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命运之声1
白色的幽灵,不,是一群表面泛白的小猫头鹰,正发疯似的追逐他。
他沿着黑暗的没有门的走廊奔跑着,闪烁着微弱烛光且模糊的走廊尽头像是渐变成了幽暗静谧的雨林泥泞小路,逐渐感到潮湿闷热的空气中夹杂着绒毛般细微的雨滴,雨点们不是被轻柔的春风驱赶,而是随着飓风飘向他那汗流浃背的肌肤。
大理石质的地板正在慢慢软化,取而代之的是湿润的土壤,灰白的墙壁冒着水滴,藻春藤、狗尾草、凤耳兰、麓眼菊,各种奇怪的植物争先恐后地从深不见底的裂缝中蔓生开来。
消失了,奇怪的走廊,他掉入了一片饥肠辘辘的沼泽之中,环顾四周,是隐藏在湍急瀑布中的阴森洞穴,里面长满了以蓝色和绿色为主的荧光圆环状针菇,这些蘑菇被不知道名字的表面长得像鱼鳞的灰色藤蔓滋养着,一摊聚集起来的小水池表面上长满了蜉蝣和蓝藻,穴壁上还有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型猪笼草和锯齿状的肥厚紫色蕨叶,蚊蝇都喜欢围绕着在洞穴天花板上倒着生长并散发着腐烂气息的血红王花,她的花粉伴随着灰尘在充满沼气般恶臭的空气之中飞舞。
追逐着他的白色幽灵被困在了瀑布之外,它们是一群褪色的,仅能看得见眼白的无眼角鸮。只见它们不断挥舞着虚假的翅膀,被暴雨折断的羽毛和露珠融合在一起,幻化为全新一只失重的幼雏摔下了山崖,它们用冰冷且凶残的“眼神”死死盯着他,并伴随刺耳的尖叫声呼唤着。
他解开了湿漉漉的风衣,脱下了缠在脚踝上沾满血斑的白娟,额头上的汗液与他黄绿色渐变瞳孔中流下的血泪混合在一起滴在藻池里,掀起了红墨式的涟漪。陡峭的石灰岩和尖锐的钟乳石细块不允许他脱下长满泥草的靴子,急促的呼吸和心跳提醒着他事情还没有结束。
光线透过丝绸般的瀑布只能照射到洞口附近约两米的距离,巴掌大的蝎蛛们从漆黑之中爬出,透过洞穴深处的幽蓝色针菇十分微弱的荧光依然能清晰地看见节肢爬虫的黑影,甚至还有它们足弓上那细微的纤毛。
“卡塞尔,我在这儿”
空灵的女声带着回音从内部传来,很矛盾,她的语气是轻柔且坚毅的,熟悉且陌生的。
他告诉自己不要再往前走了,但内心深处传来的理性之声无法控制住他颤抖的四肢向黑暗爬去的欲望。
不仅只有荧光的菇群,向深处俯视,隐约还能看见融于黑暗的惨白色裙边,那糟糕的冷白色,愈发明亮。他在脑海中痛苦挣扎地回想着这究竟是谁的声音,尽管她是那么熟悉,但无论如何,就是无法忆起。
“卡塞尔,救救救我,救救我!”女声不再轻柔,而是变成了哭泣,伴随着尖叫的哭泣。
白色幽灵又来了,这次不是从后面瀑布出现,而是从她的裙边浮现,就像气泡一样,从裙边缓缓地冒出来,它们带着能够洞穿一切的呜鸣声,扑棱着泛白的翅羽朝着他飞来,准确来说是,冷血地朝着他明亮的眼眸中穿刺过来。
“啊!”
气喘吁吁的卡塞尔从被褥中惊坐而起,在充满温暖灯光的房间里,不难看出冷汗早已浸湿了泛黄的床单。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该死的噩梦什么时候能停下来。”
随着心悸的感觉消失,口干舌燥,他虚弱地走到门口,打开了卧室的门。好像对眼前眩目的黑暗有所畏惧,只见他用一只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正摸索着什么。没过多久,他娴熟地找到了开关,客厅的灯被点亮了。
“咕咕咕。”
虚弱的卡塞尔从冰箱里拿出了一杯水,泄气一般地坐在沙发上大口地吞饮着,他看向站在墙边挂有人工树枝上的猛禽,一只黑灰相间的的猫头鹰,它睁大鲜黄色的眼睛盯着他,外表就像一根烧成灰烬的小型树桩,它的耳朵很尖,如同绵羊的两个角一般,就和它的名字一样--角鸮,两个“角”和它那凸起的,锋利的喙位于同一个面上,形成了一个棕色的v字形,仿佛就像是圆盘般的猫脸上佩戴了一个毛灵节的面具。
“哦,灰木头,难得还能在晚上看见你,你是想和我谈谈吗,好吧,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别用那可怜巴巴的眼神盯着我了,这么晚你只能自己出去找吃的,别指望我啊,真是该死,如果我要是能像你一样能从容地拥抱黑暗就好了。”
“你知道吗,灰木头,最近有很多东西都找上我的麻烦,相同的噩梦,惧暗的眼疾,我曾经是那么喜欢,不,应该说是享受,享受待在黑暗中的感觉不过好在,发生在我身边的不全都是坏事,我终于还是找到了一份喜欢的工作,这样,你以后就能经常吃肉了,哈,开不开心。”
“咕咕。”角鸮瞪大了土黄色的圆滚眼睛,轻轻地震动着翅膀,微微张开了喙口,是的,它在笑,神情就像捕捉到了肥硕的老鼠一样开心。
“我不知道这样的状态会持续多久,一天,一个月,一年,一辈子。有时候我能感应到你在回复,你能回复我说的话,嗯,我真是疯了,自从带着你离开弗洛道夫之后,我常常会被黑暗的环境刺痛眼睛,这样的情况没有好转,反倒是越来越严重,我怀疑我得了眼疾,但医生说我的眼睛没有问题。我不相信,总有人能够医治好,我一定要找到原因,一定要。”
“每个夜晚,我都想逃避黑暗给我带来的痛苦,我艰难地进入梦乡,但但我不渴望,因为等待我的一直都是那条走廊,通往奇怪之路的流血长廊。对了,我还遇到了很多个你,无数个难以看清眼神的你,对,就像是得了白化病的一样,它们和现在坐在这儿乖巧的你不同,它们就像发了疯似的想要追赶着我,不是想着把我赶走,或是说想啄瞎我的眼睛,我不想回到那些地方,那个雨林,不,有时候会是沙漠,有时候会是雪地,总之最后的结果都一样,都会掉进那个令人生畏的恐怖山洞,背后传来哗哗的瀑布声和刺耳的猛禽尖叫让我知道我没有退路。洞穴深处每次都会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她的模样,啊,不对,没有模样,只有煞白色的长裙,确切的说,裙边,尽管梦到过很多次,但我依然记不清那熟悉的音色究竟来自谁的口中。”
“难道我中邪了,还是你的身上有一种魔力。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追我,我在弗洛道夫,那个冰雪交加的夜晚,救了你,你没有理由对我这样做,我不相信农夫与蛇的故事会发生在我身上那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是谁?她派,哦不,制造出你来对付我,我相信你肯定是被她控制蛊惑了。她想让我救救她,可是,明明我才是那个需要被解救的人。”
“抱歉让你听我抱怨这么久,灰木头。说实在的,有那么一刻,我真希望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就算,你只是听着,也够了”
“时候不早了,该爬回那沾满汗渍的床铺上了,明天是我第一次正式参加工作,祝我别搞砸好吗?”
“咕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