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宫主
无尘师太说道：“虽然你们母女和石婆婆到目前为止，大都已经知道了宛琴和我的身份，但是，在这即将分离之际，我觉得还是应该再向你们说得更清楚一些。”
管笠玲立即说道：“师太，我们所知道的已经足够令我们惭愧的了，实在用不着再说得更详尽。”
无尘师太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不要紧，让我说完之后，你就会明白我的心意，你们方才已经听到宛琴称我为三姐，你们已经细道我的身份了……”
管笠玲连忙说道：“我们深深觉得冒犯……”
无尘师太连忙摆手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且听我说下去。我和宛琴是堂姐妹，在年龄上，我要比宛琴大很多。话说大宋朝的后几年……唉！”
朱宛琴叫道：“三姐！”
无尘师太说道：“那时候你还小，身居深宫后院，对外面的事情，知道得不多。外患内乱，频仍不已，却没有一个人能为朝廷分忧，仍然是一味的尔虞我诈，耽于享乐，真令人忧心，我和另一位堂妹，愤而出京，行走江湖，结果我们遇到了一位空门中的高人，带我们姐妹前往南海普陀，隐出习武。”
余巧怡不禁问道：“师父，这位高人是谁？”
无尘师太说道：“她老人家已经过去了，尊嘱不得提她老人家的法号，不过她老人家留下几句话，是我终生难忘的，”
朱宛琴说道：“三姐，这些话你没有跟我说过。”
无尘师太说道：“不错！我确实没有对你说，今天就是说话的时机。她老人家告诉我，我姐妹应该我为朝廷尽力，因为我们是与佛无缘的人。”
朱宛琴连忙问道：“于是三姐和四姐你们又回到金陵？”
无尘师太说道：“一直到元兵破城，都城沦陷。”
朱宛宜说道：“你救出我，流落江湖。四姐呢？”
无尘师太说道：“以她的功力，逃出京城，是绝没有问题的，只是至今下落不明。”
她转向管笠玲，认真地说道：“你们想必已听清楚了，宛宜她是大明皇裔，唯一尚存的公主……”
管笠玲和余巧怡、石婆婆立即站起来，但是旋被无尘师太止住。
她说道：“我告诉你这些往事，不是要你束缚于礼节，而是要你了解以下两点重要的道理。
第一，反元大业需要纠合人心，来共美盛举，就需要一个有号召力的人，宛琴为大宋皇室后裔这一点她是重要的，这也就是为什么蒙人穷素不舍的原因，这也就是我不愿意让宛琴随我浪迹江湖的原因。
第二点是非常重要的，我恩师说过，反元未必能复宋……”
朱宛琴立即说道：“三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无尘师太说道：“我当时听到这话，也是不能理解，而且还不能谅解。我们是大宋的后裔，我们反清，就是为了复明，如果反元未必能复宋，我们反元的目的何在？”
朱宛琴和管笠玲、余巧怡、石婆婆此刻都不敢说话，因为这种问题，谁也不敢置喙的。
无尘师太说道：“我恩师她老人家告诉我，不要听到不高兴，这种问题如果不分辨清楚，后果是事倍而功不及半的。
她老人家说，蒙古入关，气数甚盛，短期内是不容易败亡的，因此反元的事业是远久的事业，要有成功不必在我的精神才能长期奋斗下去。
她老人家说，大宋朝的败亡，看起来是由于蒙人入关，但是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自己的腐败，物必先腐，而后蛀生。权臣、流寇，还有……唉！我都不忍心再重述下去。
总而言之，蒙人入关，除了杀戮太惨，所给予百姓的，并不比大宋朝更坏……”
朱宛琴叫道：“三姐，这种话也能说的吗？”
无尘师太说道：“我也曾经生气，后来一想，倒是事实，我们又何必不承认呢？因此，她老人家告诉我，反元只是为了驱逐暴虐无道，复我华夏文明，如果是为了复宋，一百年以后，或者更长的时间以后，就没有人出来支持这项事业了。”
朱宛琴终于点点头说道：“说的有理。”
“今天我要说出这件事，是希望大家都了解，今天我们所努力的，不是权位、富贵，荣华……而是一个理字，让百姓能过好日子。”
她对管笠玲说道：“听了这话之后，你还坚持要行君臣之礼吗？”
管笠玲说道，“师太，从内心深处，我不敢放肆。”
无尘师太点点头，眼睛里有些泪光，她叹了口气说道：
“你们这份忠贞，是使人感动的，大概这就是我们有信心纠合人心的本源吧！请你们来，为的就是说明这件事。
柯瑶伶回洪都，对于翡翠宫可以掩护一阵，但是，此地终非我们久留之地，我们现在就分手吧！”
朱宛琴上前握住管笠玲和余巧怡的手，不胜依依。
余巧怡屈下一膝，口称：“公主……”
朱宛琴紧紧地拉住她说道：“记住！我们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
晴纹和映月跪在一旁，朱宛琴上前搀起她们，道：“我们相处得这么好，实在不愿意跟你们分手，可是，此行是随我三姐浪迹江湖，人多实在不便，我们后会有期。”
无尘师太和朱宛琴，这位大宋朝遗留下来的小公主，连早饭都不愿意留下来吃，匆匆上道，一时间，留给翡翠宫的是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离情别绪。
大家都沉默地站在房子之外，望着已经望不到的远去人影。
余巧怡轻轻叫了一声：“娘！”
管笠玲叹了一口气，回头对石婆婆和余巧怡说道：“我本来是玄天教的人，半生坎坷，结果竟然投身到这样一件大事之中，是我所梦想不到的。
可见人的一生都是命，半点不由人，享天伦之乐，吃一碗粗菜淡饭，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石婆婆说道：“老实说，当初让朱姑娘留住此间，我老婆子并非丝毫不觉，但是，宫主决定的事……”
管笠玲笑笑说道，“还叫我宫主吗？”
石婆婆连忙改口说道：“小姐决定的事……”
管笠玲说道：“石婆婆，你还是称呼我的名字，并不是我计较称呼，而是如今我既不是玄天教的干金，也不是翡翠宫的宫主，套用一句无尘师太的话，我们都是志同道合的朋友，而且是好朋友，将来要共生死的，如果没有建立起这点认识，怎么行呢？”
石婆婆笑笑说道：“大道理我不懂，但是我只知道你是我老主人的千金，这种关系，我老婆子可不敢胡乱僭越的。”
管笠玲知道这些老人对老关系的固执是无法改变的，她说道：
“石婆婆，方才你想说些什么呢？”
石婆婆说道：“我说是朱姑娘的身份，我老婆子多少也知道一些，我当时并不以为然，反元复宋，与我老婆子何干？
反倒陡然破坏了我安宁的生活。可是，现在我老婆子的看法不同。师太有句话说得好，反元不一定为了复宋，是为了驱逐非我族类，是为了不让黎民百姓受到暴政迫害，这是我们每一个汉人的责任，我老婆子当然也不例外。”
余巧怡上前拉住石婆婆的手臂，说道：“婆婆，你真了不起！”
石婆婆呵呵地说道：“一个粗俗的老婆子，有什么了不起。”
管笠玲接着说道：“石婆婆，你的确很了不起，今后的翡翠宫就要靠你全力支撑了。你也听到师太说，要一个点，一个桩，慢慢地做起扎根的工作，翡翠宫在今后的困难环境里，要成为反元大业的一个点，撑下去，就是一项重大的贡献。”
石婆婆一听这话，就立即想到分离，立即有一份离憎，使她感到暗然。
管笠玲问道：“石婆婆，你不会不答应吧？”
石婆婆抬起头来，眼睛里竟然有了泪光。
余巧怡立即伸手为她拭去，低声叫道：“婆婆！”
石婆婆说道：“留在翡翠宫，努力支撑下去，小姐交代的事，而且又是反元大业的事，我没有话说，只要我老婆子有一口气在，翡翠宫永远是一个重要的点。”
管笠玲赞道：“豪气干云！好！”
石婆婆说道：“可是，你们母女要走了，今天一别，再见也不知要到何时……”
她哽咽的话语感染了在场的人，晴纹、映月首先偷偷地拭着泪水。
管笠玲上前握住石婆婆的手，认真地说道：“石婆婆，我和巧怡此次是前往彭泽湖，联络文照青，他是除朱宛琴小公主之外，唯一能号召人心的人，而且，他和巧怡还有一些关系。
找到了他，说不定我们就可以立即回来。经营翡翠宫，成为江西一带的据点，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石婆婆点点头说道：“那样就好。不过，小姐，你和巧怡要早日回来，我老婆子已经风烛残年了。再说，翡翠宫这一大片基业，也不是我这样一个粗老婆子所能支撑得住的。”
管笠玲忽然有一种不样的感觉，她顿了一下，郑重地说道：“石婆婆，你的寿长着呐！而且，我和巧怡到了彭泽湖，如果没有牵扯，不论能不能找到文照青，我都会很快回来。”
石婆婆又说了一句：“那样就好！”
她又恢复了她爽朗刚强的个性，说道：“想必小姐和巧怡也不会太迟启程，今天我去吩咐厨下准备一席丰盛的菜，算是为小姐与巧怡饯行。”
管笠玲想了想说道：“好吧！明天一早启程。此去路途遥远，而且对方情况不明，早一日到彭泽湖，早一日了却一桩心事。”
这时候，晴纹和映月双双跪在管笠玲面前，说道：“婢子自知不能追随宫主和小姐远行，请官主准许留在翡翠宫，继续效命。”
管笠玲说道：“那是当然，你们本来就是翡翠宫的人，我怎可置你们于不顾？
不过，我倒觉得，此处诸多禁制，经营不易，你们一旦离开，弃之可惜，倒不如你们仍留此地，让石婆婆再派几个人来，帮着你们继续努力，说不定更可以是翡翠宫的力量有掎角之势。”
石婆婆说道：“老婆子也有同样的感觉，待回头我们再从长计议，现在还是先回到翡翠宫，让我们在分别前好好的尽情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