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海鸟年度庆典在南方的一个海滨城市举办。
林翘坐飞机从江潭过来，三个多小时的行程让他的腰背不太舒服。
他拖着行李箱缓步走到机场到达大厅，一抬眼，看到全副武装的蓝云清举着一块接机牌子，正在向他招手。
“这边！”
乌黑墨镜掩不住蓝云清喜悦的神情，他邀功似的迎上去，接过林翘的行李箱，关切地问：“路上怎么样，身体还好吧？”
林翘嫌弃地瞟他一眼，说：“你怎么回事？捂这么严实，打扮得像个特务一样。”
蓝云清不好意思地笑笑，把自己脑袋上的渔夫帽摘下来扣在林翘头上，轻声说：“小匀送我的，非让我戴墨镜、戴帽子、戴口罩，他说我现在也算公众人物了，要有防偷拍的意识。”
林翘新奇地摆弄着头顶的潮牌渔夫帽，怎么也摆弄不妥当，这顶帽子的尺码对他来说有些大了，遮视线。他觉得别扭，就把脑子又扣回了蓝云清头上。
“行啊小蓝，”他调侃道，“你俩成了？他特意跑到这边来陪你？”
“怎么会！他也是来这边参加活动的！”蓝云清被林翘一句话激得脸都红了，“他前段时间演的那个古装剧要在海鸟平□□播，这次剧组受邀来做宣传。”
“行吧，我就知道他吊着你呢。”林翘摆摆手，语气颇为恨铁不成钢，“上次打游戏我把他凶了一顿，后来没跟你发脾气吧？”
“没有没有，他不是这种计较小事的人，他性格真的挺好的。”
“性格挺好，就是演技够呛。”林翘冷冷吐槽，“花瓶。”
蓝云清叹了口气，无从反驳：“……没关系，他现在想演戏就演，以后不想演了，我也能养他。我家那栋楼的拆迁补偿款一共九千多万，省着点花，应该够养他一辈子了。”
林翘：“……”
蓝云清：“怎么了？”
林翘：“你小心被骗财骗色。”
两人打车前往主办方安排的酒店。
酒店大堂里人头攒动，等待办理入住手续的客人已经排起小长队，蓝云清担心林翘的身体，干脆将他拉到一边的咖啡吧稍作休息，等人少了再去办入住手续。
大概是陷入恋情的人都有无穷无尽的倾诉欲，蓝云清一闲下来，又开始跟林翘唠叨自己的恋爱心得。
“以前你对那个姓傅的死心塌地，我真的不理解。我承认他念过大学，有眼界，会讲大道理，长相也算得上帅，但……”
林翘垂着眼眸，喝一口椰奶饮料，打断蓝云清：“别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想说你自己的事就说，不想说就闭嘴。”
蓝云清笑笑，摆弄着手中的名牌墨镜：“现在我才体会到你那种感觉……哪怕我还没追上他，我已经每天幸福得要死了。”
林翘叼着吸管，蹙眉看向自己傻乎乎的老友，宛如端详一个智障。
他忽然想起前几天那局游戏，问：“你俩这么高调，穿情侣皮肤打下路双人组，互相叫昵称，没问题？我直播间观众很多的。”
蓝云清迟疑了一下：“……他说没问题，他们公司好像是觉得这样能给他增加热度。有些事越是炒作，大家越不会信的。”
林翘勃然大怒：“他这就是在利用你！你不觉得他就是个花瓶版傅知南吗？”
“喂，你小点声。”蓝云清弱弱地说，“别让别人听到了。”
恰巧这时一位穿着白衬衫的年轻男士走过他们身边，蓝云清心虚地瞄那人一眼，歪着脑袋凑到林翘耳边，悄声说：“刚才那男的真像傅知南，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又施展大召唤术了。”
林翘不禁回头：“哪个？白衬衫那个？你瞎啊，比傅知南帅多了好不好。再说傅知南不喝咖啡，他□□过敏。”
蓝云清玩味道：“你记得可真清楚。细看确实不太像，但气质挺像的，身上都带着一股……自负的劲头。”
“行了行了，以前我们两个坐在一起还能谈谈人生理想，现在倒好，净聊男人的事，还真成‘姐妹’了啊？破除同性恋刻板印象从我做起好不好！走走走，别偷看帅哥了，跟我办入住手续去。”
蓝云清失笑，起身帮林翘拿行李，说：“少用你这一口小奶音跟我讲大道理，听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林翘没理他，拿着自己的证件夹，径直朝接待台走去。
……
……
蓝云清重情重义，不是那种有了爱情就抛弃友情的人。当晚，他没有挖空心思去跟边匀套近乎，而是预订了海边的特色餐厅，约林翘出来吃沙滩海鲜大餐。
“别哄我，”作为从小玩到大的老朋友，蓝云清心里那些花花肠子，林翘门清，他拖着长音故意道，“肯定是人家大明星不理你，这才想起我来，对不对？”
蓝云清笑而不答，站起来帮林翘倒了些饮料，说：“你就别揶揄我了，良宵美景，难得糊涂，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让我们为友情干杯。”
林翘无语地与老友碰了个杯，然后剥下两条螃蟹腿，蓝云清一条，自己一条，在曼妙海风的吹拂下，眯着眼睛开始大快朵颐。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全身心放松的时候了。过去，他一直在努力、在拼搏；未来，他也愿意继续竭尽全力地努力、拼搏下去。
青春太短、世界太大、理想太远，他总想自己能跑得更快一点，抓住更多的机会和希望，他永远充满斗志和勇气，只是害怕时间来不及、自己的身体来不及。
今夜的小憩是为了明日的全力以赴，世界是如此美好，一定还有许许多多的好运在等待着他一一开启。抱着这样的心态，林翘放飞心情，吃得愈加开怀。
“你慢点吃，”蓝云清看不下去老友的吃相，拿纸巾帮他擦嘴，“怎么着，难道你还着急吃完回去开直播不成？你就不能歇两天，放松一下，好好玩玩？”
林翘愣了愣，竟还真的考虑了一下蓝云清的建议，最后说：“算了吧，不方便，我直播一向很正经的，从来没有这些吃吃喝喝的内容。”
“但是可以拍两张照片发到粉丝群显摆。”他得意地笑起来，擦了擦手，拿出手机拍下了眼前的风景和大餐。
……
……
三张未经雕琢的海滨照片，惊起粉丝一片。
看到照片的内容，程池一点也不意外。
他把照片放大，举着手机，对着面前如出一辙的风景，立刻定位到了林翘餐桌的方向。
一丝窃喜涌上心头，但他又忍不住暗自辩解——
他来到这里参加活动是因为对林翘好奇不假，但他真的不是跟踪狂。谁来海边都想着在沙滩上走走逛逛、吃一顿海鲜大餐，他只是凑巧与林翘他们选择了同一家餐厅罢了。
况且，他也并未上前搭讪叨扰，只是远远坐着，喝一杯鸡尾酒，欣赏晚风吹拂下的美景美人，聆听涛声里那令人心动的笑音罢了。
隐隐约约的，蓝云清似乎在问林翘，直播合同到期之后，他怎么打算。
所有人都在关注这个问题，自那次傅知南在直播间挖角之后，每天都有人在弹幕里询问林翘日后的去向，但林翘从没正面回答过。
程池也很好奇，林翘到底是怎么想的。
看他近来的回避态度，他应该是不会与海鸟续约了吧……
沙滩上，海风轻飏，浪涛缠绵，风声涛声完全盖过了林翘说话的声音，坐在远处的程池根本听不清楚。
他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说：“我本来……但是今年水果生意不好，我姐……栗子马上要宣布退役，直接进刀锋的教练组，我……”
好吧，程池认输。
偷听本来就是不光彩的事，他就不该抱有幻想。
反正接下来的几天还有官方庆典活动，他不愁跟林翘打不了照面。
程池放下酒杯，摸摸自己衬衫口袋里的银质名片夹，那里面的精美纸卡上印着“锈湖”咖啡馆的地址，他盼望着有朝一日，林翘能到他的咖啡馆去做客。
他希望，他能有机会了解林翘更多。
……
……
第二天上午，主办方安排嘉宾分批参加彩排。
程池换上了他签到时领取的海鸟文化衫，踩着时间到了会场。
结果到了才知道，与他有关的活动流程时间还早，他拿着工作人员给的会场地图和流程安排表，百无聊赖，回归咸鱼本性，寻了把椅子，猫在后台的角落里闭目养神。
昨晚吹着海风小酌一杯，可能是酒精刺激了中枢神经，程池兴奋难耐，没怎么睡好。
半夜的时候他忍不住去粉丝群里伪装小妹妹对林翘的海滩大餐发表赞美，结果被群友们苦心规劝，说大学生要早睡早起少熬夜，撵着他下线，真是无奈又有趣。
正当程池闭着眼睛浮想联翩之际，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胳膊，程池睁眼一看，是个穿着漂亮洛丽塔小裙子的姑娘。
“你好，请问c区怎么走？我迷路回不去了。”
“……哦，我看看。”
虽然不愿多管闲事，可人家问到自己头上，总不好置之不理。
程池展开手里的地图，心道，该不会是把我当成会场工作人员了吧。
好在他方位感强，记忆力也超出常人，哪怕自己都没去过c区，靠着手中的简单平面图和刚才一路走来对标识牌的记忆，三下五除二便给这个姑娘指明了方向。
最后，他还十分绅士地问了一句：“用我送你过去吗？”
“哦不用。”姑娘也很爽利，礼貌地道了一句谢谢，拎着裙子快步走开了。
程池做完好人好事，又在椅子上坐下，打算继续开启咸鱼模式。
这时，他忽然注意到，有一个人正在不远处站着，欲言又止地望着他。
竟然是林翘？！
林翘朝程池走过来。
“您好，能不能……”
他穿着一件简简单单的白t恤，像从暗处射来的一道光，五官俊朗英气，表情却乖得不像话，似乎是因为怯于跟陌生人搭话，嗓音微微发颤，仿佛是在鲜牛奶里滴入一滴蜜糖。
这幅场景，哪还有平时那个自信满满、豪气干云，在直播间招呼“兄弟们”的大主播的样子。
程池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握着流程表的手心冒出汗来。
“能不能……”林翘问。
“能。”不等他说完，程池满口答应，嘴角挂上完美无缺的微笑，宛如漫画里无所不能的黑衣执事，“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林翘的耳垂一下子红了，莫名其妙的，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他躲避着程池的目光，指指旁边那把简单的椅子说：“能借你的椅子坐一下吗，我……”
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患有腰疾终归是件奇怪的事，林翘说不出口。他今天一大早就来这边等候工作，没想到一等就等到现在，长时间的站立让他整个后背都是僵硬的。
但面前这个陌生人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立刻躬身擦了擦椅子上并不存在的尘土，道了一句“请坐”。
然后十分贴心地问道：“需要帮你叫医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