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散场
典如雷提高声音说道：“能不能听我一句话？”
李祖蒙连忙说道：“老哥哥，请指教。”
典如雷停顿了一下，用手指着李祖蒙父女说道：“你们父女两人，一个要以身殉于祖业，一个以身殉父难，都是李氏门中的孝子贤孙。
可是，你们对大宋朝而言，却是不忠之人，你们对武林仁人志士而言，却是不义之辈！”
他的话，说得字字沉重有如金石，李祖蒙和李依依当时目瞪口呆，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典如雷说道：“大宋朝亡了，遍地腥膻，满街狼犬，几百年的基业，锦绣般的江山，如今是别人的天下。
我们这些心存华夏的人，谈死，早就百死难赎其罪，如果死能报国仇、雪家恨，如果死能够让死去的冤魂安心，我们何必等到现在？
李老哥，我们能死吗？死一个仁义大哥，对李氏门中有何帮助？相反，江湖上的志士仁人失去了一个可以登高呼的人。
李老哥，你守住枣庄，只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孝子贤孙，如果你留得性命，以毕生精力奔走呼号，即使不能及身而成，我们留下了基础，我们的朋友、子孙、晚辈，终必有成功之日。
李老哥，生死之间，请自选择，老朽绝不多言。”
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铿锵有力，典如雷的一张老脸都激动得血红。
李祖蒙静静地听完典如雷的话。他双手抱拳在胸，诚恳地说道：
“老哥哥金玉良言，对我是醍醐灌顶，一言为师，惊醒梦中之人。”
姜玉恒此刻也接着说道：“典老说的话，真是字字珠玑，使人了解到忠与孝的分际，生与死的价值，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李祖蒙说道：“当然，此刻是不能多留了，请问老哥哥，我们可有去处？我一时间真的是毫无主张。”
典如雷说道：“别慌！老朽已有了主张。”
他对姜玉恒道：“姜兄自然是回到蜀中…”
李祖蒙忽然想起问道：“姜兄，令郎呢？”
姜玉恒说道：“留在店中，如有急讯，以备临时通知。”
典如雷接说道：“姜兄此去蜀中，自然不是归隐。
蜀中人才济济，而且天府之国，进可以攻，退可以守，是个可以成基业的好地方。
以姜兄的声望，结合群力，三年有成。”
他伸过手紧握住姜玉恒的双手，李祖蒙也伸过手来，六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典如雷说道：“崇子期临死之前，断断续续说了几句话。
我记得其中两句最重要，那就是彭泽湖，文照青。
彭泽湖广目无边，鱼龙变化，蕴藏无穷，是个好地方。
地处江南，文荟萃之地，武林人士、江湖好汉联络容易，李老哥，到彭泽湖相机行事。”
李祖蒙问道：“文照青又是怎么回事？”
典如雷说道：“想必是位重要的人物，说不定就是反元的主角。”
他说到此处，抬头望着窗外，对李依依说道：“姑娘，多蒙你到岳西去请我，促成这次意外地点燃起民族的希望。
你赶快随你爹去吧，多停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令堂那边，恐怕不似令尊，不是忠孝之意可以说服的，你应该知道怎样让她随你同行。”
李祖蒙问道道：“典老爷子，你呢？回岳西，还是跟我们齐前往彭泽湖？”
突然，此时有人影翩然而落。
姜玉恒惊呼道：“少明，是你，有急事吗？”
姜少明向李祖蒙，典如雷行礼之后说道：“人马已从京城出发了。”
“人马？是什么意思？”
姜少明说道：“除了派来几十位高手之外，还有兵马手一百人。”
姜玉恒说道：“你没有听错？”
姜少明说道：“综合冯宝宝前后的话，不会有错。”
姜玉恒转向李祖蒙说道：“事急了，请即刻动身吧！”
姜玉恒父子也不便停留，拱拱手趁黑离去。
典如雷对李祖蒙道：“京里派了马队来，那是准备扫平枣庄，你去劝劝令堂，细软总是要收拾收拾。
李老哥去料理料理家务，该让大家趁早走，庄客、家丁、使女，给他们一笔钱，大家逃命吧！”
李祖蒙说道：“马队出京，怕是时间紧迫。”
典如雷说道：“当我们得到消息的时候，怕是已经过了一天，而他们是要利用夜色干杀人放火的勾当。
已经快要天明，他们必然要等到深夜来临，看样子你还有一整天的时间。
天亮以后，火速料理一切，天黑以后，及时上路。”
天亮了，枣庄虽然还有一份紧张，因为表现在每个人脸上的，是一份难以形容的凝重。
但是却看不出丝毫纷乱的情形，充分说明枣庄在李祖蒙的治理之下，内部团结，人心归向。
愈接近黄昏，人就愈少了，枣庄有几百口人丁，走得如此不露一点痕迹，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直到最后，夜幕低垂，枣庄的后院门前，停了一辆大车，车篷严密地盖着。
典如雷站在车旁，紧紧地和李祖蒙握手。相对良久，两人的眼眶里都有湿润之意。
李祖蒙说道：“老哥哥，我在彭泽湖等你，你不来，我死不瞑目。
我说不过你，也物不过你，让你留在枣庄，是件说不通的事，说什么也轮不上你留在枣庄，而我这个李氏子孙，却倒反而跑了。”
典如雷笑道：“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还在说这些做什么？
你放心，这次我留在枣庄，会有很好的收获，我会满载收获，前往彭泽湖。”
李依依此刻是男装打扮，坐在车把式座位上，接口说道：“老爷子，你到彭泽湖之前，万一接到我恩师的信鸽，务必要去一趟。”
典如雷笑道：“我一定会去的，不论她在什么地方，除非她根本不允许我去见她，我会见见这位神秘的方外师太，看看她到底是何许人物。”
他忽然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李老哥，依依姑娘，万一…”
李祖蒙立即断然说道：“没有‘万一’两字，老哥哥，我在彭泽湖等你的好消息，我希望再见面时，风雷已动，大业将成。”
典如雷大笑说道：“只要吾心信其可行，终有成功之日。再见吧！”
他一扬掌，拉车的马儿立即掀开四蹄，背着夜色，向去路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