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最早的自由港
八十多年前的嘉靖朝，横岛、佛渡岛被远道而来的佛郎机商人开辟为双屿港，成为亚、非、欧各国商人云集的繁荣商港，长住外商三千余人，是东西方历史记载中最早的自由港，持续二十多年。
大明朝君臣毫无‘主权’观念，规规矩矩缴税的佛郎机人得以顺利落脚。直到谢氏豪商欺骗了佛郎机人，没错，就是余姚的那个书香门第、泗门谢氏，丢人。
不仅拖欠银两不给，空手套白狼，还用官身联合官府来欺压这些海商，佛郎机人暴怒之下，纠集商船水手向定海、鄞县、象山沿岸的村庄泄愤、抢劫杀人。特别是泗门谢氏，遭报复性抢掠，‘家道中落’。
毕竟是首辅之后，1548年，抗倭名臣朱纨任巡抚后，跳过浙江海防，偷偷从福建调兵千人，一夜之间，将双屿港夷为平地。
这也是朱纨悲剧的开始，信奉闭关锁国、毁掉双屿港还不算，把直浙闽三省的豪商手起刀落，砍头百人。豪商的背后是什么人，这下捅了马蜂窝，瞬间满朝弹劾，‘注措乖方，专杀启衅’，皇帝下诏问罪，朱纨服毒自杀。
但佛郎机人也受到重创，不得不离开浙江避走福建沿海。后又数次被逐，辗转奔走多处，最后才在濠境落脚。
双屿港后来又招来了五峰船主汪直，带着双屿港剩下的商人落脚定海与舟山中间的金塘岛烈港，走私更加猖獗，最后被胡宗宪诱杀。
不得不说，大明朝的豪商和官员，真是从来没有什么商业信誉，陆上只认背景、海上只认实力。
……
八月十三下午，徐明植带领船队绕过舟山岛，来到横岛的双屿港，长近四十里、宽十多里的大岛，只有千余人，还是疍家较多，这都是些‘黑户’，霩衢所千户杜炯如偶尔派人来巡视一下。
这个偶尔的间隔，由杜千户说了算，一月也行、一年也行，纯粹的放任不管。
岛上的残垣断壁很多，山在岛的两边，而且山脉像触角一样伸入海里，中间是大块的平地，还不缺水源，处处可做水港、处处可建基地。
几人乘船绕岛转了半圈，在东北方向与霩衢所对望的港口登岛，步行三里，来到岛上唯二的一处完好建筑，这是杜炯如的前哨，另外一个建筑是黄荆寺。
哨堡常驻不到十人，利用几十年前的佛郎机教堂旧址建成，人少，占地倒是不少。
“杜千户，徐某说过找你做大买卖，现在可以相信了吧！？”
“卑职惭愧，霩衢所南面的盐场被毁，卫所兄弟们都无计可施，不如跟着徐先生发财。”
钱三还没有回来，徐明植还真不知道对面情况，“杜千户，盐场什么情况！？”
“毁了，什么都毁了，宁波盐课提举司大人来看了一眼，战战兢兢去了定海，问罪下狱免不了，盐仓大使、盐场大使和各盐课司，都要倒霉，有的人已经跑了。”
“以杜千户看来，定海的都盐转运司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花钱消灾呗，下到盐场大使、上到两浙都盐转运使，都是身家丰厚之人，花点钱也没人追究了。”
花钱！？
大明朝都转运使，从三品，共六个：两淮，两浙，长芦，河东，山东，福建。当然是肥缺，但成化以来，都盐转运司衙门完全归巡盐御史管辖。
文官一个很流弊的现象，正七品御史指挥从三品衙门。
都转运使由皇帝任命，御史是都察院清流，文官说了算。难怪逼得万历又派来税监。
御史无法控制，他们权力非常独立，而且一年一任，苏茂相说都转运使与他们不睦，其实说的是实权人物、两浙巡盐御史。
徐明植稍微琢磨了一下，就决定把两人分离，把都转运使逼到自己怀里，想花钱解决？老子让你花无可花。
两浙盐田不多，整个都转运使也就三十六个盐场，还包含南直隶松江府九个盐场，盐场上面的盐课提举司只有五个，那像长芦和两淮产盐重地，一个都转运使就下属三十个提举司。
岱山岛才是后世的大盐场，而此时还未开发，老子也做做盐课。
……
徐明植在岛上四处查看地形，用了三天时间。
余姚的工匠开始往横岛转移，二百多艘漕船经杭州湾来回跑，杜炯如、张圭章、钱明承为横岛招募人手，长兴的硬土也在转运中，基建伊始，都是大工程。
钱三还没有回来，又分出五百人，由王钟带着钱大嘴和柳昌游，北上嘉兴府、松江府‘实习’一下。
八月十七，霩衢所传来信，巡抚招巡海大使议事。
徐明植回到定海，苏茂相告诉他一个天雷滚滚的消息。
琉球尚宁王派来使者，日本德川幕府萨摩藩控制琉球王国七年时间，岛津氏以琉球名义朝贡二十次，琉球三司完全被萨摩藩控制。
呃……
怎么说呢，日本与琉球的《掟十五条》，这消息对徐明植来说一点也不‘新鲜’，惊诧的地方在于，七年了，大明才知道！？
苏茂相接下来一句话，差点暴走。
“修远是否愿集结战力，远征琉球，驱赶萨摩藩，归政尚宁王。”
“老师，驱赶岛津氏好说，驱赶完呢？”
“朝廷预计会派使者到日本呵斥江户幕府，琉球朝贡正常，也利于浙闽海清河晏。”
徐明植第一次听到面对藩属国时，大明天朝上国精英阶层的迂腐思维，完全是从政治和面子上考虑行事。
这是门师，还是直白点说吧，“老师，我明白您的意思，整理藩属国，这是大功。从兵事角度讲，得不偿失不说，还容易打草惊蛇，后患无穷。给学生两年时间，到时候有灭杀幕府水军的能力，琉球才能归于平静。”
“修远，岛津藩只有不到一万兵马，驻琉球也就二三千人。”
“老师，这与幕府驻守多少人关系不大，琉球是东西两洋的海上通道，事关所有人的利益，没有绝对的力量，贸然涉足会惹众怒，呵斥两句简单，行兵事必须有与幕府对决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