕道，我也没想到你们居然在一块。刚刚盛麦忽然叫司机停车的时候还有些莫名，直到他看见路边秦遇安和周格衍站在一起的时候，莫名转成了震惊。
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不自觉地又瞟了眼他们，隔着秦遇安，对上了周格衍的目光，他挑眉询问。而周格衍则是默默扭过头，绷着张脸。
钟刻见周格衍别扭地转过头，就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了。不过，周格衍和盛麦之间的情况倒是有些让他在意。周格衍和盛麦的性格他比较了解，周格衍待人温和，而盛麦又是自来熟人来疯，两人怎么说都不会是这样的氛围才对。难道两人有过节？但是也不像，两个人都客客气气的，盛麦还好，反观周格衍，格外不对劲。
钟刻多看了眼周格衍，看见他无意识地揉着手心，坐得笔直。
秦遇安似乎也发现了，低声问道，“手还疼？”
周格衍将手放下，摇头，“没，有点麻而已。”
秦遇安又看了看，才嗯了声。
钟刻朝左边挪了挪，将头搭在窗边，脑海里忽然回放了很多以前的片段，一些零碎的画面拼接起来，隐隐的轮廓浮现，放在现在看更加清晰。
呵，物是人非啊物是人非。
车靠边停了，一行人从车上下来。
盛麦对着出租车司机道，“叔叔，绕两圈再回来啊，我们买个奶茶。”
出租司机应了一声，缓缓开走了。
盛麦转过身问，“各位想喝点什么？我请啊。”
周格衍礼貌笑道，“我请吧，今天答应了要请秦遇安的。”
盛麦看了眼秦遇安，又看了看周格衍，“那你请你和秦遇安的吧，我和钟刻的就我来好了。”
秦遇安赞同，“可以。”
买好了奶茶，四个人站在路口一人抱着一杯奶茶喝着，等出租车绕圈回来。
周格衍一边喝着，一边看了眼秦遇安，两个人的世界终究变成了四个人的世界，周格衍有些不爽。
他咬了咬吸管，垂下目光，望着地板。
盛麦打破了宁静，对着钟刻问，“你们俩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钟刻道，“我俩从小一块长大的。”
周格衍嗯了声。
秦遇安笑道，“发小啊。”
钟刻看着他俩，很想问一句，你俩是怎么认识的，但是生生忍住，只是一直拿着询问的目光追逐着周格衍，一一被他躲掉。
钟刻挑挑眉，还这么不好意思。
没聊几句，出租车就绕回来了。他们还是跟来时一样坐好，也许是因为每个人都有不熟悉的一个人，于是车内就又陷入了沉默。就连盛麦，秦遇安这种比较话痨的人都好像没什么话可说，大家都默不作声，只听到引擎的轰鸣声。
沉默一直延续到车回到之前上车的地方，远远就看见秦遇安的自行车停在一旁。
整个过程持续不到十五分钟。一刻钟的时间他们上车去买奶茶，再到现在下车。
车门轻轻关上，周格衍对上了钟刻一言难尽的表情，不自在地挥了挥手。
钟刻微笑，“回头微信聊。”
周格衍，“行。”
盛麦从车窗那露出个脸，“再见啊。”
秦遇安站定了，“拜拜。”
秦遇安和周格衍朝他们挥手，看着车启动，缓缓离开了视线。
等他们走了，那种窒息的感觉才慢慢消褪，周格衍缓了一口气，面向秦遇安，“走吧，我送你回家。”
秦遇安抱着奶茶，懵懵地点点头，“刚刚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是有点。”周格衍点头，“可能因为都有点熟悉，但又都不熟悉吧。”
“是吧，”秦遇安不确定道，“啊，我忽然想起来了，那个钟刻是不是也是文艺部的啊？”
周格衍点头，“对。”
秦遇安乐了，“我还有他微信呢，见面了我反而没认出来。”
周格衍轻笑了声，“你不说我也以为你不认识他来着，忘记还有这一茬了。”
走着走着，周格衍转过头盯着秦遇安。
秦遇安抬眼望着他，“怎么了？”
周格衍抿了抿唇，眸光闪烁，“你说，当时要是我没砸到你，你是不是也一样不认识我啊？”
秦遇安顿了顿，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想了会，“不知道，可能会不认识吧。”
周格衍噢了声。
秦遇安扫了一眼他的脸色，笑道，“诶，你别不开心啊。我觉得缘分这种东西真的很重要，你砸我那一下就证明了我们有缘分啊，不存在我没被你砸到的情况。”她一脸真诚道，“也就是说，我被你砸是既定的。”
周格衍笑起来，“这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吧”
秦遇安摇头，“本身不是好事，但是衍生的是好事，认识你就很好啊。”
周格衍愣怔地望着她，“认识你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目光碰撞在一起，变得凝滞。
秦遇安先笑起来，目光柔和，“也许在另一个时空，我没有被你砸到，但是我们会以另一种方式认识，缘分这种东西，不是错过一件事情就可以避开的。”
周格衍低着头笑，“那我希望那个时空的我能换一种温和的方式遇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