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坦然（二）
秦夫人这时候说道：“小静，你立即到‘苦寒居’去，让他们把那边的一桌酒席移到这里来，那边的人也一起请来，”
小静连声应“是”，她觉得今天一切都是那么意外，她从没有看见夫人有这样的温柔，应该说是如此的慈祥。
小静离去了，秦夫人含笑对燕秋说道：“人与人之间，最怕的是彼此不了解。
本来，我自以为对你有相当的了解。因为你的身份，你的立场，都是那么明显，还有什么不了解的呢？可是今天，燕秋姑娘，你不顾一切地救了红叶谷，使我不了解你，而且是真正的不了解…”
“夫人，如果我对你有了相当的了解呢？”
秦夫人“啊”了一声，说道：“会吗？”
“夫人，有许多事是很难想象的。”
秦夫人脸上的笑容浓了，她点着头说道：“很好！这是我们今天谈得最有趣的事，回头我们要好好地谈谈。”
红叶谷真是一呼百应，不过是一会儿功夫，一桌很精致的酒席就整整齐齐地摆在小白木屋客厅当中。
秦夫人对外面招手说道：“都是熟人，而且也都有过动手过招的过节，现在一切重新来过，你们也不必顾忌，进来吧！”
从门外进来两个人，是文照青和翟青竹。
燕秋的脸上微微地扯动了一下，但是她立刻面带笑容说道：
“夫人说的对极，大家都是熟人。”
文照青上前说道：“我叫文照青…”
燕秋说道：“我知道你是文云孙…嗯，应该称他文丞相，或是信国公，是一位大忠臣，你是他的孙子，对吗？”
文照青望了秦夫人一眼，问道，“燕秋姑娘，你也尊敬我爷爷是大忠臣吗？”
“忠与奸的标准，任何朝代都是一样的，而且，人们对于忠与奸的尊敬以及鄙视，也都是一样的。
对于文云孙，我们的尊敬是真实的。”
“可是，当年崖山之役…”
“阵仗之中，各为其主，这并不能算是仇恨，而且，任何人都晓得，战争是非常残忍的，战争就是要死人的，至于死多少，都是一样。”
秦夫人点点头说道：“燕秋姑娘，我对你最初的印象是骄纵气盛，与今天这样明事理，完全不一样。”
燕秋很严肃地说道：“人总要长大的。”
秦夫人大赞道：“很好！你这一句‘人总要长大的’，已经为今天的问题解开了一半的结。”
她一摆手，道声：“请坐！”
秦夫人坐在首席，燕秋和文照青两边打横，翟青竹陪在下首。小静、小荷在一旁斟上琥珀般的葡萄酒。
佳肴、美酒、美器，这是一次很特殊的筵席。因为筵席上四个人有四种不同的身份，也有四种不同的心理情绪。
秦夫人擎怀说道：“酒如果不多饮，应该是好东西，可以促进彼此之间的情感。红叶谷对酒的戒律很严，不过今天这种酒，只是助兴，不会伤人，第一杯大家干了！”
大家真的干了第一杯酒。秦夫人对燕秋说道：
“燕秋姑娘无论如何是客位，我想先请你提出你的问题。我的意思，只有大家先把心里的疑问都说清楚了，这顿饭才能吃得痛快。
当然，燕秋姑娘问完了之后，我也有问题要问。”
她望着燕秋点点头说道：“不要有顾忌，尽管问。”
燕秋说道：“我有两个问题，而且这两个问题我已经多少知道了一些，但是，如果能由夫人亲自说出，更能使我彻底明白。”
秦夫人说道：“你说吧！”
燕秋说道：“从夫人方才告诉我，以及我这几个月以零星地听到的，我知道夫人闭馆是为了练一项至高无上的功。
一种精绝的武功，如果半途而废，不仅仅是前功尽弃，而且今后也将水远无法再练了，对于练功的人来说，这是最严重的损失。
照夫人的说法，只是为了我…”
秦夫人微笑问道：“你是不相信我的话是真实的？”
“那倒不敢！”
“那你怀疑的理由是什么呢？”
“是我自觉得份量还没有那么重，因为我的缘故，让夫人多少年来希望达到的一件事遭到破坏，我还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总之，这是一件不合常情的事，所以，我才想不透它的道理。”
“在你想，也许很对，但是在我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
秦夫人擎起酒杯对燕秋说道：“燕秋姑娘，我再敬你一杯。”
文照青和翟青竹同时也举起了酒杯。
燕秋说道：“这就不敢当了。”
她双手捧杯一仰首，干了一杯。
秦夫人饮了杯中的酒，放下酒杯之后，忽然感慨万千地说道：
“人的一生，会遇到许多关键性的人和关键性的事，影响到人的一辈子，而事后看起来，仿佛都是命中注定的。
所以有人说，一生都是命，半点不由人。你们看，如果不是我在幼年时期遇到了我的恩师，习艺几年，我的一生又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了。
是官府夫人？是乡村农妇？至少可以确定的，不是今天的秦妃宜，一个武林中令人头疼的秦夫人！”
燕秋有些糊涂了，她想：“你不是要答复我的问题吗？为什么说这些无关的话呢？岂不是坠人于云里雾中吗？”
但是，她还是很巧妙地接了一句，道：“那样，武林中就少了一位真正的高人了。”
秦夫人笑意很浓，对于燕秋这句捧得恰到好处的话，看来很是满意。
她只停顿了一会，便接着说道：“经营红叶谷，花费了我二十多年的岁月，我存有一个希望，那就是将红叶谷经营成武林中权力中心的一种象征。
也就是武林中所传说的，秦妃宜野心太大，要臣服武林。
红叶谷经营了这么多年，理想还没有开始，却由于一个人的介入，整个改变了红叶谷的前途。
这个人就是他，文云孙的孙子文照青。从他的身上，我才发觉一个道理，一个人如果只为自己打算，权力、名位、享受几十年岁月过去了，依然只是一张白纸。
人一死，什么都没有了。
燕秋，你觉得我的话有些叫人肉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