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返回洪都
洪都府的副将领四品衔,和知府几乎是平起平坐,是洪都府的人物,如今亲自出马,显然是大事。
黄副将远远地下了马,拱立道旁,说道:“卑职参见大人!”
柯瑶伶也下马来说道:“黄副将少礼!”她看了看在马队后面还有两三百步卒,问道:
“黄副将,你带领这么多人马出城是为了何事?”
黄副将微躬着身子答道:“卑职是来迎接大人的。”
柯瑶伶“哦”了一声,问道:“迎接我吗?是谁的主意?”
黄副将说道:“是韩师爷吩咐的。韩师爷说,大人……”
他的眼光从受伤的侍婢身上看到身后道:“还有余大人,此次前往翡翠宫捉拿余孽,为朝廷立了大功一件,因此,韩师爷特地
吩附卑职前来迎接,以壮声威!请问大人…”
柯瑶伶沉声说道:“回城里再说。”
黄副将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看到柯瑶伶满脸寒霜,哪里还敢多问。在洪都他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可是在柯瑶伶的面前,他这个四品副将就微不足道了。
京官本来就见官自高一等,柯瑶伶的京官又不同于一般,她是大内的护卫,而且是护卫中的红人,这是尽人皆知的事,他这个副将,就自惭形秽了。
柯瑶伶自顾上马,进得洪都城,吩咐二侍婢先行回到住处,自己一马当先,来到知府衙前。
她这里刚一走进内衙,就听到一阵呵呵的笑声:“恭喜柯大人!贺喜……”
韩师爷顿住话音,惊讶地望着柯瑶伶,似乎要在她沉重的表情上寻找答案。
洪都知府也趋前拱手说道:“大人辛苦了!”
柯瑶伶一言不发,径至内堂坐下。
韩一无的一双小绿豆眼滴溜溜地转了几下之后,走上前几步,侧着身子问道:
“柯大人,怎么是你一个人回来?余大人呢?”
柯瑶伶抬起头来,眼眶里含满泪水,满脸凄切之情。她不是装的,而是真情。虽然问话的人是她所厌恶的,但是他所做的事,却令她感伤。
她与余成珏是近二十年的夫妻,而且是恩爱夫妻,余成珏壮烈地死去,更使她在悲恸之中增添了一份敬意。
韩一无吓了一跳。因为在京师,大家都知道石护卫是大内一等高手之列,看柯瑶伶的样子,难道……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柯大人,余大人他……”
柯瑶伶说道:“他殉职了!”
韩一无和知府各退了两步,“啊”了一声,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韩师爷毕竟老到,他惊愕了一会,继续问道:“柯大人,随行的还有那么多捕头、马快和护卫们,他们现在何处?”
柯瑶伶拭着眼泪说道:“他们也都死了!”
韩一无呆了一会,又问道:“柯大人,按理说,此刻我实在不应该再问大人这些话。不过,我还是忍不住要问,余大人他……”
柯瑶伶泪水汪汪地说道:“说来话长。”
知府这时候说道:“韩师爷,我看柯大人不但悲恸逾恒,而且疲惫不堪,这件事等柯大人心情稍稍稳定下来之后再谈。
再说,余大人殉国,我们也该商量着办理后事,现在请柯大人回
去歇着。”他拱拱手说道:“柯大人,尚请节哀顺变,多多保重。”
韩一无也拱手说道:“节哀保重。”
柯瑶伶擦干泪水,点点头说声:“多谢!”便出衙回到住处。
柯瑶伶住的是一处深宅大院,高高的围墙,里面是亭台楼阁,这里原是洪都府的一家大户,临时腾出来让给她夫妇居住。
前面驻守着兵勇一队,后面住着她和余成珏,还有四个待婢。回到房里,一个名叫抱剑的侍婢,立即伺候漱洗。
柯瑶伶默默地梳洗已毕,换了一件全黑色的衣裳,并且在自已鬓上插上一朵白色的绒花。
四个侍婶真是乖巧可人,抱剑、侍琴、月琪,杏香,四个人不约而同地换了素服,也带了孝花。她们是为姑爷带孝。
四个侍婢一齐跪在柯瑶伶的面前,流下泪来。
柯瑶伶黯然说道:“你们起来吧!姑爷虽然死得很惨,但是,死得十分壮烈。”
四个侍婢齐声叫道:“小姐!”
柯瑶伶点点头说道:“你们跟我这么久,想必也都知道我的为人,我也不用多说,你们起来吧!”
住处已经设置了灵堂,香花、素果、白蜡、黄钱,情景十分凄切。
柯瑶伶在灵位之前默祷着:“成珏,我回来了,我不但回到了洪都,而且我还准备回到京城,在敌人的心脏里,也许能做更多有益于复明大业的事。
在京城里,我的处境一定非常危险。但是,我并不害怕,因为我并不孤独,在我的心里,你永远和我活在一起。真的,成珏,请保护我,像你生前一样保护我。等到有一天我疲倦了,我心力交瘁了,我会追随你于地下。&34;
默祷到伤心处,她忍不住放声大哭。
四个侍婢也随着哀声不已,一片凄切,同掬伤心之泪。她们劝住柯瑶伶,伺候回房。
柯瑶伶没有胃口吃晚饭,呆坐在房里,兀自暗流眼泪。人总归是人,在民族大义的感召下,勇于悔悟,可是在个人情感上的那份打击,还是难以免除的。
月琪掌灯上来,送来一碗鸡汤。她劝着柯瑶伶说道:“小姐,你要节哀,保重身体,一方面要使姑爷在天之灵安心,一方面小姐还要应付周遭险恶的环境,如果不能保持最好的身体,如何得了!”
柯瑶伶说道:“谢谢你,月琪,道理我都懂。你放心,我绝不会槽踏我的身体。”
月琪一屈膝说道:“小姐能朝远处想,婢子就放心了。”
就在这个时候,杏香悄悄进来,在月琪耳边轻轻说了两句话。
柯瑶伶便问道:“有什么事情,为什么要这样鬼鬼祟祟的呢?”
杏香连忙说道:“我在跟月琪商量,要不要跟小姐说,韩师爷前来求见小姐。我以为,时间不对,而且小姐心情也不佳,回了他算了,就说小姐已经歇着了。”
月琪说道:“我去回他。”
柯瑶伶说道:“等等,韩师爷是一个人来的呢?还是带领着其他的人?”
杏香说道:“只他一个人,至于后面有没有跟着其他的人,婢子还没有查清楚。”
柯瑶伶点点头说道:“请他进来吧!”
月琪立即说道:“小姐,这个人阴险卑鄙,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天晚上又是一个人来,也不知道他有什么鬼主意,还是不要让他进来算了!”
柯瑶伶说道:“韩一无是个什么东西,我还不了解吗?纵然他有什么坏主意,咱们还会怕他吗?”
月琪说道,“小姐,婢子的意思并不是怕他,而是说好鞋不踩臭狗屎,何必……”
杏香说道:“月琪,小姐的话你还没有听到吗?谅他那把瘦骨头也不敢作怪,我去请他。”
不一会儿,韩一无一摇一晃地进来了,坐在客厅里。
柯瑶伶出来时,韩一无眯缝着那一双绿豆眼,看到柯瑶伶身穿素衣,头上戴孝,而且眼晴粉光微红,他便拱拱手道:
“柯大人,此刻正是悲恸,我实在不应该前来打扰,只是有一桩要事,不得不前来相烦!”
月琪奉过茶之后,便侍立在柯瑶伶的身后。
柯瑶伶说道:“没有关系,公事要紧,韩师爷有话请说。”
韩一无小眼晴又对月琪看了一眼。
柯瑶伶说道:“月琪,你去吧!我和韩师爷说话,交代她们不要前来打扰。”
月琪离开之后,柯瑶伶说道:“韩师爷,有什么话,现在尽管说吧!”
韩一无向前半欠着身子,眼神流露出一种暧味,压低声音说道:
“柯大人,你到翡翠宫去,整个情形怎么样?”
“韩师爷,关于翡翠宫的事情,我在知府衙门已经说过,这件事说来话长,待以后我自会跟你们说明。”
韩一无说道:“柯大人,你就不能长话短说吗?”
柯瑶伶勃然大怒,站起身来说道:“韩一无,你只不过是安西王府的一名清客,你要跟着前来游玩,我们不好意思不让你来,你一路上吃喝玩乐的情形,我不说你心里也有数。
如今你竟然管起我们护卫的事来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真的是监军吗?钦差余大人殉职而死,我心情悲恸难抑,你却在这个时刻,而且又是深夜,跑到我这里来,谈一些不急之务,你是什么存心?”
她戟指着韩一无,又道:“你给我滚,立刻滚!”
这时候门声一响,月琪立刻冲进来,举手一架韩一无的手臂,就像拎小鸡一样,口中说道:
“我家小姐叫你滚,你还没有听到吗?”
韩一无被月琪拎得脚沾不到地,冲冲跌跌来到门前,他停下身来,揉揉自已的肩脑,在这个时刻他居然还露出笑容,说道:
“柯大人,你这样赶我走,你会后悔的。你应该问问我韩一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刻来到你这里。”
月琪厉声喝道:“叫你滚!”
韩一无冷笑道:“你不要狗仗人势,少不得你家主人都要跟我卑躬屈膝,到那时候,你端茶倒水,我还要啐你一口清痰!”
月琪叱喝道:“我看你是找死!”
上前举手就是一掌。要是这一掌下去,韩一无嘴里牙齿要掉一半。
突然,柯瑶伶喝声:“慢着!”她从客厅里走到门口,站在那里,对门外说道:
“问问他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月琪喝道:“姓韩的老狗,听到没有?我家小姐问你,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韩一无摸着下巴,嘿嘿地笑道:“你这样说话,我会跟你说吗?借用你们小姐一句话,你以为你是谁?你够资格跟我说话吗?”
月琪气得手痒痒的,恨不得一掌活劈了他。但是,小姐有交代,月琪不敢鲁莽地动手。
柯瑶伶听得清清楚楚,便对外面说道:“让他进来吧!看看他有什么话说。”
月琪手一推,说道:“算你命大,进去吧!”
韩一无在一个踉跄稳下来之后,拂拂衣服说道:“你家小姐应该用个‘清&39;字,对我礼貌一些,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月琪伸出右手食指,在韩一无的腰眼上戳了一下,这一下痛得韩一无咧着嘴“哇哇”直叫,头上立刻冒出汗珠。
何瑶伶知道是月琪下了重手,故意缓缓地说道:“月琪,算了吧,这种人跟他计较什么!”
月琪朝着韩一无背上拍了一掌,恨恨地说道:“算你走运。”
韩一无长长地吁了口气,回头望了月琪一眼,说道:“你的手脚怎么那么重啊?差点要了我的命!回头我要跟你家小姐说,要好好地跟你算帐!”
月琪说道:“你滚吧!等你活到那时候再说!”
韩一无真是个怪物,他似乎一点也不生气,只顾自己揉着脖子,插着腰眼,一拐一瘸地走进来。
柯瑶伶坐在椅子上说道:“韩一无,你我是井水不犯河水,这次让你跟着来,已经给足了你的面子,你居然胆敢插手我们内廷护卫的事,你的胆子不小。”
她数说了韩一无一顿之后,接着问道:
“你说吧!你这时候来到这里,究竟是为什么?”
韩一无露出一丝邪僻的笑容,说道:“柯大人,我是为了你啊!”
柯瑶伶喝道:“该死的东西!给我掌嘴!”
月琪巴不得有这句话,一个箭步上前,落手就是一掌,打得韩一无摔倒在地。
韩一无伸手抚着脸说道:“柯大人不必动怒,我说的是真话,我是来救大人性命的。”
柯瑶伶喝道:“让他说下去!”
韩一无勉力站起来,说道:“柯大人,叛逆是要满门抄斩的,而且还要株连九族,这么大的事,对大人不重要吗?”
柯瑶伶一听,心里一动,但是她还是说道:“韩一无,你说谁是叛逆?”
“大人,你这不是明摆着要通着我说出来吗?大人是聪明人,用不着明讲,玲珑巧心,只要一点就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