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东林书院
过境伯爵,一路在船上,没有惊动沿路任何官府,水关看到牙旗也立刻恭敬放行。
五天后,二月十八,到了无锡。
每年的二月、八月,正是东林讲学的大月,硕大的书院全是人头攒动的儒衫。院内遍植松柏梓柳、桂梅桐竹,林木苍翠,群芳吐艳。院左屏峙 城垣,西映惠山,东、南河流近绕,整个书院环境静寂,是讲学的理想场所。
东林八君子,也就是‘开派八老’,顾宪成、顾允成、高攀龙、刘元珍、钱一本、安希范、薛敷教、叶茂才。
活着的剩下四老,高攀龙、叶茂才、刘元珍、安希范,还有两员大将,邹元标、赵南星,全是老头子。
六个老头子接待徐明植,规格绝对很高,依次参观大门、石坊、泮池、仪门、丽泽堂、依庸堂、典籍室、祭器室、左右长廊等。
高攀龙对着各堂室内桌凳案几、图书典籍、钟鼓祭器等及匾额楹联一一介绍,恨不得立刻把定海伯贴上东林标签。
“文愚种圣瓜名垂青史,修远靖海功耀史册,徐氏兄弟一文一武,撑大明半壁,惠及天下民生,东林诸子荣辱与共,敬定海伯夷州再创荣耀。”
依庸堂,八个人,还有个钱谦益,围着圆桌小酌。
徐明植笑眯眯的举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徐氏兄弟除非到了‘亮刀子’时间,东林这名头,他们一直扯,在百姓眼里,是甩不掉的。
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东林马上就要权倾天下了。
其实大明朝的官场,来来去去也就是那几拨人在互捅,张居正掌权,楚党一枝独秀。齐楚浙‘联合政府’,东林就是最大的在野党。东林掌权,死对头的阉党立马成立,届时再看看,阉党全是齐楚浙的‘遗珠’。
马上要独领千年内侍风骚的九千岁,何不像是东林君子一样,被失权的文官挤到高处的。
明亡于党争,始终是士大夫在狗咬狗,他们,在争那个皇权价值观里永不存在的‘一人之下’。
邹元标号称持名检,励风节,严气正性。赵南星一年后任吏部尚书,被人称赞刚正不阿,‘益搜举遗佚’,号称收罗天下精英,呃……全是东林党。
这就是君子的眼界,用‘该死’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
徐明植对他们是恭恭敬敬,做足晚辈的礼仪,叶茂才、刘元珍、安希范身体不好,也就一半年时间了,的确没有什么可谈的,饭后挽留他在东林小住几日,嘱咐高攀龙照顾,再客套两句,先一步散去。
剩下的才是肉戏,一对四,谈谈生意。
“修远,倭国的事,再说一声抱歉,少师来信,昀遥以身为饵,在大战期间诱修远靠近,导致护卫死伤三十多人。将士们护卫心切,修远来不及阻止就打完了。哎,为了银子,三千水手命丧东洋。”
“他们没全死,战后打捞上来了,除了掌柜和带头的,水手船工留了近两千人,三十年为奴,不准离开倭国,想提前,每人每年千两白银。钱先生可以把他们赎回来。”
徐明植这话是对着钱谦益说的,钱昀遥算是他的旁支,没想到这家伙愣了一下,连话都没接……够绝情。
“没有带头的?修远识别过了!?”
“是,护卫和带头的,捞上来徐某也砍成两截扔下去喂鱼了。”
高攀龙还有点奢望追问,钱谦益早认为没戏了,此时才接过话头换了个话题。
“这事别谈了,凡事以和为贵,定海虽有督饷馆,却无所事事,所有船只都是双屿在签发,还要随行护卫。双屿是否有南直隶世家的一席之地?”
“钱先生这话代表谁问的?能全权做主吗?不能,徐某就不浪费口水了。”
邹元标和赵南星是党魁,但不是本地人,一个江西一个北直隶,只能做个见证,参与不进来,听完徐明植的话,也有点不快。赵南星略微皱眉掩饰不住。
“修远应该知道,太湖这一片,世家没有绝对的领头人,如何全权做主,钱昀遥已死,大船已废,嵊泗被隔绝,虽然修远的确是面临生死威胁,如此也算两清了,就不要计较了。”
“赵先生,大家都立志报国,不是立志报效东林恩主。您这话说的,好像晚辈能全权做主似的。”
“修远做不了主!?”
“晚辈要能全权做主,就不是定海伯,是定海王了。”
这句话背后的政治意义重大,四人一惊,立刻联想到了皇帝,自立为王这种下作之事他们自动忽略了。
“小七能否说的明白一点!?”
“景逸先生,晚辈今天就是来见见大家,顺带说一句,太子很好,陛下烦了,我们是官身,不是世家的狗。可以转告他们,想做买卖,就去双屿按规矩走货,想入股,一千万两白银一成股,晚辈言尽于此。”
徐明植说完这句话就立刻起身,四个老头不明所以跟着起立,钱谦益赶紧问了一句。
“南京勋贵四百万两三成股,一千万两一成股是怎么个算法!?”
“都司府现在银子够用了,不稀罕。诸位,晚辈身负皇命,耽搁一天,后面的内侍就可能追上来,没时间住宿,更没时间讲学,有机会,我们京师再见。晚辈还要回长兴一趟,告辞。”
无论他们怎么挽留,徐明植大步出门,直接向运河走去,没一个能跟上的,只好在后面遥遥大声告别。
四人在路边喘了一会气,才相互扶着往回返,“景逸,徐文愚的兄弟一直是这样吗!?盛气凌人,涵养不够。”
“赵兄也不想想,他没有这股志气,能一年荡平沿海,平定藩国吗,追波逐浪,生死搏杀,小七身上的确有大将之风。”
“老夫猜他在京城受了窝囊气,天下官员,都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面对这么一个文武并进,异军突起的人物。他一会自称我们,一会又说各位,东林在京师的支持不够啊。”
“这不重要,若全力支持,反而容易被捎带,他肯定明白。我们更应该想想他留下的那句话,做客一天,就是为了说一句话。”
“小七已是超品,与我们不一样,不能随意评政,陛下四次奏对,每次时间都不短。陛下烦了,这意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哈哈,方从哲三党首辅,独相这么多年,也压不住东林诸生闪耀朝堂。”
“三位先生,大家忽略了他最后一句话,他说,京师再见。”
钱谦益的提醒,让三位微笑的‘大佬’瞬间直起腰,相视一笑,转身面对夕阳,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