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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以命相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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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瑶伶说道:“这个我相信,从他写《大义录》这本书,就可以看出他的确很有远见。”

    “有眼光、有远见的男人,大都有强烈的自信,大凡这种人决定了一件事,是很少会更改的,他可以放弃一切其他的东西,而获得他所想要获得的。”

    她放低了声音道:“瑶伶,请你别介意我说一句话,论才貌,你的确是出众的,但是,如果就官中来说,还有多少人要超过你。

    而且你已经不是青春年华,更不是云英未嫁之身。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是汉人,瑶伶,我说得够坦率的了吧?”

    柯瑶伶点点头。

    燕秋郡主继续说道:“你看,有这么许多不是很好的条件,都没有影响到他对你的追求。瑶伶,我怕你骂我,所以我不敢说是有缘,我只能说他对你情有独钟。

    以皇上的性格来说,如果留你在后宫,遭到什么非议,他会单独携带你,浪迹江湖,丢下他目前所拥有的一切。”

    柯瑶伶沉思了良久,才缓缓地说道:“郡主,我不怀疑你的观察,更不怀疑你说的话。正因为你所说的话,我才更没有第二个选择。”

    她突然沉下面孔,十分严肃地继续说道:“我不能做余家的罪人,更不能做大宋的叛逆,我也不愿意皇上为了我,做了孛儿只斤氏的罪人!”

    燕秋点点头,说道:“瑶伶,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了。”

    她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问道:“瑶伶,我忽然间想到一个很奇特的问题要问你。”

    柯瑶伶微微笑道:“你今天所说的话,一直都是很奇特的,还有什么更奇特的要问呢?”

    燕秋郡主问道:“如果此刻我是皇上,跟你如此靠近地坐在一起,而偏偏你的手边有一把锋利的刀,你会不会利用这个机会把皇上杀掉呢?”

    柯瑶伶毫不迟疑地说道:“我会的。”

    燕秋郡主多少有些意外地点了一下头。

    柯瑶伶很平静地说道:“因为我是大宋朝的子民。”

    她说完这句话,立即低沉地接着说道:“当我刺死皇上之后,我会用那把刀同时结束我自己的生命。

    因为我为爱我的人,以命相殉!”

    燕秋郡主站起来了,她做梦也没想到柯瑶伶会有这样的话说出来。

    她意外地愣了一阵之后,打从心里一阵感动,紧紧地抓住柯瑶伶的手,郑重地说道:

    “瑶伶,你给我的答案,是我最满意的,意外的满意!我敢说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再也没人能如此自然地说出这样的话。”

    柯瑶伶说:“所以,与其让我造成两个人的死亡,不如让我一个人单独的死!”

    燕秋郡主思付了一会,毅然说道:“好,我答应你!我尽一切可能,把皇后请到这里来。不过……”

    她迟疑了一下,说道:“你见了皇后又会说些什么?”

    柯瑶伶凄凉地笑了一笑,说道:“我还没有想到应该怎么说,不过,我将尽量说得很好,我不会让你为难。”

    燕秋轻轻地击了一掌,外面的宫女立即进来收拾碗筷。

    她站起来说道:“安心休养,有些事是急不得的。”

    柯瑶伶当然知道她说话的意思,点点头说道:“郡主对我的天高地厚之恩,永生难忘!”

    “我说不定有一段时间不能来陪你,你还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我,不必客气。”·

    柯瑶伶说道:“请郡主叫人送文房四宝一用。”

    燕秋郡主一怔,但立即说道:“小事一件,立即送来。”

    她在临出门之前,又回身交代:“据说受伤的人要恢复康健,除了医药之外,还应该多活动,这会痊愈得快些。

    这附近有不少奇花异草,官里的花中,就有许多珍奇品种,寒冬腊月,照样可以让你看到鲜艳的花儿,何况现在还只是仲秋。”

    她说完话,点点头走了。

    柯瑶伶缓缓地走出门外,这一座房子就像是砌在花草之中。

    她好久不曾活动,一走到外面,精神不觉一振。

    两个宫女一直小心翼翼地伺候在两侧,而且还小心地说道:

    “夫人,小心吹风着凉,还是请回去歇着吧!”

    柯瑶伶笑笑说道:“你们以为我那么娇嫩吗?在我没受伤以前,冰天雪地,酷热炎阳,我都来往自如,如今吸一点风都会着凉,我成了纸翻的人了?”

    两个宫女不敢多说,只好亦步亦趋地紧随在身侧。

    穿过花团锦簇的园地,柯瑶伶微觉有些气喘吁吁,汗沁鼻尖,前面不远处还有一座很雅致的亭子,四周悬着竹帘,随风飘荡。

    柯瑶伶朝着亭子慢慢走去。刚上得几步台阶,忽然,从亭子里面出来一个人,两个宫女一见,大惊失色,连忙跪下,口称:

    “奴婢叩见皇上,皇上万岁!”

    从亭子里走出来的男人,竟然是当今皇上,仍然是穿着轻便衣裳,头上戴着一顶软罗帽,脸上带着微笑。在他身后站着一位小太监,叱道:

    “还不退下!”

    两个宫女低着头,吓得浑身发抖,匆匆忙忙,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柯瑶伶站在那里,低着头。

    小太监斥道:“柯护卫,还不上前见驾!”

    皇上笑笑说道:“免礼,身受重伤,尚未复原,免礼。”

    柯瑶伶忽然抬起头来说道,“谢谢……”

    她下面原是要说“皇上”两个字,临时又咽了回去。

    皇上笑意仍然挂在脸上,缓缓地说道,“朕说过,目前你是养伤第一,其他一切都不要去想,有困难跟燕秋郡主讲,朕都会为你解决。”

    柯瑶伶还是低声说道:“谢谢!”

    皇上说道:“朕只是来看看你,看到你的伤势复原得很快朕很高兴。”

    柯瑶伶站在那里没有动,仍然是低声地说一声:“谢谢!”

    皇上说道:“伤后复原,是需要活动,这样可以帮助你早些康复,朕在这里,使你感到不便,朕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说着话,他真的带着小太监潇洒地走了。

    柯瑶伶站在那里,抬起头来,看到皇上那挺拔的背影,一时呆在那里,这一切像是做了一场梦。

    没有皇宫应有的礼仪,没有皇上惯用的用语,没有威严,没有不可冒犯的天威,只有与普通人一样的温言相慰。像多年知心的老友,在淡淡的情谊中又充满了人情味。

    这是一个令人难以相信的场面,也是一个令人难以忘怀的场面,柯瑶伶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一阵腿软,几乎扭动身体摔倒,她才清醒过来,赶紧伸手扶住亭子角柱。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官女,抢上前扶住,紧张地说道:

    “夫人,回去吧!你站得太久了!”

    柯瑶伶点点头,在宫女的搀扶下,慢慢地走回房里。

    她坐在临窗书桌之前,叫宫女摊开纸,放好笔,磨妥墨,然后吩咐道:

    “你们到前面去。”

    宫女相互对视一眼,立即说道:“夫人!”

    柯瑶伶说道:“我要写一封信,你们在这里会让我不安。”

    宫女赶忙说道:“夫人,你已累了,还是早些数着,改天再写。”

    柯瑶伶摇摇头,不再说话,提起笔来两个宫女一看,哪里还敢多说,悄悄地走出房去,站在门前伺候。

    从黄昏薄暮,等到房里点上灯台,宫女连饭也送上来了柯瑶伶仍然在临窗的书桌上,伏案作书。

    直到四个官女在门外等得发慌,才冒着受责的危险,悄悄推门进来。

    只见桌上明灯如旧,文房四宝已收整齐,柯瑶伶阖目躺在床上。

    而摆在另一张桌上的晚餐,却丝毫也没有动用。

    这两个宫女有些慌张失措,两个人当时一商量,主张敲动云板告急,但是,又不敢贸然乱蔽,在内苑蔽动云板是大事,会惊动上听,万一没有什么事,那就是欺君之罪。

    而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

    正在两个官女迟疑不决,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躺在床上,盖着丝被,圆目而睡的柯瑶伶微微地睁开眼睛。

    两个宫女一眼瞧见,大喜过望,立即抢到床前叫道:

    “夫人,你醒了,你没事吧?”

    柯瑶伶微微一笑说道:“我没有事。”

    宫女问道:“夫人,你为什么晚饭也未用,饿坏了吧?待我们去叫些吃的来。”

    柯瑶伶摇摇头,说道:“不必,我的腹内有些发胀,所以,只要稍微饿一下,你们不要乱张罗,等我要吃东西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们的。”

    宫女刚一应“是”,柯瑶伶立即沉下脸色,很严厉地说道:

    “没有事不要乱向上报,如果你们不听话,我可唯你们是问!”

    这两句话说得两个官女哪里还敢说一个“不”字。

    柯瑶伶此刻又缓下声音说道:“你们也歇着去吧!我现在有些累,你们不要再烦我。”

    两个宫女看看柯瑶伶本来没有事,只是她们自己虚惊一场。于是也就各自回到住处数着去了。

    翌日清晨,两个宫女醒来,照例地要伺候柯谣伶梳洗,但是,柯瑶伶仍然是安睡在床,没有动静,她们也不敢惊动,早上洗漱的时间过了,早膳的时间也过去了,桌上摆的餐食早已经凉了。

    午餐又送来了,柯瑶伶仍然没有醒来的样子。

    两个官女这时候慌了手脚,两个人也顾不得挨责受骂了。

    跑到床前,齐声叫道:“夫人,夫人!”

    柯瑶伶睡着没有动静,等到她们用手去推时,才发觉柯瑶伶已经气绝身亡多时了。

    这两个宫女犹如从万丈高楼失足,当时人傻住了,呆在床前。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清醒过来叫道:“不好了!夫人她……”

    她们叫不下去了,因为她们此刻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自尽?或者是意外死亡?她们连云板也不敢蔽了,如果惊动了人,她们该怎么回答?

    这两个宫女急得泪水交流,不知道如何是好。

    突然,门被推开,宫女一见,犹如大旱之见云凭,一齐跪地叫道:

    “启禀郡主,大事不好了!夫人她……”

    燕秋郡主笑嘻嘻地前来,是要向柯瑶伶报好消息的,因为她已经说动了皇后,前来探望她。

    一见两个宫女如此模样,她的心里一震,眼神立刻落到床上,问道:

    “夫人她怎么啦?她来到了床前,用不着用手去试鼻息,她知道柯瑶伶已经去世了,一阵伤感,泪水滚滚而下。

    慌张的宫女,递上来手绢,燕秋郡主没有理会,任凭泪珠不断地流下来。

    她喃喃地自语,用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道:

    “瑶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其实你用不着如此,既然你把反元复宋定为一个长远的大业,有你不多,无你不少,你何苦走得这么壮烈!”

    她抬起手背,拭了拭泪水,问道:“余夫人可曾留下什么遗言?”

    宫女又跪下回道:“奴婢当时都慌了,没有验看。”

    燕秋郡主点点头,她已经看到柯瑶伶的枕边,露出一角信笺,便伸手轻轻拾起枕头,下面一共抽出三封信。

    最上面的一封,信封上写着:“书留燕秋郡主。”

    燕秋郡主将信简捏在手里,回头说道:“等我看完信再上报。”

    两个宫女此刻已经自以为是待宰的羔羊,哪里还敢多说一个字,只有悄悄地垂手侍立在一旁。

    燕秋郡主用一种极其复杂的心情,反复看着那信简。

    簪花小楷,写得十分工整,而且没有一丝潦草的迹象,那是说明,柯瑶伶在写这些信的时候,心情是十分平静的。

    她拆开了信封,里面写着:

    “郡主,谢谢你这些天来对我照护。再造之德,再生之恩,只有来世才能报答你,在执笔的此刻,我是多么希望是真的有来世!

    因为,今世我们相聚的时间太短了。你所有劝我的话,我都想过,而且再三地想过,最后我都没有办法接受。

    原谅我,郡主,这与你我的深厚感情是没有关联的。因为人活着,总是有一个原则的,如果毫无原则,相信你也不屑于有这样的朋友。

    对于皇上,我只能说抱歉!他的宽厚,容忍、怜爱,我都能体会得很深,正因为如此,我才真心地对他说抱歉。

    郡主,最后一次悬求你帮忙,把我的骨灰携到彭泽湖去,不论余巧怡是不是接纳我,我都希望能葬骨湖山。

    再一次地谢谢你,但愿来生再见!瑶伶绝笔。”

    “又留是给皇上一封信,我觉得不说明白,我的内心会觉得不安,你可以先看看,如果觉得不妥,也就算了,瑶伶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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