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胜利的代价
黑雾的侵蚀，还在继续。
王瑞有点郁闷。
他真的是帝国头号倒霉蛋。
这辈子经历了两次所有人都羡慕的突破，本以为升级了就能大杀四方。
结果刚一出门，就能遇上更强劲的敌人，被现实狠狠按在地上摩擦。
平心而论，现在的王瑞真的很强，可又碰上了一出门就被暴打的情况。
害得所有人，对王瑞的实力认知都有了点偏差。
比如眼前的黑雾。
王瑞已经用尽全力，压缩精神力去阻止黑雾扩散的脚步。
可这些带着毒素的黑雾，总能刁钻的左冲右突，不断放倒前排的战士。
王瑞头疼不已。
……
海面上，瑜黎押着瑜荡，拼尽全力向前冲游。
一路水花，炸的热烈又浑厚。
像是海洋的绝唱，又像是新世界的开篇章。
瑜黎的目光，放在了孤零零插在高墙的三叉戟上。
她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毅然决然的向前。
再向前。
是江行川率先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好不容易从突破的灼烧中强行抽离出来。
一抬起头，就看到……
他的人鱼小姐，浑身鲜血，胸口的贯穿伤触目惊心，押着瑜荡，正正撞在了三叉戟锋利的尖端上。
皮肉破裂的声音，刺耳极了。
天地之间，只剩下了血色悲歌。
风停了，海也噤了声。
连续多日翻腾不息的浪涛，慢慢平息下来。
暴雨倾泻而下。
豆大的雨点，把所有人的心都淋的湿漉漉的。
高墙之上，瑜黎和瑜荡身形相叠，被扎了个对穿。
两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挂在一起。
三叉戟的尖端从瑜黎背后穿出，像是荆棘玫瑰终于破土而出，生长的歇斯底里。
命运在恸哭，海也在嗡鸣。
瑜黎一手抓着三叉戟杆，另一只手艰难的绕到瑜荡胸前。
碧蓝色的利甲与骨骼博弈。
终于，一颗漆黑如墨，贯穿着巨大血窟窿的鲛心，被挖了出来。
瑜黎左手上的指甲，已经尽数迸裂，只剩下血肉模糊的指尖。
她的手臂，软绵绵的垂落，似乎又在风中微微摇摆。
瑜荡的鲛心在她手中慢慢坍塌，化为一汪黑水，从指缝倾泻而下。
从海里来。
又回海里去。
以一己之力与帝国互相折磨的瑜荡噤了声。
终于……
他慢慢的低下了头。
一阵海风，吹过相杀又相贴的两个鲛人。
鲜红和腥褐的血液交织在一起，沿着戟柄慢慢滑下。
蜿蜒而下的赤红，像带着炙热的温度。
没了瑜黎血脉之力的维持，本来无坚不摧的三叉戟，像一杆栩栩如生的冰雕一般，慢慢融化。
海风是一位擅于色彩着墨的画家。
被挖出了漆黑鲛心的瑜荡，随着三叉戟逐渐融化，他的外表也在变化。
鲛尾边缘恶心的肉球逐渐脱落。
漆黑黏腻的皮肤，慢慢变得干燥，重回海蓝色。
就连断裂的参差不齐的指尖，也褪去了墨色。
也许，那双荧绿色的立瞳，也重新恢复蔚蓝与清明了吧。
可惜，瑜荡合上了眼帘，看不到了。
这样的结果，究竟是败落，还是解脱，已经无从得知了。
抵在瑜黎左小臂上的琉璃盾，像是漏了星光的银河。
一路星点拉长，漫漫撒向海面，给漆黑点上炫目的微光。
雨还没停，可云层却散开了。
阳光从天幕的缝隙间漏出，划破了连续多日的阴霾，正正照在琉璃盾上。
细密的裂痕，将光亮折射的绚烂璀璨。
琉璃盾绽放了此生最宏大的辉煌。
然后……
无声的碎裂成三片，落入海中。
悄无声息。
……
江行川不顾一切的冲向高墙，颊上一片湿热。
“瑜黎，我的月亮……”
可惜，他还是慢了一步。
三叉戟彻底融化，变成一汪混着血色的海水，滑落回海中。
瑜黎像一个破碎的人鱼娃娃，又像一片脆弱的枯叶。
仿佛被风一吹，就要散了。
江行川俯身，努力的伸出手去。
可他只抓住了一汪水花。
指腹上，仿佛还残留着刚才，瑜黎尾鳍的温度。
冰冷，又了无生气。
江行川脑海里，突然炸开一道炫目的白光。
他的记忆海，仿佛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缺口。
大量的记忆碎片，如海底暗流般源源不断的涌入。
“江指挥，你好，我是蔚蓝星系的瑜副官……”
“江指挥是想和我谈恋爱吗？”
“江指挥，你何止心猿意马……”
还有末日之战里，最后那漫天的血色。
仿佛有一支生锈的铁签，在额叶里搅动。
江行川把脸埋在手心，无力的跪在了海边。
这四年是偷来的吗？
为什么他两度拼尽全力，结果却大差不差？
神经性头痛愈演愈烈。
江行川的意识，渐渐有些涣散。
他甚至分不清，瑜黎的到来，到底是不是一场大梦。
一场弥补了四年前痛彻心扉遗憾的大梦。
如果真的是梦的话……
那也太美好了吧。
人鱼小姐从深海而来，奔赴他，与他相爱。
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江行川的视线，满满被无法抵抗的黑白雪花点吞噬。
“搜救队……去找，去找她……”
他的声音，越来越嘶哑低迷。
最后一个字出口后，江行川的身子一软。
健硕的身躯砸在湿漉漉的海滩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
胜利到来了。
可出征前，在所有战士脑海中演练了无数遍的欢呼，喜极而泣，拥抱，都没有来。
是胜利了吧？
可他们付出的代价，真的太大。
满目疮痍，入目尽是褴褛。
被战火烧到焦黑的土地可以重建。
可陨落的瑜指挥和瑜副官呢？
气压前所未有的低，空气里充斥着血腥味，风声呜呜。
……
恒兴堡垒中。
李文俊不可置信的，看着一片血色的海洋。
他出乎意料的平静，手脚却如筛糠般剧烈的抖动。
短短不到两天，密密麻麻的眼尾纹，爬上了他的脸颊。
李文俊一夜白头，泪水顺着眼尾的沟壑，歪七扭八的滑下。
“没了，都没了……”
“我的孩子，都没了，全都回不来了……”
“怎么办啊，只剩下爸爸妈妈两个人了啊……”
哭着哭着，李文俊突兀的笑了起来，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力的都抠出血来。
“三十多年了啊，怎么兜兜转转，又只剩我们了啊……”
江瞰和江河，眼尾都红彤彤的，鼻尖又酸又涩。
江瞰用力捏了捏儿子微微抖动的双肩。
“河仔，你先善后。”
“至少……要把汐小子和黎丫头找回来，带回家。”
“欧小子，你跟阿意搭把手，把川仔仔先抬回来。”
“莎莎盯紧搜救队，亦小子，去吧阿肆叫回来，那小子最倔，别让他干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