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适者生存
原计划三五天的休整，横岛的船队在龙门港休息到二月初七，整整半个月，然后初十才返回金门湾。
叶向高与徐明植那次谈过以后，再未‘见外’，四处在替横岛观察和谋划。看看人家这务实的态度，羡慕啊。
休整这么久，是为了应对有可能的海战，令沈有容加大对士兵的操练。然后……发生一次严重的炸膛事故，专注于算计，忽略了手头的事，吃了大亏。
沈有容按照荷兰人的操炮标准，装填横岛的炸药，死了三十多人，旁边的炸药殉爆，一艘战舰的船首顶甲板被炸的四分五裂，又花了好几天维护。
徐明植不得不重视，与沈有容一人实操、一人讲解，对主要的将领上起了火器课。
钱三带着人十天前就出发了，去扫荡南面最大的一股海寇，杨禄。
苏茂权五天前等不到横岛的舰队，又跑来一次，谈判的结果是，俞咨皋听说了外海的大战，用了四天时间才决定‘投降’。
叶向高听后还嘲讽俞咨皋难当大任，当断不断。
……
回到金门湾，首先迎上来的是钱三，带着一个络腮胡大汉，一个瘦高个，两人脸上一左一右都有刀疤。
“大人，卑职到的时候，南澳岛杨禄和另一股大寇袁八，都在岛外打白旗投降了，两人均愿投靠大人。”
沈有容此时在船上，凑过来低声道，“大人，这个杨禄战力很高，手下悍不畏死，十分勇猛。袁八是广州府人、在南海这一片号称义匪。他们手下都有日本武士。”
徐明植猛然回头，盯着钱三。
钱三爷被看的发毛，“大人，都是贫苦出身，濠境到漳州府这一片海域两人收保护费，很少乱杀人。”
“很少是有多少？上前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双膝跪地，“小人杨禄/袁八，见过总兵大人，小人愿降，只求大人给岛上的兄弟一条活路。”
“你们是否劫掠过沿海百姓？”
随着两人懵懂看过来的目光，徐明植呸了一口，立刻反应过来，问了句废话，沿海能抢到个屁，赶紧改口，“不是，本官意思是你们手里的兄弟是否抢掠过百姓。”
“大人，小人兄弟们从未抢掠过百姓。”
这是袁八的回答，看向杨禄。
“大…大人，南澳岛有些兄弟的父辈可能抢掠过。”
不是不能接受，倭寇肆虐的时候，很多海盗其实就是自己人。
这两人手下竟然有两千多日本武士，一半人都四十多了，水手和武士加起来五千人，横行广东，和福建漳州府。
将近二百条小鸟船和快船，这才是纯粹的海盗，游击队。横岛的船队在金门湾停了两天，他们的哨兵发现了，看到了船头的官旗，立刻决定投降。
招不招安一个人就能决定，问题是他们带着八千多老幼，妥妥的大累赘。
两人随后再说，对面有一艘福船靠过来，正在换小船，俞咨皋来了。
……
徐明植带领众人回到船舱，大马金刀的坐到首位，等着这位将门犬子。
有男有女七八个人，乱糟糟的，进来看到首位上的徐明植和旁边叶向高愣了一下。
“鄙人俞咨皋，见过外海总兵官、见过少师大人。”
“俞总兵，老夫只是无聊乘船游玩，不关老夫什么事。”
叶向高抢先‘亮明身份’，双手抱胸一副看戏的心态，毫无首辅派头。
徐明植也没有回礼，只是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徐总兵奉旨巡海，俞某多有误会，十日前已重新上奏认错，想必不会给大人带来麻烦。许心素与提举司勾连西洋人走私，确实该死，请徐总兵随意处置，横岛大军为闽海清平海寇，福建士绅感激不尽，俞某代大家带来百万两白银，就在随身的船上。”
“俞总兵，您是上官，三天时间考虑，您不会觉得徐某狂妄吧！？”
“徐大人多虑了，俞某确实感激不尽。”
“可你超时了，多一天就得加百万两。”
满屋的属下面前，徐明植很强势，就是要逼俞咨皋老实低头，众人也安静看着这场对手戏。
俞掌柜稍微思虑了一下，双手一拱，“可！两天内俞某补足。”
“然后呢！？”
老头向后一指，“徐总兵，这是老夫嫡子、嫡孙，还有幼女俞佩瑶，佩瑶虚岁十七，好武艺，早已仰慕徐百家风采。老夫愿成全她，为大人做妾。”
两个十岁出头的孩子随着话音刚落，立刻双膝跪在中间，“见过姑父，半月前多有得罪，请姑父原谅侄儿。”
……
俞家人说话太快，跪的更快。
从俞咨皋指着一个青衫的少女说起，徐明植就有点懵，等两个小孩跪下认错，更懵了。
徐大岛主脑子完全卡壳了，没想到还有这样‘完美’的方式化解磕头认错。若放到徐氏身上，穿越十次他也想不出来。
屋子里很安静，首位的人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拒绝或接受，好像都不合适。
是个狠人呐！
沉默的时间太长了，气氛有点凝重……
叶向高苦笑一声，起身向众人挥挥手，“俞总兵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
众人看看首位依旧没有出声的人，无声的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俞咨皋坐到了右首，“徐总兵，许心素就在金门岛上，提举司、包括督饷馆二十三名官员都在衙门，大人可随时发令。”
徐明植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脖子，“提举司有无清白之人？”
“大人悲天悯人，没有，连小吏都是手指缝流油之人，所有人的通敌证据，俞某已给大人备足。”
“俞总兵代为行事吧，午饭过后，我要知道结果。”
“好！”
俞咨皋出去传令，又把钱大嘴叫进来，带两艘战舰，等他们砍完人后，轰平市舶司和金门货栈。
太郁闷了，这种郁闷别人无法化解，只好听听炮声。
闽海的世家、豪商、海寇，包括背后的俞咨皋，所有人的行为都在证明，海上的事与陆地不一样。
识时务者为俊杰、良禽择木而栖，老祖宗的生存之道，就是一个字。
适者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