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最是那惊鸿一瞥
近几天，每天至少有二十艘运河平底船来溪浦装货。三百护卫把他们的全部的‘工具’混在了运输船里。
二百人已先行出发，徐明栋也走了，嘴上说着稳当，内心还是对新的官位充满渴望。
徐明松爆发了巨大的热情，天天在山里的工坊监工督造，回家后，还要到后院书房吹嘘一下自己如何如何辛苦。
这…懒惰久了，稍微努力一下，就以为自己在拼命。
每天有长兴县学的旧同学上门拜访，三月二十，不堪其扰的徐明植到县城叫回浪荡的钱大嘴，一行百人乘坐五条船离开长兴。
……
护卫的训练效果相当明显，浑身上下一股与身份格格不入的气质，看的大嘴同学一愣一愣。
徐明植走的是近道，两天后换船到了京杭大运河，再三天后过杭州府，转向杭甬运河，再过山阴，直达‘姚江人物甲天下’的余姚。
一是纺织的大头钱王两家在此处，打开突破口，另外两处就好做了。
二是现在正值县试、府试期间，府城一定有大量的学子。
要拜访的官员都在忙着初级科考，可能无法安心议事。再有，躲一躲那些慕名相处的生员。
路上连着观察了五天，钱大嘴终于忍不住了，“小七，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多精壮军士，看起来武艺超群吧！？”
“都是徐家世代佃户或护院的孩子，丁忧操练了一年多。”
“家生子！？”
“是啊，没名没姓的，都姓徐，一堆山川河流、猫虎狗豹的名字。”
“家生子也有这么大的杀气！？看起来比海寇杀气更重，你真懂兵事？”
“你很吃惊！？不要因为诗词不行，就轻易失去信心，你又不止这一门不会。”
钱炳森没有理会他的调侃，盯着徐明植看了半天，也想不透这些人是怎么练出来的，嘟囔着说了两声奇怪，带头走进钱府。
……
钱喻迎了出来，哈哈大笑道，“哎呀，贤侄来了，快，快，里面请。”
后面跟着一个三十出头的人，正是钱府老大钱炳坤，徐明植向两人拱拱手算打过招呼。
客厅，钱喻一副急切的样子，“贤侄，老夫已经派了五拨人到中原收棉花、棉线去了。”
“世叔雷厉风行，辛苦了，纺织生意必定兴旺。”
“哪里，还是你说的对，凡事提前谋划，下半年，老夫和几家主事人亲自到河南山东拜访藩王，原材料得续上，是吧！？哈哈。”
“是啊，这打点关节世家能行点方便，执行起来还得靠世叔牵头。”
互相吹捧了几句，说到正事，余姚的生产基地在县城南山，距离十多里。
徐明植记得后世那里就有两个水库，余姚四家把附近的山地都淘换了。
中午的接风宴，王先道、孙浩、黄葆素和徐明桷都在。
徐氏内部谁更希望徐明植官场做大，徐明桷一定在前三，他内心还指望靠着徐小七永远压住徐明松。
刚一见面就开口劝道，“小七，南边山里的水道建设就得半年，纱机、织机的百个工匠带着各家人手刚进场。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你应该抓紧去拜访一下布政使董大人，然后专心备考。”
“五哥，我还要去海上看看呢，爹都不催，有什么可准备的。”
“就是，明桷不要过于担心了，明植丁忧两年，应该先四处走走纾解苦闷。”钱喻打起了哈哈。
黄葆素递给过来一份信，“明植，大哥给你的，上次在长兴议论商事做大的问题，葆素写信问大哥，他非常佩服你的眼光。”
顺势接过来看了看，黄尊素，四十四年刚中进士，差点同年。余姚的孙黄两家，一家是王家的铁杆，一家门生遍地。
黄尊素他爹既在府学授课，也在当地书院授课，门生有功名的很多，与谢迁、谢丕的泗门谢氏有的一比。
一个是过去式、一个现在式，而且泗门还在平原，没有地利，所以选择黄家，再就是为了黄尊素。
作为将来的东林智囊，黄尊素忠诚正直、深谋远虑，精敏强执…这是历史中独属于他的形容词，与汪文言行事一正一反。
东林中的温和派代表，好阳谋。很多事，东林大佬要听他的建议，也不会闹的不可收拾。
信中对徐明植引导藩王种植棉花一事，大加赞扬。也对产量过大引起的行业挤压进行分析，希望来年徐明植到京师后面谈。
杨涟现在都是个给事中，黄尊素还在都察院‘实习’，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
在座的都是熟人，也不用拘泥于什么长幼尊卑，其乐融融的饭局。
这时代蒸馏酒已经流行开了，喝的绍兴南烧酒。酒性浓烈，徐明植不好这一口，浅尝辄止。
宴客在余姚鼓楼旁的一座二层酒楼，钱家的生意，约好明日到南山实地考察，一群人准备散场。
徐明植与王先道、钱喻率先下楼，刚到门口，看到站立的六名护卫齐刷刷看向北侧的行走的两个姑娘。
这群王八羔子，正欲呵斥。其中一个姑娘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有人注视，闪电般下意识躲闪，再瞬间，又意外转过身大大方方行了个礼。
靓丽如瀑的黑发，弯弯的柳眉，一双明眸灵动慑魄，脸颊微微泛红。如花般的瓜子脸，晶莹如玉，优雅从容。
行完礼的姑娘嘴角微微一笑，缓慢转身而去。
就这惊鸿一瞥，徐明植如遭电击，一股从未有过清明敞亮感觉涌上心头。刹那间，天地花开，至美人间。
什么海寇大盗、什么党争误国、什么满清灭族……通通不是事，豪气勃发，再没有认识这个女人重要。
身随心动，下意识迈出一步……
“明植！”
“明植！？”
“明植！！”
……
王先道挽着他的胳膊，连连呼喊把徐明植的魂给叫了回来。
“见笑了，明植，为兄先行一步，明日我们钱府再聚。”
徐明植望了一眼街角消失的丽影，再看看王先道的笑脸，说不出的讨厌。
拱拱手，敷衍了一句，“好，王兄慢走！”
孙浩与黄葆素也同时离开，徐明植不好在众人面前显露什么。
徐氏两兄弟与钱家父子三人，踱步缓缓向钱府走去。
刚才那女人的穿戴，肯定是个富家千金，没有盘发，说明还未婚，看年龄与徐明植差不多大，或者还大一点，二十左右。
这没关系，最好没什么婚约，这么大年龄没出嫁，绝对是大明朝的稀有物种，也可能是夫家有什么事，最大可能是病亡或早夭了。
徐明植一路未说话，满脑子是那个笑脸，尤其那双眼睛，更是这三年来第一次见到，它，是活的、是有思想的。
对一个穿越客来说，这是致命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