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119章
小厮慌里慌张,掐着嗓子尖叫,不一会儿就引了一群人过来。
裴折三人混在人群之中,没有上前。
金陵九撺掇翘着脑袋看热闹的温飞羽:“你相公被刺杀,你快成‘寡妇’了,还不赶紧过去看看?”
当初进那小院的时候,插科打诨还说到了寡妇门前,没想到竟是一语成谶。
温飞羽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好看的,有那闲功夫,我不如手刃你,替他报仇。”
金陵九摇摇头:“薄情寡性。”
温飞羽:“……”
金陵九嫌不够,又去腻着裴折:“还好我的裴郎不会这样对待我,看来这假鸳鸯就是不如真夫妻,进了家门也靠不住。”
温飞羽:“……”
裴折:“……”
温小公子大抵没被这么气过,忍了又忍,没忍住,对着裴折真诚发问:“你怎么受得了他的?”
金陵九就笑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脸,抢先道:“看着我这张脸,还有人能生起气来?”
裴折深以为然:“这倒确实。”
温飞羽:“……”
温小公子玩不过这俩黑心肝,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他觉得自个儿长得也不比金陵九差多少,怎么受得了金陵九的人那么多,他身边却连个小厮都难待长久?
另外两人全然不在意这个“捡”来的小公子,旁若无人地咬耳朵。
金陵九:“这回不凑上前去看了?”
裴折:“有什么好看的,左右都是你动的手,要想知道什么,问你就是了。”
金陵九:“跟我没关系,我一直跟在你身边,哪有时间动手。”
裴折:“你没时间,左屏可闲着呢。”
“来人,赶紧报官!”
“将军受伤了吗?严不严重,快去叫医师!”
“将军……将军断气了!”
屋子里头围了不少人,嘈杂的声音响起,都被这句“将军断气了”给压了下去,一时间满庭哗然。
裴折皱皱眉头,不赞同地看了金陵九一眼,那小厮喊了声“有人刺杀”,并未提及有伤亡,他便以为自己想岔了,没想到金陵九真的说到做到,直接取了张曜日的性命。
温飞羽幽幽道:“不愧是天下第一楼的九公子,心狠手辣,实在令我等佩服。”
“彼此彼此。”金陵九随口敷衍。
裴折深吸一口气,压低音量:“你究竟想做什么?”
金陵九语气无辜:“裴郎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裴折眉心突突地跳了几下:“幽州现外患未解,张曜日虽罪该万死,但此时显然不是取他性命的最好时机,他一死,幽州必定大乱。”
金陵九沉默了一会儿,笑了:“所以呢?”
裴折语塞。
金陵九摸了摸他的脸,温柔地拂开他脸侧的发丝:“且不说不是我动的手,裴郎都说了,这张曜日罪该万死,那取他的性命还需要挑什么良辰吉日吗?”
他低低地笑了声:“今日他大喜,定是个黄道吉日,死得好也是死得妙,大喜大丧,凑个齐全不也挺好?”
温飞羽闲闲地附和:“有意思有意思,还是你会玩!”
裴折浑身发冷,突然觉得自己低估了金陵九的疯。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被金陵九箍着腰拉到怀里,力道凶狠,像是要将他揉碎一般。
裴折皱了皱眉头:“疼。”
他微低着头,错过了金陵九脸上一闪而过的阴沉。
“疼了吗?”金陵九手上卸了几分力,但没离开他的腰,“我只是有点生气,裴郎不相信我。”
裴折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抬起头:“让我相信你没有对张曜日动手吗?”
金陵九委屈巴巴地点点头:“杀他会脏了我的手。”
看他神情不似作伪,裴折不仅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误会了。
金陵九趁热打铁,黏黏糊糊地半抱着他:“算起来,我与张曜日也是无仇无怨,他这幽州都不一定能守住,我何苦要他的命?”
这倒是合情合理,裴折皱紧的眉头缓缓松开,放松下身体:“我不是故意怀疑你的,只是……”
只是你什么都知道,嫌疑太大了。
金陵九瞥了眼在一旁看戏的温飞羽,凉凉地开口:“温小公子被强娶,想必恨极了张曜日,他也不像是不知情的样子,我瞧着他的嫌疑比我还大。”
裴折下意识看向温飞羽,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
温飞羽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磨了磨后槽牙,低声骂道:“……金陵九,小爷是上了你媳妇儿吗,你吃饱了撑的,处处和小爷作对?!”
金陵九冷了脸:“要是如你所说,你现在已经去阴曹地府和张曜日团聚了。”
温飞羽打了个哆嗦,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哝:“我只是打个比方,不是真的要……”
“最好如此。”金陵九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不然十个温家都护不住你。”
温飞羽蔫头耷脑,乖得像个鹌鹑,要不是不能自由行动,他一定离这俩人远远的。
裴折越发好奇天下第一楼和温家之间的关系了,从金陵九和温飞羽的相处方式上来看,似乎不那么简单。
但他不准备现在发问,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如果不是你,又有谁会对张曜日下手?”
张曜日在幽州说一不二,没有一个仇家也不现实,但偏偏他们来了就被人刺杀,其中不可能没有一点联系。
金陵九的脸上还残留着些许不悦,心不在焉地提议:“要不要看看尸体?”
刺客都有自己的武功路数,张曜日好歹也是练武之人,身上肯定会留下痕迹。
裴折颔首:“此法可行。”
可是用什么身份查探呢?
金陵九看出他在想什么,善解人意道:“咱们奉右相之命前来幽州,眼下张将军遇害,我等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不然要如何向右相交代?”
裴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算是明白他之前为什么要假扮成右相的人,合着是为现在做打算。
这人当真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把他摸得透透的,知道他不会袖手旁观,早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府上有人见过温飞羽,故而他没有跟着裴折和金陵九上前。
裴折有心查探张曜日被刺杀的真相,没有隐瞒,直接表明了金陵九安排好的身份,在众人呆愣的时候,领着金陵九挤开人群,来到尸体旁边。
张曜日的死状并不太凄惨,比不上淮州知府和十三局香铺里死的人,身上有两处明显的伤口,看上去像是剑伤,其中一处是正常的剑身宽度,另一处略窄一些,约一指宽,两处都在胸膛上。
裴折蹲下身查看了一番,招呼金陵九:“哪一处是致命伤?”
从伤口的走向来看,都是右手剑,一个人不会同时用两把剑,所以刺客应该有两个人,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张曜日一个习武之人,会轻易被刺杀。
“又把我当仵作来使唤了?”金陵九蹲在他旁边,嫌弃道,“这尸体太脏,我不想碰。”
他的洁癖久违发作,裴折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金陵九哼了声:“裴郎自降身价了,你与他,与世人都不同,我不介意碰你,不代表我不嫌弃别人,何况这还是个脏东西。”
最后一句是在裴折耳边说的,“脏东西”三个字咬得又轻又软,带着一股子调笑意味。
裴折想说麻烦,但又因为自己是金陵九的例外而高兴,心里头热乎乎的,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用你碰,你凑近些,我……算了,那边站着的小哥,你过来,帮忙扒着这尸体的伤口。”
被点名的小厮吓了一跳,磨磨蹭蹭地过来:“怎,怎么扒?”
“先把领口扯开,露出胸口上的上。”裴折转过头,“接下来怎么做,你告诉他。”
金陵九见好就收:“行。”
小厮抖着手给尸体宽衣,夭寿了,他这算不算在冒犯将军?
金陵九指挥他动作,凑近了端详尸体:“宽一点的贴近心脉,出血量大,伤口更深,是致命伤,较窄一些的伤口不深,是皮肉伤。”
裴折点点头:“还看出什么了?”
金陵九掏出一块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他的手,刚才裴折碰过尸体,得擦干净:“窄一点的应当是软剑,刺入皮肤略浅。”
裴折一怔:“软剑?”
“对。”金陵九含笑看着他,“至于另一把剑,就很平常了,应该不太锋利,不然凭执剑人的力量,估计能穿心而过。”
用软剑的人不多,他见过的寥寥可数,裴折站起身,眸光深沉。
金陵九丢了帕子,背着手跟在他后面:“裴郎有想法了?”
凭着右相的名头,没人敢拦他们,让开了一条路。
裴折走出人群后,停下脚步,往后一甩手:“你是故意的。”
金陵九接住他扔过来的折扇:“怎么生气了,娇娇让我做的事,我可都没有推辞。”
“你是没有推辞,但你……”裴折揪住他的衣领,把人拉近,“你早就知道是谁杀了张曜日!”
金陵九没恼,双手护着他的腰,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对,我知道。”
裴折又气又委屈:“那你还不直接告诉我,你看着我像无头苍蝇一样猜测,你就是拿我当猴子耍!”
“这罪名可大了。”金陵九轻叹一声,“你也没直接问我是谁杀了张曜日啊。”
裴折无言以对。
金陵九笑了笑:“别气了,我这不是满足你探案的愿望吗,娇娇查案子的时候,帅得一塌糊涂。”
裴折松开手,看着那皱起来的衣领心烦不已:“别想转移话题,这笔账咱们回去再算,先处理张曜日的事。”
金陵九好脾气地点点头:“好,要抓凶手吗?若是你动手,凶手肯定不会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