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鱼都养在深蓝色水管
终于是回到了荷马驾驶的突击舰上，两人喘着气在门后的地面上坐了一会儿。扆茉费力地把头盔摘下来扔在一边喘着气，一副累得再也不想说话的样子。
“怎么样啊？回来这么快，我还以为要一个上午呢。”荷马的声音从传讯话筒里面响起来。
扆茉没心情回话，一边脱外套一边走进玻璃门里摆放了清洁舱的房间。怀良仍旧坐在原地，担忧地看着扆茉的身影，好像听到了几声咳嗽。
“怀良？扆茉？”荷马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
怀良拿起对讲器，简单跟荷马说了一下位置信标那边的情况，然后也跟着扆茉进了玻璃门之后的房间。
其实怀良没有摘下头盔，也没觉得去了风沙很大的地方就要马上洗澡，但是听扆茉讲了自己以前的事情就忽然开始理解她对清洁水源和过度清洁的依赖。怀良都不知道现在摆出什么样的心态和情绪，他很高兴扆茉有心情跟他讲她自己以前的事情，但又因为讲的是他所没有经历过的沉重的事情，难以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再和扆茉聊下去。
房间里四个清洁舱，怀良看到房间最里面的清洁舱门口的衣栏里随意地丢着扆茉刚才穿的衣服，她轻微的咳嗽声仍旧从清洁舱内传来，伴随着水声忽然就勾起了怀良的想象。
怀良戴好耳罩站进扆茉隔壁的清洁舱，水汽和声波同时因为机动的反应在圆筒形的舱内以升腾或无形的形式出现。他知道，扆茉此时就在离他不到两米远的位置，所以很难不控制自己去想她现在的样子。克制现在就是怀良的本分，他也没有更多的事情可以做。
怀良洗完澡之后，扆茉已经从房间离开了。
突击舰的空间不多，她肯定是已经去了驾驶舱了。于是，怀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也进 了驾驶舱。
果然扆茉在这里，正擦着头发和荷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小豆子最近的状况。怀良是知道扆茉每次用清洁舱都会把水泵开到最大的，说是这样才会有洗干净了的感觉。
在这点上出乎意料的传统。
在扆茉和荷马聊完以后，怀良醉翁之意不在酒地简单和荷马聊了两句，边问扆茉要不要帮她擦头发，顺带聊聊坐标那边的事。没管荷马看热闹般的嗤笑，扆茉和怀良到了和驾驶舱一门之隔的走道。扆茉好像是真的累了，几乎是瘫坐在走道两边的长椅上，问怀良有什么事。
整个走道都涂抹着深蓝色涂料，显得沉静别致，扆茉又穿了一件少见的白色短装和轻薄的浅色靴子，在这样的走廊里面显得更加苍白。
“是新衣服吗？好像没见你穿过呢。”
扆茉低头看了一下衣服上的白色提花，说：“嗯，许辰昨天跟我说附近有风沙，所以我想回来以后洗个澡换件清爽点的衣服应该会舒服些。”
“早知道你不喜欢那种环境，我就找别人和我一起去。”怀良挨着扆茉坐下，想要拿扆茉手里的毛巾。
但扆茉这次没有把毛巾交给他，只说自己擦一下就好了，“我本来也是想看看你说的那个实验室和智慧体的，只是没想到扑了个空，还差点把自己赔进去。”
“你说的是那些飞行器吗？我们没有被发现，你就别担心了。”
“要是没有你在，我肯定就被发现了。”水滴从发梢落下来打湿了衣服，扆茉用白毛巾包着发尖随意擦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也有点想哭，“最近我总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安排什么事情都不够全面，自己以为做得很全面了其实全是破绽，都靠别人担着。”
“别这么想。我们都只是想出来简单看一下而已，根本没想那么多。”怀良轻轻的拍了几下扆茉的手背，轻轻地安慰她。
扆茉往日是喜欢怀良醇厚的声音的，要是真的难过也很容易被他哄好，但是这时候却完全不是这回事了。在深坑周围的时候，他明明说自己是以防万一带的反侦察周幕，而且还是根据生活经验这么做的。
想到了怀良只是说些好听的话来安慰自己，扆茉就是怎么也不能被说服的。
看扆茉托着脸，看向跳动着字符的自动门，怀良知道扆茉还是挂记着刚才的事情，“还是不高兴啊，是因为今天起得太早了吗？”
“算了，我们就说点别的吧。”扆茉其实不是很想聊这个。
怀良当然不会浪费每一个和扆茉交流的机会，“那就说说今天吧……我其实还蛮高兴的，你会跟我聊以前的事情。”
扆茉歪了一下脑袋，“我哪是跟你聊啊，我不是一路上都怕自己昏过去所以一直胡言乱语吗？”
“了解你多一点对我来说是好事。”
“……我现在说完以后就在后悔，感觉像喝了酒以后乱说的话。”
“那，你是希望我当做没听到吗？我觉得还挺难的，毕竟你说的事情对我来说有些特殊的意义，而且讲的都是我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就挺难忘记的。”
“那就记得吧，当做猎奇的事记得好了。”
这句话有点阴阳怪气的味道，我戳到扆茉不高兴的点了吗？怀良反思了一下，只觉得自己脑回路和思绪总是不够细致或者多线条，便直接说：“我之前不是说如果我做了让你不舒服的事情就直接说吗？要是你以后也有类似的不喜欢的、在意的事情也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多做点准备。”
扆茉起身去走道尽头拿了两瓶元素饮料，拿了一瓶给怀良，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这个不算在帮你不要成为烂人里面吧？我也不想一直在你们的照顾下生活，一松懈就发现自己全身是破绽。”
“只是听了你那种些话，会想着多照顾你一些，也很想在过去照顾你一下。”
“可别。”扆茉一口水差点咽不下去，“听起来很变态，你大我很多岁。”扆茉知道怀良七年前叛逃地球的时候就已经十七岁了。
“抛开这些，我的想法是真的。既然以前没办法改变，我就总想着让你现在得到一点补偿。”
“其实也没有必要。”扆茉盖上水瓶盖子，垂着眼睛说，“过去的很多事情都是顺应时代的大流发生的，谁都没有权利得到选择和补偿。对我来说，想要弥补我以前受到的挫折并不能改变什么，你与其做些无用功不如多关心下你自己。”说得更宏大点，扆茉常常觉得自己已经是幸存者，躲过了历史的车轮但是也被对于不幸者的愧疚。她并不喜欢这种发现自己很幸运的时刻，使她被无端的道德感一直折磨至今。
这一点，或许可以安心地说是这个世界的错了。
“扆茉，这只是一个我关心你的切入点而已，可能明天我就忘记了。”怀良有些无奈，他有时真希望扆茉可以自然地接纳他的爱意，也真想说感情不像是一种修补程序或者一剂良药那般有明确的目的性，可以在每一次发出的时候都附上产品说明。
“那就随便你。”扆茉不愿意太直接地干预怀良的想法，但说实话有个人心甘情愿地会为她着想，就也愿意维持这种断断续续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