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红颜薄命
柳无言说道:“如今你有理由再度羞辱我秦妃宜,即令我只是你十招之敌,我也要拼你十招!”
秦夫人立即说道:“三招,只有三招。当年你三招败后受辱,三十年后,你仍然只是三招之敌。不过,只要你不出剑,这三招之敌,只是我说的,并不见得是真实的。
如果你出剑,我只给你三招的机会,如果你不出剑,就无须有三招之数。”
柳无言不解地问道:“我不知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出剑,束手待毙,等你一剑劈死我?这样你才甘心?”
秦夫人淡淡地说道:“还有一条路,你可以走,你可以离开这里。”
柳无言怔了一下,他以不相信的语气问道:“你是说让我走?”
“除非你坚持要拼下去!”
“秦妃宜,我不知道你是在使什么诡计,你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柳无言已经是五十几岁的人了,死,对我是没有什么可怕的,我还有一点骨气。”。
“你这种骨气为什么不用到光复华夏上去?”
“秦妃宜,你不要把话岔开,明白地告诉我,你究竟想做什么?”
秦夫人略有感喟地说道:“这是我最悲伤的事,当一个人说真话都无法使人相信的时候,就值得自已反省了。”
“你是说今天的事,就这样了啦?”
“你不想了还想做什么?”
柳无言仍然怀疑地说道:“我成心要来羞辱你的。”
秦夫人微微顿了一下,说道:“你并没有羞辱到我,倒是你几乎自取其辱。”
“你真的让我走?”
“你已经问过两次了!”
“我所知道的秦妃宜不是这样的人。在你面前挑衅的人,没有人能活着离开!”
“任何人都可以变。”
柳无言愣住了。因为他终于发觉秦夫人的态度是真诚的,他低头纳剑入鞘,藏剑入衣,整理了一下衣襟,抬起头来,问道:
“我欠你这一笔生命债,要我怎么还?”
秦夫人淡淡地说道:“就算抵偿了三十年前我对你的那一场羞辱。”
柳无言摇摇头说道:“太多了!没有这么重的利息。我知道了,我明白我该怎样来偿还这笔债。我将以我下半辈子的生命,献给光复华夏的大业。”
秦夫人淡淡地说道:“舍得离开‘受人欣赏,被人尊敬’的荣华富贵吗?”
柳无言拈着胡须说道:“人总有明白的时候,也偶有糊涂的时候。现在我也不便多说什么,此刻此时,我多说一句,只要你秦妃宜一个卑视的眼光,我就一切归于无耻,再见!”
他一抱拳,转身就走。可是走到出口处,又转身回来,正色说道:
“你的弟子”
秦夫人连忙说道:“你去吧!后会有期。方才那一剑偷袭,转变了整个态势的人,是我的入门弟子余巧怡,你尽可放心,她的内力比你差,但是她受过异人的训练”
柳无言再次抱拳说道,“如此我不再多言。其实在秦妃宜秦夫人的手下,还没有不能治好的内外伤。”
他倒是深深一躬,说道:“后会有期!”
纵身下掠,顷刻消失在夜雾里。
秦夫人觉得柳无言的话丝毫不错,以余巧怡的体质,以秦夫人的精湛内功以及丰富的常识,还有什么不可治好的内外伤?
可是,柳无言错了!秦夫人也错了!余巧怡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她是受了重创而正在休养疗伤的病人,柳无言也不是普通的人,几十年的修为,内力和剑术都是已经臻于化境,若不然他不会贸然向秦夫人讨回公道。
余巧怡以重创之身,突然之间,奋起全力,举剑一击,那是凭借着一股意志,不能让恩师受辱,在忘我的情形下,奋力一剑之余,已经耗尽了全部的精力。
柳无言是在意外、愤怒、急切之际,也是全力一剑,他的存心本来就是要将来偷袭的人一举而杀死。
秦夫人望着柳无言逸去无踪,不觉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摇摇头,她也觉得自已这样做,是令人难以相信的。
她的心里在想:“多亏了巧怡,如果不是她,我争取不到那一瞬间的空隙,穿衣、跃身、制人,扭转整个态势。
巧怡是重创在身,这一下,恐怕需要更长的时间休养了。”
她一面想,一面来到外面,夜色十分黯淡,只有微弱的星光。她一眼看到余巧怡躺在地上,嘴角流着鲜血,下半身想必是创口崩裂,鲜血湿透了衣襟。
秦夫人大惊,快步上前,双手抱起石筱艺,伸手一试,她感觉到余巧怡已经是气如游丝。
秦夫人从来没有这样慌乱过。
她在余巧怡耳畔叫道:“巧怡!巧怡!”
余巧怡忽然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秦夫人,微弱地说道:
“恩师,弟子无能”
秦夫人止住她说下去,眼泪夺e而出,凄楚地叫道:
“巧怡,是为师的害了你,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不会变成这种模样!是我害了你”
余巧怡虽然跟随秦夫人的时间并不很长,但是,她了解秦夫人的性格,地可以打脱牙齿和血吞,她不会流下眼泪。
秦夫人如今流下了眼泪,那是令人震惊的。余巧怡一阵惊恐,又昏了过去。
令自夫人伤心的事,不止是余巧怡受到重创,当她抱着余巧怡时,小静和小荷,睡在那里,有如死人一般,分明是被人点了重穴。
晚风清寒,衡山之麓已经有冬意。秦夫人怀抱着余巧怡,人显得有些迟纯。她应该及时为余巧怡治疗,但是她没有。
她只是抱着余巧怡,站在那里,翘首云天,泪水不断地从她的眼里流出来,流湿了脸颊,滴湿了余巧怡的衣裳。
突然,余巧怡从秦夫人的怀里醒过来,睁开无力的眼睛,望着秦夫人,微微地启动嘴唇,软弱地说道:
“恩师弟子没有福气也很遗憾,没有能够跟随恩师从事大业弟子死不瞑目!”
秦夫人低下头来,泪水滴到余巧怡的脸上。
余巧怡说道:“恩师,请不要为弟子悲伤弟子不能尽力,只是弟子个人问题与大业无碍。弟子只有一点放心不下”
秦夫人说道:“巧怡,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得到。”
余巧怡说道:“恩师,这一切只怪弟子命薄怨不得任何人请恩师不要”
下面的话,微弱得根本听不到了。
终于没有了声音,没有了动静。
秦夫人浑身一额,她的心有如从千丈高崖骤然下落,整个人晕眩了一下,步履一个踉跄,她张开嘴要大减:
“巧怡!&34;
但是她没有叫出声来,张着嘴,只叹了一口无声的气。
施拖着余巧怡开始向衡山之赖前进。
眼泪干了,脸上也没有了悲戚之情,她并没有展开任何功力,只是一步一步地从山径上走过,从怪石嶙峋的乱石丛中走过,从授松密有的树林里走过,从流水浙沥的山泉之旁走过。
秦夫人走得很慢,她光着一双脚,从入夜走到薄雾的清晨,登上了衡山向阳之极峰。
那是一处平滑的石岩,秦夫人每走出一步,后面便留下一个血的足印。
秦夫人的脸上,木然没有表情,她仿佛很熟悉地绕过余有丁老爷子的石坟,找到一处不小的石隙,她毫不考虑地将余巧怡放进石隙里,然后纵身下山。
她展开全身的功力,人如飞燕,掠翅下沉,花了将近顿饭工夫,回到原来的地方。
她匆匆地找到了火种,再度登山,沿途找了不少松树、冷杉、古树的枝条,抱满了一怀,直登极峰。
如此一上一下,已经是日正当中。秦夫人格枯校,堆在石愿里,点然火种,刹那间,一股烈焰冲天,秦夫人站在邦里,默默地不说一句话。
一直等到陆续拾来的树枝都已烧尽,她才喃喃地说道:
“巧怡,你临去之前,曾经对我说,叫我不要,你并没有说清楚,不要什么?如果是这一点,巧怡”
她没有再说下去,她的眼睛扫到旁边余有丁老爷子的石坟。
她不觉摇摇头,有些篇然地说道:“巧怡,不瞒你说,在你过去的那一刹那,我的心已经冷了,我的意已经灰了!天地之大,已经没有我的存在,一切身外的事和物,都不是重要的了!”
石隙忽然搅起一阵风,山风如此突来,将树木烧成的灰,卷起半天。
秦夫人晴南地说道,“可是,巧怡,当我想到,你祖孙二人,都是为我而丧命,你们的遗憾,我恐怕就要责无旁贷地接过来了,巧怡,你是这个意思吗?
为师已经答应你了,你安息吧!不管这条路如何艰苦,我会走下去,谁让你为我而死,谁让你是我的徒儿!”
她转向余有丁老爷子的石坟点点头说道:
“我对你孙女儿说的话,你都听到了。但愿你们祖孙二人,长眠在这衡山之巅,永不寂寞!”
她飘身落岩,缓缓地从容下山。因为这时候她的内心是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