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网络主播这个行当门槛极低，所以金字塔效应异常明显，头部主播和脚部主播压根不是同一物种。
在海鸟网站，既有林翘这样订阅人数破400万的明星大主播，每次直播间弹幕疯起来压根找不到林翘的脑袋瓜子在哪；也有程池这样，观众小猫两三只，开直播只为图一乐，也只能图一乐的闲散小虾米。
程池，男，27岁，爱好数码科技，经常制作一些数码测评的短片上传到视频网站，有时也发表一点对于新技术的观点和判断，因为舍得花钱买最新款产品做测评，日子久了，粉丝积少成多，现在也算数码圈内不温不火的一个微型意见领袖。
程池对直播并无热衷，只是生活太过无聊寡淡，有时实在无事可做，便将直播时的自说自话作为乏味人生中信手拈来的呆板调剂。
抱着这样的散漫态度做直播，他的直播间自然人气寥寥。以往做数码产品开箱测评，观众大约都只有十几人几十人，肯发弹幕的不过五六人，以至于每次有新弹幕冒出来，程池都能有一搭无一搭地接话聊上半分钟。
没想到，今天的情况竟与平时大不相同。
当程池甘之如饴地挨完奶音小弟弟三分钟痛骂，笑眯眯地发出那句欠揍的好友申请留言后，他抬起头，蓦然看到十来条弹幕从自己眼前呼啸而过。
可惜都不是什么好话——
“恶心”
“直男惊恐”
“大哥你抖m吗，被骂成狗这么开心”
“主播真的很不对劲啊，一口一个小弟弟”
“小哥哥更不对劲”
“都是为了流量，鄙视”
“坑队友太不地道了，以后开人机局做测试吧”
“你是真不会玩还是装的？”
“装的呗，好不容易撞车大主播，要的就是节目效果”
“可也没见那边粉丝过来喷人送热度啊”
“别人是电竞世界冠军，你劝他投降，服气”
“刚从1225过来，程池还真是你啊，只能说幸亏你不红”
“我劝你赶紧下播，还来得及”
“卡扣今晚诸事不顺，是真的生气了，不是节目效果”
程池承认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恶劣，但他觉得不过是一局游戏，无伤大雅，可这一条条弹幕看下来，他看懵了。
撞车大主播？撞谁？刚才那个奶声奶气的小学生打野？
咸鱼不想招惹是非，他暂且把手里的新款游戏手机放在一边，客客气气地询问：“嘿，朋友们，出什么状况了吗，你们谁给解释一下。我打游戏就是特别菜，刚才一直手忙脚乱，都顾上没看弹幕，不知道你们在聊什么。”
弹幕倒也算客气，回答他：
“在聊你队友”
“你刚才那队友，卡卡卡个扣，退役电竞冠军”
“kakko没听说过？aog中国区第一人没听说过？世界赛三冠王没听说过？”
程池认真想了想，坦然摇头：“没听说过。”
虽然没听说过，但他已经差不多明白了事情的起因。
刚才那个打野队友，卡卡卡个扣，是一位top级别的明星主播——回想一下，他确实常在海鸟直播的首页见到这个名字。
所以，他是把一个粉丝无数的退役选手大主播误认为了小学生玩家？还用嬉皮笑脸的不正经态度惹得对方十分生气？对方的百万粉丝保不齐马上就会杀到他的小小直播间？
可职业选手怎么会用小号来玩新手局，很奇怪啊。
程池想不通，与此同时，刚才有人提到的“aog中国区第一人”这个说法引发了网友们的激烈争论。
“三姓家奴有才无德不配称作第一人”
“三冠王不配谁配，难道是从来没有得过世界冠军的岑默？”
“转会跳槽多正常的事，拿这个当黑点的都是小学生吧。”
“默神传承了aog中国区的竞技精神，林翘呢，追名逐利、利欲熏心”
“默神是团队领袖，林翘就是个打手”
“打手？麒麟的世界赛看过吗？是谁一路扛着队伍往前走，总决赛逆风翻盘的？”
“k神一打四孤身守水晶帅炸！”
“中国麒麟，永不言弃！我的青春！”
“但是kakko离开麒麟了，后来跟着polar，不是打手是啥，狗？”
“哈哈哈卡扣百万女粉都说傅知南是狗！”
“傅知南是狗，林翘是傻狗”
弹幕里吵得火热，程池从来没见自己的直播间这么热闹过。
果然是明星选手大主播啊……
他忽略掉那些他看不懂的电竞圈黑话，飞快地思考眼下如何赶紧息事宁人，以免大主播的粉丝蜂拥而来，把他喷成炮灰。
程池在脑海中简单组织了一下语言，脸上摆出一副成年人式的虚伪笑容，对着摄像头饱含歉意地说：“真不好意思，我以为休眠账号首次登陆回归，系统会给安排机器人陪练送个胜局安抚人心，看来是我高估游戏公司的程序算法了。对不住对不住，下次一定开人机局做测评，不会再坑排位队友了，这次是我不对。”
“至于游戏里那些玩笑话，”他继续解释道，“听声音，我真的以为他是个小朋友，所以想逗逗他，没别的意思。我劝他投降退出，是觉得小孩子应该早点睡觉明天好好上学，晚上沉迷游戏不利于身心健康。”
他的发言诚恳正直，挑不出毛病。但没想到，原本在你争我吵的网友们听到主播这么说，忽然抛弃前嫌同仇敌忾，齐齐把矛头对准了程池。
原因很简单，观看游戏手机开箱测评的大部分都是喜欢玩游戏的年轻男性，这些网友从小被父母师长批评玩游戏不务正业，耳朵都快起了茧子，听到“沉迷游戏”四个字，无数悲惨回忆涌上心头，一下子激起了强烈的逆反情绪，恨不得立刻把主播喷上天。
弹幕说：“管天管地，管不到别人玩游戏。真搞笑，玩游戏怎么了，你小时候不玩游戏？”
程池回答：“不玩。”
弹幕：“真可怜，游戏都没得玩，你是脑残还是手残？”
程池：“都不是，没兴趣。”
弹幕：“呦呵你对什么感兴趣？”
程池：“小学开始玩编程，初中搞ioi，高一保送之后捣鼓了三项人工智能专利。也就这样吧。”
“……”
“？？？”
“吹牛！哪有高一保送的？”
“ioi？是啥？”
“ioi，international olympiad in informatics，国际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程池轻描淡写地回答，“你们可以去查，我参加了20xx年那届，当时我高一，拿了金牌就保送了。”
弹幕安静了几秒，然后风向急转，方才的气愤与不屑统统变成了羡慕的星星眼——慕强的男网友永远这么有意思。
“没记错的话，主播是江潭大学的”
“高一保送江潭大学哇”
“高一就ioi金牌”
“强得过分了”
“我查到了！程池大神！”
“……”
“牛”
“花擦！这是真大神！”
看着屏幕上流水一般的吹捧话，程池嘲弄地笑了一下：“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就是个无业游民，而且玩游戏菜得不行，总是坑队友。”
他不看镜头，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叩着手机的包装盒：“今天的直播就这样，我下了，详细测评结果过几天会发视频出来。最后，再次为刚才坑队友的行为道歉，我会去那位主播的直播间送礼物赔罪的，各位，拜拜。”
说完这些，程池打算直接关机走人，恰在这时，屏幕上忽然出现了几行弹幕，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大神大神，刚看到你有一项专利叫麒麟算法？”
“专利注册时间跟麒麟夺冠是同一年！”
“好巧啊，你真的不知道aog的麒麟战队吗？”
“就是为aog中国区获得第一个世界冠军的麒麟战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