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女孩
“你不应该现在就把他赶走的。”车乐意看着阎岩的身影彻底消失,开口说道。
“为什么?”
“外面还一堆人呢,你打得过?反正我是吃不消。”
姬玹扫了他一眼:“你打不过,不代表吾打不过。吾可是至高无上的堕法权杖,你算什么东西?”说着,他迈开闲庭信步朝门口走去,落下车乐意还在原地目瞪口呆。
“你……演上瘾了是吧……”
姬玹走出房屋,一票膀大腰圆的匪徒齐刷刷扭头,瞪着他。远一点的地方是那只妖兽烈火,正在朝着地上呕着什么东西。
“你对那条龙做什么了?”姬玹尽量让自己在嘴唇不动的情况下发出声音。
车乐意这时也跟了出来:“往它嘴里丢了那一家的一串大蒜。”
“要赔的。”
“我知道,所以我把隔壁那家的也丢进去了。”
二人目不斜视的聊天中,山贼们坐不住了。其中一个有些另类,穿的文质彬彬但是一身膀子肉的家伙挺身而出:“你们是什么人?阎老大呢?”
车乐意嘿嘿一笑,心里说装逼的时候又到了,正要上前狐假虎威两句,就被姬玹按了回来,还被他教育了一下:“无知者,无罪。”
车乐意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吃了还在怀孕的蟑螂。
这下在山贼们的眼中,就是主子的手下试图教训他们这些有眼无珠的家伙,但被涵养不错的主子制止了……
“吾乃堕法权杖,阎岩的上司。尔等即刻出发,协助阎岩歼灭敌手。”姬玹淡淡地大手一挥,指向阎岩追击的方向。
“你……你怎么证明?”似乎是狗头军师的家伙将信将疑。
这时,远一点的烈火貌似是解决了胃里的大蒜,咆哮着东张西望,很快看到对着它挤眉弄眼的车乐意,顿时轰隆隆地冲了过来,山贼们见着六亲不认的大块头来了,纷纷作鸟兽散,给它让出了一条阳光大道。
车乐意坏笑,朝着姬玹背后一缩,烈火冲量不减对着姬玹就是一个野蛮冲撞。
就在它将要把姬玹变成皮球的前一刻,这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的刚齿兽猛然刹车,把地面犁出两道深达半米的沟壑,最后险之又险地停在姬玹面前。
姬玹一动未动,甚至眼睛都未曾眨动。
“找你主人去。”姬玹冷冷地命令道。
烈火讨好似的低吼一声,四处嗅起了气味,然后朝着一个方向狂奔。
车乐意暗叹一声可惜,还想借这大块头的手报复姬玹,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赶走了,真是……
“滚回来。”姬玹大声对着已经跑远的烈火吼道。
车乐意傻了。
姬玹对着悻悻走回的烈火说:“吾不杀你。刚齿兽没有嗅觉,你是想死么?在那个方向!”
目送可怜的刚齿兽离开,姬玹又把目光转向山贼们,他慢慢走到狗头军师身前,他走一步,其他山贼就退一步,只有狗头军师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知道这尊大佛的冲着他来的。
“你们刚刚,想与吾说什么?”
狗头军师一个激灵,大吼:“所有人跟我来!咱们去助大王一臂之力!”
山贼们争先恐后地离开,看上去倒不像是去抓逃跑的人的,更像是逃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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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月高悬,清冷的月色在高空飘荡的薄云之中晦明变化着,自古古人好月,今夜的月就是最挑剔的诗人来了,也得呕心沥血著上一篇诗作,以此纪念。
月色为小河披上了一件银色的外衣,作为回报,小河也邀请月亮来到自己的怀中做客,派鱼儿做她的向导,让波浪与她玩耍。还有一只小舟,追随着他们的足迹,亦或是顺着他们的来路行进。
船不大,小小的舟棚里只能容纳两个人并排躺下。船尾上躺着一人,闭着双眼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享受月光浴,好不惬意。船头上一人斜倚着舟棚边缘坐着,手里的橹好一会才撑一下。
船尾车乐意,舟首坐姬玹。
舟棚里忽然钻出一人,出来后看了姬玹一会,默默走到船头,和姬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坐下,面对着姬玹,抱着膝盖。半张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
“外面很冷的,姑娘小心冻死了被这个大魔头吃掉嘿。”车乐意的声音顺流飘了过来。
萧依夏没理他,而是看着河边丛生的水草,它们在黑暗之中摇晃。
“醒了?”
“你真的是堕法权杖?”她看也不看姬玹一眼。
“你见过哪个堕法权杖会给你们撑船的?”姬玹顿了顿,“看来那时你就醒了。”
她的肩膀一沉,似乎是松了口气:“你也太小看我了,那么点力道就想打晕我?”
“反正让你暂时失去自理能力就可以了,都在计算之中。”披着蓑衣的姬玹打了个哈欠。
“嗯……”
“怎么,想问很多问题,就是不知道从哪开始?”
“才不是,”萧依夏翻了个好看的白眼,“我在考虑再过多久我会被你饿死。”
“我又不是你妈。”姬玹白眼一翻,把手边一个布袋子递了过去。
萧依夏看了看,两个馒头。
“这也太寒酸了吧,水都没有?”萧依夏下意识地说道。
姬玹收回笑意:“在什么路上行走,就要遵循这条路的规则。或许你以前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但现在你只是一个被人追杀流落天涯的小姑娘而已。”
“小姑娘?你很老吗?”萧依夏瞪圆双眼,姬玹不甘示弱地与其对视。不一会,这个小姑娘垂下头去,眼神也黯淡下来。
“你说的对。”她垂头丧气的样子给姬玹看的又是一乐,他随手丢过去一个水袋:“放心喝,老太太临走前给我们一人一个。”
萧依夏看着掉在自己面前的水袋,脑子里走马灯一般流过自己最近这些日子的经历,想到老爷爷老太太慈祥的笑脸,小点一家决绝的背影,姬玹那一声“我去吧”。从小到大,她就像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叫声清脆讨喜,羽毛颜色鲜亮,于是不可避免的有了一颗有些娇纵的心。
人生的道路总是充满了曲折变化,她的人生早在被“嫁”给这个铁匠便开始朝着她认知范围外的方向发展,一切都和她有关,但一切她都无法影响,无法干涉,只能看着一群人为了自己的命运围在自己身边,像是一出盛大的戏剧表演,她明明是舞台上的主角,实际上只是一个最显眼的观众,亦或是任人摆弄的木偶罢了。
她无声地流下泪来。
她拿出一个馒头,用力地咬了一口,咸咸的,原来是她的泪水。
夜色愈发浓郁。
“别哭啊,大晚上的,别让后头那小子以为是我对你做了什么。”姬玹等她哭了一会,才开口劝道。
萧依夏吞下最后一口馒头,开始大口大口地灌水。过了好一会,她终于缓了过来。大哭一场,心情也好多了。
“你为什么要救我,我只是和你假结婚,还害得你家都被烧了。”
“我又不是白救你,让你‘嫁’给我的人答应为我做一件事。不然以为我是什么滥好人吗?告诉你,我心黑着呢!”
“可是那些人只是让你和我假结婚吧,我猜他们也不知道我会被暗杀,现在找我找的焦头烂额了吧。”
姬玹哑然,他在心里回忆了一遍自己为这个女孩做的决定,好像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没有太多的刻意。
想着想着,这家伙不乐意了,凶巴巴地说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管好你自己吧,现在起码有三波人在满世界掘地三尺地找你了,想想日后怎么办吧!”
萧依夏看着他,他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她笑了。
她突然活泼起来:“对了对了,你是怎么把那些山贼给唬住的啊?”
“实力呗。可能还有一定气质上的原因。”
“实力个屁,我探过了,你小子是半点修行功底都没有。我看就是用了什么宝贝才能假扮成那个老鬼吧。”
老鬼就是暗阁的堕法权杖了。这个暗阁的高层人物年岁大的令人咋舌,但寥寥几次出现在人前的形象都不甚相同,有时是肌肉虬结的大汉,有时是奄奄一息的老叟,甚至是美艳丰腴的妇人,都有可能是这位大佬的马甲。这也是为什么姬玹扮成他却没有被阎岩质疑外表。
“呵呵。”姬玹冷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哪个实力强大的高手打个刚齿龙都要躲在我这个菜鸟背后瑟瑟发抖?”
“切,不知天高地厚。你小子也就一张嘴实力强大而已。阎岩恐怕是要你这黑心老鬼给坑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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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岩追出老远,见后方“堕法权杖”并没有追来,这才停下喘气。其实他这一路上根本没见到那个人的影子,只是为了早点离开那个魔头。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附近。”
话音刚落,他身旁的地面上喷泉一般涌出大量的黑色液体,然后组成一个人形,正是刚刚的黑衣蒙面客。
“我们被骗了!”蒙面客的声音本就沙哑难听,现在更是冻人至极。
“什么?”阎岩瞪大双眼看着他。
“那个女人在他手上,根本没有被他吞掉,我刚刚居然没想到!现在回头想想,那家伙也满是破绽,哪有暗阁的长老关心两个农民的?”
阎岩眼神凝重:“可是他的功法……我让烈火留住他!”
他与烈火之间可以进行浅层次的意识交流,即使隔得远也能感应得到,就如同双胞胎一般,但这种主人与妖兽的联系比那还要紧密得多。
他刚闭上双眼,远处就传来了熟悉的轰隆声,还有属于他部下那些山贼的喧哗声。
他愣了一会儿,然后一拳轰在地上,打的方圆十米的土地都出现蛛网状的裂痕。
“混蛋!”他恨得咬牙切齿,越是对自己能力自负的人,当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时,就越是气急败坏。
“废物!我去看看。”蒙面客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不,还是别去了,肯定来不及。”阎岩强迫自己冷静,不能被愤怒冲昏头脑,“而且我觉得刚刚与我的烈火战斗的人,恐怕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
阎岩看着眼前堡垒一般的两层建筑心中稍安,但一想到那个假的鬼牵头,烦躁的情绪不由自主就上来了。
来到自己的房间,一个美丽的妇人静静地坐在桌边,烛火的光华映在美妇的俏脸上,平白添了一分魅力。
阎岩的目光在看到这位美妇的一瞬间变得温柔无比,根本不像这样一位猛士该有的样子。
美妇转过头来,看着阎岩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萧索。
阎岩心中一颤,他仔细地看着她憔悴而苍白的脸颊,深吸一口气,缓慢而用力地问道:“鬼牵头……又来了?”
美妇点了点头。
阎岩猛地冲上去,抱住了她,在她的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来不及了,我的眼泪已经流干了。”美妇平静地说,任由他抱住自己。
阎岩忽地推开她,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四目相对,美妇第一次发现这个男人的眼神可以如此复杂,痛心、懊恼、仇恨……但更多的,是决绝。他的眼睛好像被什么东西点燃了,所有情绪都在熊熊燃烧。
“还来得及。我们一起……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