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老刘
山贼们都被惊醒，纷纷走出房门，点着火把顺着声音赶来。其中便包括刚清点完仓库的山贼老大，他听闻得声音是从自家媳妇住所处传来，便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等他走到时，早已有许多人围拢在右厢房处。
“怎么回事！”那首领大喊道。
“老大！”周围人纷纷给他让了条路。
那首领顺着走去，才看到老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四肢那诡异的姿势表明，他的四肢都已经断了。
“是谁下这么大的毒手！”那首领愤怒地大喊。
“是我。”罗凡带着婉儿淡定地走了出来。
首领一见，便熄火许多，道：“这，这是为何？”
“他深夜前来，企图对我朝公主不轨。按我朝律法，杀他一人都算轻的了。若是怪罪下来，你、你、你、你们都得死！”罗凡指了指在场的人。
“狗日的，你这样对待老四，还要威胁我们？你当你在谁的地头上！我忍不了了！”忽而有一人站了出来，持刀向罗凡冲来。
“五弟，不要冲动！”那老大刚欲出声喝止，可那五弟已经冲到罗凡脸上了。
一个山贼，何以是罗凡对手，只见罗凡一掌打在他持刀的手上，他吃痛之下松了手，大刀应声而落。罗凡再反手一掌，打在那五弟的胸前。庞大的力道使得他吐血倒飞出去，倒在地上呻吟不止。
罗凡则接过那大刀，对着众人道：“这只是警告，若再有人放肆，当斩杀当场！”
这冰冷的话语加上高强的武艺，一时间镇住了在场的贼子，他们都向后退了退，不敢逞强。
这时那老大便上来赔笑道：“侍卫大人息怒，老四鬼迷心窍，一时糊涂。殿下没受伤便好，我在此给你赔个不是了！”
这软弱的样子又引起了许多山贼不满。
“大哥，你何须如此低眉顺眼，你只需一声令下，我们都上前砍他丫的！”这时有人开口道。
“是啊，这是在我们的地盘上，他怎敢如此撒野！”
“砍了他给老四报仇！”
这些山贼一时火气上涌，都跃跃欲试想要动手。
“你们不怕死的就来吧。”罗凡轻轻挥了几刀。
“大哥！”
“老大！”
……
周围的山贼们都看向他们的首领，只需这个中年男子一声令下，他们便会一齐冲上前，给这个外来者一个教训。
但是那个首领只是板着脸，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示，只是静静地说：“侍卫大人，请允许我们带走老四的遗体。”
罗凡点了点头。
那首领便看向周围人道：“还不上来帮忙！”
这懦弱的举动，使得周围山贼都抗命不前，只有一个九儿，还愿意上前搭一把手。
两人便这样，拖着那已经骨头尽裂的老四尸首，往外慢慢走去。
可这时，忽然跑来一个慌张的妇人，正是那首领的媳妇。她刚才正脱衣擦拭着老四的吻痕，忽而听闻得尖叫，又看到许多人围在一起。心慌的她穿戴衣物便要出来。可这刚一出门，便见两人拖着如一摊烂泥的老四走了出来，她顿时泪眼婆娑。
“老四啊，谁把你害成这样？！”那夫人哭得那叫一个凄惨，她趴在断气的老四身上不停哀嚎，那模样，好似是哭丧自家丈夫。
那首领也看出什么来了。以前他也听九儿说过，说四哥常去找嫂子，让自己多加注意，只是自己常在外游走，没放在心上。这时见这般情景，想来他们底下必有私情。
那首领又觉一阵鼻酸，今日不知是什么日子，又死兄弟又丢媳妇的。
“是你！肯定是你，你把我的老四还给我！”那妇人是知道老四要对婉儿下手的，自己也曾劝告过老四，只是他听不进去，方才酿此大祸。
“他只是好色，又没把你公主怎么样，你偏要杀了他！你杀了他，我就杀了你！”那妇人说完，便从一旁的山贼身上拔出一把尖刀，朝罗凡冲去。
“不自量力！”罗凡冷漠地伸出大刀。什么叫做只是好色，那老四三番四次对婉儿使坏，第一次放过他，已是自己仁慈。第二次竟还意图对婉儿下手，他绝不能放一个一直惦记着婉儿的人活在这世上。
“住手！”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首领将他的妻子拦了下来抱在怀里。
“不要闹了！”他紧紧抱着。
“不行！我要他给老四偿命！”那妇人依旧疯狂地喊。
“九儿，带大嫂回房。”首领忍痛道。
“老刘，你还是不是男人？自家兄弟被人做了你还要赔礼道歉！”那妇人歇斯底里。
“带回去！”被称为老刘的首领大喊，九儿便把大嫂拉回屋去。
“不好意思，让公主殿下和侍卫大人你们见笑了。”老刘弯腰行礼。
“管好你的人。”罗凡收回刀，但仍把持在手中。
“大家伙，将老四搬去埋了吧。”老刘有气无力地喊。
虽大家都觉得他软弱，但毕竟还是头领，这闹一下情绪也就算了。他们对罗凡怒目而视，随后将老四的尸首搬走了去，剩下的人也都四散而去。
“你这些弟兄，似乎有别的心思了，特别是那至今没出现的二哥三哥。”罗凡见他落寞的景象，念及他当初放了自家与婉儿二人，便出言提醒。
“你是说他们与良镇的良柳勾结，杀害河东余家十三口一事吗？”老刘咳嗽几声，疲倦地靠墙坐下。
“不仅如此。刚才，我可是听闻那老四与所谓二哥三哥的计划。不日你恐怕有大祸上身。”
没曾想，老刘竟摇了摇头，道：“都无所谓了。即便他们不对付我，我不日也要离世。我本希望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教训他们少些杀戮，少惹大祸。因为我深知，杀人放火肯定不是正道，昔日因为饥荒和赋税徭役上山落草也便罢了。如今天下安宁，我倒十分希望他们能回去，回到田地里去，不必再刀尖上舔血。”
“离世？”罗凡这才仔细地打量了老刘一番，却真发现他面无血色，气息低靡，似乎有重病在身。
“没错，我已染重疾，近日来呼吸不畅，体力不佳。想必不久之后，我便要下黄泉地狱了。想来是我杀伐多年，罪恶深重，致使疾病缠身。”
“或许吧。”罗凡不置可否。
“但我走后，我这班弟兄定然为非作歹。以如今官府的本事，恐怕这个寨子将很快被铲除。我这班兄弟三十多条命，都将步我后路坠入黄泉。我虽不想见这般景象，但也无可奈何。他们嗜血成性，已无法回头。而安定的天下，是容不得反贼的。”老刘自顾道。
罗凡漠然不语，他对贼盗，素来没有同情之心。
“还有我那妻子。其实她是我当初掳到山寨来的，虽则是由于那兵荒马乱的年月，到处是流离失所的百姓，才掳上寨来。但毕竟是害她被拘禁于此，不能再随意去来，受了许多非人的苦楚。所以我不怪他，纵使她私底下与老四苟合。”老刘叹了口气，接着道：
“我算看开了，也无所谓了。要说我这辈子有什么后悔之事，那恐怕便是落草为寇不再回家探望父母，以至于他们去世多年也不知道。如今我想回忆父母的容貌，却一片模糊，仿佛泡在水中的画像，看不清，也摸不着。我常独自彷徨，特别是在此夜晚之时，我常觉得孤身一人，在这凡世之间漂泊，毫无定所。我多希望我还能再叫一声爹娘，让我觉得自己还是个有人宠爱，有人记念的人。”
罗凡惊讶地看着这个面目颓唐的中年男子，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他弥留之际，总向往着昔日的欢乐与柔情。罗凡摇了摇头。
“唉，一不小心便多说了。望侍卫大人不要放在心上，权当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我便先行告辞，改日定备好马匹行囊，让侍卫大人安心上路。告辞！”老刘擦了擦眼泪，便拱手离开了。
“他好可怜！”婉儿拉了拉罗凡的衣袖，怜惜道。
“可怜？他当山贼老大的时候，杀了多少人？那些他刀下的亡魂不可怜么？他犯下的罪孽不是说如此轻易便能洗刷。”罗凡摇头。
“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嘛。”婉儿替他辩解一句。
“你让佛去跟那些亡魂说吧。”罗凡心里并不信神佛。
婉儿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便识趣地闭嘴。
“好了，现在天色已晚，你回屋里睡觉吧。”罗凡道。
“我，我有点不敢睡了。我怕又有什么人闯进来。”婉儿被那老四吓怕了。
“放心，我今晚守着你，你安心睡去吧。”罗凡劝慰道。
“我，这样你不会很累吗？明天还要赶路。”婉儿关心道。
“以前保护公主之时，一两天不睡那都是常有之事。一晚没什么大不了。而且我可以闭目养神，没什么累不累的，你快睡去吧。”
婉儿闻言点了点头，加上自己确实被刚才的事情折腾得有些疲累了，她钻回屋里，露出一个头俏皮道：“凡哥晚安。”便关上门去。
罗凡笑了笑，提着刀在屋外的院子里找了个舒服点的石头，把刀放在一旁，自己则盘坐在上面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