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008 埋骨之地
008 埋骨之地
南希一语双关的冷笑话只有系统听明白了, 不过，两只挂件脸上的困惑并没有影响南希的战斗力。
她高傲地昂起脖子，好整以暇地看向来人。
紧追着杰罗姆冲进表演帐篷的是马戏团的新成员：蛇女。
她的好身材都被包裹在翠绿的鱼尾裙中, 一头红发像是美杜莎般披散在白皙肩头。一条黑曼巴蛇吐着信子, 环绕在她的双臂之间，乍一看还会以为是条蛇麟披肩。
是美的。
只是裹挟了太多妖娆、颓废和毁灭的气息。
带着这种死气的女人, 就算那天突然看到她暴尸街头南希也毫不意外。
“怎么, 蛇女又在打孩子呢？”
“我在马戏团内听过的关于你最多的传闻不是你的御蛇技术多么精湛，有多么受有钱客人追捧, 而是听说你平均每周揍杰罗姆八次。这合理吗？听起来你好像有暴力倾向。”
南希懒洋洋地昂着下巴，冰冷眼神漫不经心地从蛇女身上划过。
“为了避免哪天被儿童保护协会和警察找上门, 我会建议团长开除掉你。”
她越是说的轻松, 蛇女就越胆战心惊——因为她知道南希说的是真的！
蛇女不明白为何这个诡异的东方女人在马戏团内能有如此高的声望, 可她确信，只要南希开口，马戏团团长绝对不会再给自己任何工作！
汹汹气势顿时软下来, 蛇女瞪了一眼南希身后的杰罗姆，才赔着笑脸：“是杰罗姆这臭小子太不懂事了, 如果他和杰罗麦一样听话，我也不会揍他。”
蛇女冲帐篷门口招招手，示意站在门边的孩子过来。
“杰罗麦, 来见见南希小姐, 地狱马戏团里最伟大的东方占卜师。”
这是一个长相和杰罗姆有九分相似的孩子, 只是两人气质完全不同。
如果说杰罗姆是让人想揪揪他小脸的软糯小包子, 戴眼镜的杰罗麦就自带一股阴郁的书卷气息。
他看上去彬彬有礼，向南希行了一个优雅的法式礼后，他直起身, 镜片后棕色双瞳冷静看向南希：“南希小姐您好，我是杰罗麦。如果我弟弟不小心冒犯了您，我替他向您道歉。”
装得还挺像模像样的。
可惜，千不该玩不该，杰罗麦不该在千年的狐狸面前唱聊斋。
别说南希穿越了这么多世界，早就见过各式各样的反派积攒足了经验，就算原本世界的南希，也一眼能看穿杰罗麦平静表象下的疯狂和阴暗。
杰罗姆小包子还能诬陷这种老硬币？怕不是被哥哥卖了还在帮他数钱呢！
有着心里扭曲的哥哥，还有不明事理只会用殴打来教育孩子母亲，南希实在是很担心杰罗姆长大后的精神状态。要知道，原生家庭对小孩子的日后性格成型造成的影响是不可磨灭的。
突然，南希感觉到自己腿上的挂件抱得更紧了一些。
小包子像是遇到危险的小兽一般，本能的溢出点点呜咽声。
她赶紧揉揉杰罗姆的脑袋，示意他不要慌张。
“小孩子喜欢到处乱跑，我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生气，倒是你，杰罗麦，撒谎害弟弟被揍的坏孩子，才让我厌恶呢。”
杰罗麦立即神色巨变！
他盯了南希好一会儿，没有选择辩解，反而是如杰罗姆一般，吸着鼻子躲在母亲蛇女身后。
依懒性行为立即刺激的蛇女母爱爆棚，她将杰罗麦紧紧护在身后，尖锐叫嚷道：“南希小姐，你弄错了吧！你知道胡乱指责对小孩子伤害有多大吗？杰罗麦从出生开始就是听话的乖孩子，他从不会做任何顽皮的事！”
“你不要被杰罗姆的花言巧语骗了！”
为杰罗麦辩解完之后，蛇女又竖起眉毛，伸手就要揪杰罗姆：“你这个坏小子，满嘴谎言，只知道给我惹事！”
南希怎会让她得逞？
随手一拨，就把蛇女拨了个踉跄。
“你们也知道，我之所以能成为马戏团的招牌占卜师，是因为我不仅看人看的准，我还能预知人们的未来。”
南希拿腔拿调地说完，扫了杰罗麦一眼，从意识空间中拿出特殊物品【乌鸦嘴套】。
这玩意儿乍一看很像是儿童的劣质手工制品，可只要使用者戴上它，就能言出法随——当然，所有的事情只会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南希曾在《熔炉》世界中用它“祝福”过朴老师长命百岁，结果第一天就在网络上看到了对方的死讯。
至于现在……
“我祝愿投糖果的孩子诸事顺利，气运加身，直到他来拜访我的住所。”
说完，南希投给杰罗麦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便再也不看对方阴沉的面容，牵着阿比盖尔和杰罗姆离开：“走吧，马戏看完了，鸡汤也喝完了，去我工作的小屋看看。”
……
或许因为现在并非正式营业时间的缘故，并没有多少客人来小屋占卜。
南希闲着也是闲着，一边抿着珍珠奶茶一边给阿比和杰罗姆看手相——看相，南希当然是不会的，可哄骗脑瘫患者的话术南希却是信手拈来。
“听起来就像是童话世界里的故事。”
阿比托着腮，语气梦幻。她没注意到，在自己听故事时，售票员大叔送来的爆米花已经被杰罗姆吃了个干净。
小屁孩吃的有点撑，不断打嗝，于是又把属于阿比盖尔的那杯奶茶喝掉了。
比起对南希十分信赖、不管她说什么都会听信的阿比，杰罗姆这个五岁小屁孩要人间清醒的多。
他始终带着礼貌的笑容，直到南希“展望未来”结束，才嗫嚅开口：“没有用的，就算我的未来再美好，妈妈和哥哥也会把它毁掉的。”
杰罗姆的语气和表情完全不像是幼童，他稚气未脱的脸上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成熟，说出口的话也满是认命后的无奈。
南希却笑着摇摇头。
“没听到吗？”
她点了点耳朵，难得在杰罗姆的脸上看到了诧异。
南希转动螺旋，拧开占卜室的百叶窗，示意杰罗姆和阿比看窗外：
就在他们看过去的刹那，一边阴沉沉盯着占卜小屋一边横穿马戏团的杰罗麦猛地脸色一变，他皱眉抬脚，只见鞋子上沾满了老虎的粪便，说来也巧，又有只秃鹫快速掠过，灰白色排泄物笔直地砸在杰罗麦脸上！
杰罗姆：“噗！”
阿比：“……好臭！好恶心！他和粑/粑玩诶！”
与屎共舞的杰罗麦：“………………”
“你看，我想你妈妈和杰罗麦是没有时间来破坏你的未来了，他们得忙着收拾自己的狼狈呢。”
南希招呼阿比一声：“快，我们快溜，不然我很怀疑蛇女今晚就想去谋杀屋拜访，那可不行，莫伊拉还没学会东方菜，拿炸鱼薯条接待客人太失礼了。”
……
与此同时，谋杀屋内。
在南希想象中，应该正在认真学习中式菜谱的莫伊拉还在头疼去哪里薅食材。
是、南希是告诉过她，她要的东西去兔国城或者唐人街都能买到，可问题是……除了万圣节当晚，自己哪里都去不了！买个屁啊！
莫伊拉甚至都开始在搜索引擎上查找中文语境中的“万虫蚀骨之苦”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好像听起来就很痛的样子qaq
最终还是泰特这个近代死鬼看不下去了：“你听说过网上购物、同城快递吗？”
莫伊拉：“……”
于是，南希预支的三千美金工资还没捂热，就又化作快递费和购物费，花式重新变化成了雇主的财产。
莫伊拉只能不断宽慰自己：没事，南希小姐的合同上承诺过会支付母亲的医疗费，自己一只鬼要那些富兰克林也没用。
她对照着南希留下的字条，和中式菜谱上的材料一个个电话打过去，圈出实在无能为力的，给南希汇报成果。
很快，电话被接通。
莫伊拉在诺拉黑脸的注视下，咽了咽，告诉南希大部分食材都已经进了厨房，但可惜的是没能买到她需求的种子。
“嗯？怎么会买不到呢？都是很常见的作物啊。”
南希质问响起的瞬间，莫伊拉身体一抖，一边是合同上各项可怕条款的威胁，一边是来自诺拉的死亡凝视，她从未有过如此煎熬的时刻。
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莫伊拉才开口解释：“您提到的作物在兔国确实很常见，但在阿美利卡，这些品种并不在可引进名单上。”
不管是哪个国家，对于物种的引进都是非常严苛谨慎的。
任何外来物种都会不同程度的影响当地生态环境，更有甚者，会对当地生态造成毁灭性打击。
南希所罗列的种子中，刚好有一款就不在阿美利卡的引进同意书里。
发现这一点的诺拉如获至宝，干脆命令莫伊拉停止所有种子的购买。
用她原话来说就是：
“决不允许任何人在院子里种蔬菜和养猪！我说她能买到什么种子，她才能买到什么！明白吗？！我才是谋杀屋的女主人！”
诺拉叫嚣得凶狠，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殊不知南希在电话那头把他们的小算盘听的一清一楚。
不过一群鬼怪竟然想着拿人类的种子引进法来骗人，也是南希没想到的。
她无奈的叹息一声，算了，都把一个优雅名媛逼成这样了，想必是真的不想看到自家院子里疯跑小猪仔。
“行，我知道了，我带阿比去兔国城逛逛，买点向日葵种子和葡萄苗回来。”
莫伊拉不敢随便应承，抬眼看诺拉。
这位谋杀屋女主人依然脸色很臭，咬牙许久，总算是同意。
“南希小姐，我还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呃，去地下室翻点铲子铁锹之类的工具吧，没有就找隔壁康斯坦斯夫人借。最好能在我回家之前把花园开垦好，等种苗回来了直接种。位置就选蔷薇花旁边的那块地。”
莫伊拉握住听筒的手瞬间收紧。
蔷薇花旁的空地……？
那不就是……
她僵硬地扭过头，悲切视线穿透玻璃窗，落在那片郁郁葱葱的草地上。
那里正是她的埋骨之地。
莫伊拉不记得南希是什么时候结束通话的，她紧握着听筒，呆呆伫立了许久。
脸上的肌肉像是有了自我意识似的，根本控制不住，一会儿想要瘪嘴哭泣，一会儿又绽放出神经质的笑容。
等她彻底回过神来后，她拎着女仆裙摆快步冲向地下室。
此时的她根本顾不上什么脏乱，什么形象，空手在布满灰尘的杂物堆中翻找起来。
“你别痴心妄想了，莫伊拉。没用的。”
“是啊，我们的尸骨并非埋在谋杀屋的地界呢，但我们的灵魂一样无法离开。放弃吧莫伊拉。”
地下室内其他鬼魂纷纷劝阻。
莫伊拉却充耳不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寻找工具上。
“我能出去的，只要我挖出尸骨……我一定能去母亲身边！妈妈她需要我！我不能一直呆在这里的！”
漂亮的美甲翻起，莫伊拉却无暇顾忌，她一把抱起好不容易找到的老旧铁锹，冲向埋骨地。
无论是当人类还是做鬼魂，莫伊拉只做过女仆，也未曾点亮种地科技，只能用最笨拙的方法铲土。
可尽管如此，她也没有任何抱怨，一点点挖开压在身上的那座大山。
在又一铲子下去时，莫伊拉猛地看到一条水柱浇了过来。
莫伊拉：“？”
抬头一看，是谋杀屋内两个枉死的护士鬼。她们拎着水管，正在浇湿草地。
当年两个护士出于好心，让一位受伤的男士进屋休息，还为他包扎伤口，却没想到，对方是个心理扭曲的杀人狂，趁着护士们不注意将她们逐一杀害。
护士们即便死亡，也依然保持善心，从不与诺拉等人为伍，她们安静且与世无争，从不参与谋杀屋内任何事件，为何今天会……
还没等莫伊拉想明白，其中一个小护士就开口：“淋湿的土壤会比较容易挖开。”
“快点挖出尸骨吧，别让你的母亲久等。”
两个女孩平静的口吻让莫伊拉瞬间红了眼眶。
被困多年的委屈在这一瞬间完全爆发出来。
可她知道，自己没时间哭。
当年她的尸骨被埋得很深，自己必须在南希回家之前挖出尸骨！
正准备继续奋斗，突然，哐当一声，又有两把铁锹砸在了她的眼前。
莫伊拉：“？？”
诺拉举止优雅地站在铁锹边，趾高气昂地养着下巴，似乎看脏兮兮的莫伊拉一眼都会污染她的视线似的。
“你看看你，脏死了。”
她语气里满是嫌弃：“我告诉你，我这种名媛贵族可不会帮你挖土，不过看在这些年你把谋杀屋维护的不错的份上，我让泰特帮你借了两把铁锹，叫他帮你挖。”
顿了顿，诺拉翻了个白眼，烦躁地看着被挖的乱糟糟的院子：“不过莫伊拉你听好，我不管你什么时候挖出尸骨，也不管你什么时候滚蛋，走之前必须把我的院子清理干净了！你胆敢在走之后给我的院子留下一块臭泥巴，我就算万圣节追杀你到天涯海角，也要把臭泥巴塞你嘴里！”
她恶狠狠地威胁完，扭着腰走回谋杀屋，刷地一下拉上窗帘，再也不看庭院。
……
就在谋杀屋内众鬼或激动、或真诚、或傲娇地帮助莫伊拉挖土时，南希和阿比的逛街之旅就显得轻松多了。
兔国城对于南希来说总带着一股家乡的亲切感，而对于几乎没出过门逛过街的阿比盖尔，就如同奇幻故事里的异世界一般新奇了。
不管看到什么都想上手摸一摸，试一试——尤其是在身边跟着一个宠溺她的大富婆的情况下，她就更快乐了。任何她喜欢的最后都装进了南希手中的购物袋。哪怕是大型摆件，也雇佣了快递员直接运送回家。
至于送货终点是谋杀屋？
快递员大手一挥，豪迈表示咱不怕这个。脖子上的观音像看到没，手腕上的辟邪铜钱看到没，钥匙串上的桃木剑小木雕看到没？
实在不行，直接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十六字真言，不管是兔国鬼还是阿美利卡鬼，统统给你镇住！
快递员自信的发言给阿比盖尔听的一愣一愣的。
她拿着对方炫给她的钟馗画像，喃喃自语：“真有这么神奇吗？这人看起来长得比鬼还丑……”
阿比注意力都在画像上，一个没留神，撞到人身上。
她呜咽捂头，仔细一看，才觉得撞到的女人有些熟悉。
对方抱着一大堆兔国特色装饰物：福字，春联，兔国节……如今一撞之下散了一地。
女人大声抱怨一句，赶紧蹲身去捡。
南希怕阿比惹祸，也赶紧帮忙，结果两人视线一接，好家伙，竟然是老熟人。
对方正是将谋杀屋卖给南希的房产中介！
中介也是一愣，仔细打量南希几眼：“你气色看起来不错。昨晚那些鬼东西没折腾你？”
“折腾了。拿刀捅了我十几下呢。”
南希看着房产中介瞬间巨变的脸色，坏心眼地笑了笑：“我正好有事找你，有一笔大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