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裴折僵住了,眨了眨眼,似乎在确认自己的耳朵有没有问题。
金陵九收回手,嘱咐道:“别激动,小心动了胎气。”
“……”裴折气笑了,抓住金陵九的手,硬按在自己手腕上,“放心,我胎气稳,你多摸两下,和孩子打个招呼。”
金陵九手一抖,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三分惶恐、三分惊吓,以及四分你是不是疯了:“?”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裴折磨了磨牙:“裴某人洁身自好,从未与其他人有过牵扯,我要是喜脉,孩子定是你的,毕竟昨晚你我做了那么亲密的事。哦,不对,打招呼应该摸肚子,来,你摸摸,看看孩子会不会踢你。”
金陵九整个人都呆住了,只知道将手往回拉。
见目的达到,裴折满意地松开他,乐呵呵地抬起头,然后僵在原地。
林惊空、云无恙、钟离昧三人不知何时过来了,正用一种相似的复杂表情看着他,裴折敢保证,他们特意在他腰腹处多看了两眼。
裴折:“……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昨晚,亲密的事。”林惊空抹了把脸,“怪我。”
裴折:“……”确实怪你!
云无恙一脸懵逼:“我家公子怀小公子了?不对啊,我家公子怀不了……吧?”
裴折深吸一口气:“你是脑子离开出走没回来吗,当然怀不了!”
钟离昧劝道:“小心,冷静,别——”
裴折心感安慰,还是钟离先生最稳重。
“别动了胎气。”
“……”
裴折活到现在,终于亲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一段小插曲,使气氛变得微妙。
林惊空率先回神,让管家去请知府夫人。
裴折心情郁闷,强迫自己忘掉刚才的事,他蹲在画出来的尸体痕迹旁边,仰头看了看房梁:“林统领,你老相好吊着的时候,离地面多高?”
“大概有……”林惊空回忆了一下,“有凳子那么高吧。”
钟离昧:“没那么高,离地面大概二十五公分不到。”
裴折思忖片刻,招呼他们过来:“云无恙,你把钟离先生抱起来,抱着腰,往上举,尽力举。”
钟离昧闻言一惊,刚要拒绝就被云无恙抱了起来:“不,别,放我下来!”
云无恙虽然身量小,但从小习武,力气比较大,举起钟离昧不成问题:“钟离先生,你别乱动!”
裴折:“为了破案,钟离先生配合一下,你也不想继续当嫌疑人了吧,放松点,尽量将自己的力气都卸掉,就像没骨头那样倒着。”
钟离昧有苦说不出,尽力完成他说的没骨头状态。
裴折摸了摸下巴:“不到二十公分,云无恙,护着他的腰,尽你的可能让他上半身直立。”
金陵九:“这样不太行,他的重量知府大人差太多了。”
“有道理。”裴折顿了顿,“放下来吧,林统领,换你。”
钟离昧拍着胸口,默默走远了些,林惊空猝不及防被点了名,愣了两秒:“我抱谁?”
裴折:“云无恙抱你。”
林惊空:“?”
云无恙:“?”
裴折:“赶紧的,这里就你和知府大人重量差不多。”
知府大人矮胖,林惊空高壮,体重上确实差不多。
找个和知府大人体型相近的人不好吗?林惊空冷漠道:“可差太多了,我去帮你——”
云无恙极为排斥:“公子,我不抱他,你还不如要了我的命!”
林惊空被打断的话咽了回去,张开双臂上前一步,笑得恶劣:“来吧。”
云无恙狐疑地打量着他:“来什么?”
林惊空微笑:“来要你的命了。”
云无恙:“……”
林惊空同意了,云无恙就好办了,裴折轻飘飘道:“林统领都让抱了,你该不会不敢吧?”
“谁说我不敢的!”云无恙狠狠地瞪着倒戈的林惊空,“抱就抱!”
林惊空比钟离昧重许多,云无恙憋足了劲才将他抱起来,暗暗腹诽,看着不胖,抱起来那么沉,也不知道吃什么了。
见他抱得吃力,裴折没有要求更多,仔细观察着林惊空脚离地面的高度,用手比划了两下:“还是不对。”
林惊空悠哉悠哉地说:“没关系,慢慢来,我不介意。”
你是不介意,合着你也没出力,云无恙涨得脸通红,咬牙切齿道:“你可闭嘴吧!”
金陵九上下打量了一眼:“放下来吧。”
云无恙如蒙大赦,立马松了手,甩着胳膊缓解酸痛感:“公子,你先忙,有事别叫我了。”
裴折头都没抬:“瞧你那点出息!”
欺负完小狗崽子,林惊空心情颇好:“裴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裴折:“知府大人死于颈骨扭断,是死后被凶手吊上去的,死人无法受力,动弹不了,要吊上去得花一番工夫。我们现在的怀疑对象是小妾田七,她根本抱不动知府大人,所以将人吊上去的是帮凶。按刚才的试验来看,这个帮凶应该是男子,比云无恙高,臂力很大,能够单手将知府大人抱起。”
林惊空不赞同道:“不太现实,知府大人的体重,抱起来就不容易了,还要单手,那臂力得有多大?”
这确实是个疑点,裴折自言自语:“那是怎么吊上去的?总不能是飞上去的吧?”
金陵九抬了抬下巴,提醒道:“当时在场的可不止一个人。”
裴折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两张椅子:“田七?你的意思是,她踩着椅子,帮忙将尸体吊上去的?”
林惊空和云无恙立马向椅子跑去。
裴折和金陵九对视一眼,后者轻声道:“要不要赌一赌我们的运气?”
裴折:“怎么赌?”
“当晚匆忙杀人,凶手不一定来得及整理现场,你们到达知府府邸后就封锁了现场,没人再进去过,凶手一定没办法清理遗留的痕迹。”金陵九笑了下,“就赌凶手来不及抹掉所有痕迹。”
裴折眼底闪着光,没作声,看向林惊空和云无恙。
大堂里一共有两张椅子,摆在正对门口的地方,中间隔着张方桌,林惊空和云无恙各站在一张旁边。
两人动作很轻,抓住椅背,将椅子半提起来,仔细检查。
钟离昧好奇道:“你们干什么呢?”
云无恙:“找线索!”
钟离昧迟疑道:“可是踩在椅子上的话,只看椅面不就行了,底下踩不了啊。”
林惊空和云无恙动作一僵,默默放下椅子,坚决不想承认刚才的犯蠢。
裴折打破了僵局:“上面有东西吗?”
两人都否认了。
金陵九丝毫没觉得意外:“看来运气不太好。”
“也不一定。”裴折环视四周,走向屋子一角的博古架,在那附近转了两圈,从角落拉出一个矮凳,“刚才我就在想,椅子会不会有些高,还那么笨重,从那里搬到大堂中央,来回也是一段不小的距离,如果是田七的话,会不会选择距离更近、更轻便的东西。”
云无恙眼睛一亮,催促道:“公子,快看看上面有没有鞋印。”
“不用看了,没有。”裴折拿着矮凳过来,“凶手能把它藏起来,还能没时间擦鞋印吗?”
云无恙顿时神色恹恹:“又白费功夫了。”
“谁说的?这矮凳还是有用的。”裴折刚准备解释,见金陵九神色淡淡,心思一转,“九公子可否解释一下这矮凳有什么用处?”
金陵九对上他略带揶揄的目光,心下了然,他绝对是在矮凳上发现了什么。
“公子,你不把东西给人家,让他直接猜吗?”云无恙大大咧咧道。
裴折的心思被看出来了,也没不自在,拖长了调子,意有所指道:“要是普通人,看也就看了。”
言下之意,金陵九不是什么普通人。
金陵九面不改色地伸出手:“那我这个普通人就看看吧。”
裴折一怔。
金陵九顺势拿过矮凳,打量了一圈,在裴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矮凳又放回了他手上:“当晚府上的人都中了蒙汗药,有机会下药的只有田七,主人和下人的饭不是一起做的,也就意味着她要在不同的时间点下几次药,根本没时间去擦洗,有很大可能,她当晚一直待在厨房,没有离开。”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笑了:“运气真的不错,那天田七不止没有离开厨房,还没有洗过手,凳子腿上粘了一小片干了的菜叶,不过我觉得这条线索意义不大,时间太久,已经很难分辨出是什么菜了。”
众人沉默许久。
林惊空感慨道:“不愧是九公子,你和裴大人简直神了。”
裴折不咸不淡道:“别带上我,我没那么神,我乱猜的。”
他伸手在矮凳侧边蹭了下:“我就是看这粉末和蒙汗药挺像的。”
金陵九拉过他的手:“我闻闻。”
方才沉默的三人继续保持沉默,裴折僵了一瞬,也加入了沉默大军。
金陵九将裴折的手指贴近鼻子,闻了两秒:“确实是蒙汗药。”
裴折讷讷道:“你连这个都能闻出来?”
金陵九:“这种蒙汗药效果不错,江湖上挺常见的,所以能闻出来,要是换了其他的就不一定了。”
云无恙倒吸一口凉气:“重点是这个吗?”
林惊空怀疑人生:“不是吧?”
钟离昧的反应正常一点,但两个字说得异常艰涩:“不是。”
金陵九:“?”
裴折好险忍住,没把那句“你是狗鼻子吧”问出来。
矮凳要带回衙门,裴折直接交给了林惊空,虽然这证物能起到的作用有限。
案发现场已经检查过很多遍了,裴折一点没架子,索性蹲在门口等知府夫人。
金陵九做不出这么接地气的举动,站在他身侧:“等下要问什么?”
裴折没隐瞒:“田七小产的事,试探一下她的态度。”
金陵九:“你怀疑田七小产和她有关?然后她被胁迫,不得已帮助田七杀了知府大人?”
“也不一定。”裴折仰着头看他,“我有个挺荒谬的猜测,你想不想听听?”
究竟多荒谬才让他说出这种话,金陵九有些好奇:“愿闻其详。”
裴折:“知府大人年纪不小了,娶了这么多夫人,却没有几个孩子,刚才管家说夫人们之间关系不错,没争风吃醋的戏码,她们怀不上孩子应该不是遭人害的。一个夫人怀不上可能是巧合,但知府大人有九个夫人,这么多年了全都怀不上,你觉得正常吗?”
“确实挺荒谬的。”金陵九哭笑不得,“你的意思是,知府大人身有隐疾?”
裴折摆摆手:“猜测罢了,不过我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金陵九:“哪有道理了,知府大人可不是膝下无子,你别忘了他还有个女儿,田七也诊出了喜脉。”
裴折冲他招了招手:“就是因为我没忘,所以才觉得这荒谬的猜测有几分道理,过来点,我给你说道说道。”
金陵九实在好奇他的道理从何而来,纠结了两秒,提起衣摆和他并排蹲着。
裴折瞥了眼他攥着衣摆的手,眼底闪过一丝笑:“那么多妾室里,唯独知府夫人和田七是我们怀疑的目标,巧不巧,也只有这两人都怀过知府大人的孩子,区别是夫人生下来了,田七小产了。”
金陵九失笑:“就因为她俩都怀上过,所以她们是凶手?还是说,因为她们是凶手,所以她们都怀过?你这道理不太有道理啊。”
“你先听我说完!”裴折不爽地啧了声,“首先我们假设知府大人真的有隐疾,这样能解释他为什么膝下无子,所以夫人和田七的孩子来路都有问题,住一起这么多年了,我觉得知府夫人多少知道知府大人的隐疾。”
“知府夫人在前,她生下了女儿,如果知府大人有隐疾,那这个女儿就不是他的孩子,从而指向一件事,这个就不揣测了。那田七怀孕,知府夫人就会知道她是假怀孕,你说她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去找田七?”
金陵九没有正面回答:“找了的话,后患无穷。”
裴折笑了笑:“没错,但为了她的女儿,她一定会去。田七得宠,她的孩子也得喜爱,你之前不是说过吗,知府大人在给你的信中特地提到此事,可见他对田七肚子里的孩子有多期待。从知府夫人快速遣散所有妾室这一点就能看出,她是个想到就做的人,绝对会坐不住的。”
“田七小小年纪就能谋划这一切,心思不可谓不深,届时知府夫人一找上她,她肯定会顺藤摸瓜发现知府大人的隐疾,反过来要挟知府夫人。知府大人和知府夫人的感情可不怎么好,为了自己和女儿,知府夫人会如何取舍可想而知。”
金陵九脸上的玩笑神色散了。
裴折扭头就见他一脸严肃,语气惊诧:“你该不会真信了吧?刚才还说荒谬,还说没有道理的。”
金陵九正色道:“我觉得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我们可以顺着这条线去查查,兴许能尽快找出真相。”
裴折脸一垮:“这条线怎么查,有没有隐疾也不是医师能查出来的,况且知府大人的尸体都快烂了,能查出来的只有蛆虫。其实我还有关于知府大人没病的猜测,要不再给你讲讲,兴许你就觉得这个猜测没那么有道理了。”
“知府大人没病,孩子是真的,那就是知府夫人让其他人怀不上孩子,还害得田七小产,然后被田七用孩子的事要挟。”金陵九快速点出几个关键,摇摇头,“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听了你刚才的推断后,就觉得不太合理了,田七用小产的事要挟知府夫人,如果知府夫人咬死了小产的事,那她又能怎样?”
裴折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么说,我可能还想对了?如果真是这样,那里头弯弯绕绕也太多了吧?”
“有很大可能,但还有一个问题,田七究竟有没有怀孕。”金陵九道。
裴折微蹙眉:“你怀疑她是假怀孕?也不是没有可能,田七杀知府大人早有预谋,不太可能会去怀他的孩子,如果田七真的怀了孩子的话,那知府夫人害得她小产,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我偏向是假怀孕。”远远看到知府夫人带着管家过来,金陵九推了推他胳膊,“等下你试探的时候,顺便问问诊出田七喜脉的是哪家医馆,兴许咱们都不用满淮州城里找人了。”
能帮田七立假怀孕的字据,蒙骗知府大人,肯定就是医馆里的帮凶,其他医师没那么大的胆子。
知府夫人看起来气色不太好,对着众人颔了颔首。
裴折没有啰嗦,直接问道:“听说知府大人有一房妾室叫田七,她去年诊出喜脉,但是没两个月就小产了,可是真的?”
知府夫人两只手绞在一起:“是,是真的。”
裴折:“小产是怎么回事?”
知府夫人:“那天天气不好,路上湿滑,她走路的时候不注意,滑了一跤,然后就小产了。”
裴折了然,和金陵九对了个眼神:“敢问夫人,还记得是哪家的医师来看的诊吗?”
知府夫人不太确定:“是城东?”
管家适时开口:“是吴老来看的诊,他医术最高明,老爷特地吩咐了,请他来看诊。”
裴折眉心狠狠一跳,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脸,怎么会是他?
就在这时,下人领着统领军的人过来了。
林惊空精神一震:“找到人了?”
官兵点点头,欲言又止:“找是找到了,但没办法抓。”
作者有话要说:
小九儿:是喜脉。
小探花:你的,来摸摸,和孩子打声招呼。
虽然但是,你俩是不是忘了,男人没办法怀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