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照汗青
云中蓑翁皱着眉头问道：“陈老八，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陈尚堂摇摇头说道：“我刚才说了，咱们的交情很珍贵，我不应该给你们两位招惹麻烦。”
云中蓑翁笑笑说道：“陈老八，你真的生气了？”
陈尚堂摆摆手说道：“我也说过了，我们都不是十几二十岁的人了，生气二字离我们太远了。”
云中蓑翁说道：“你如此专程前来，而且仇三爷又料定你会来，留住我不让我走，难道真的是为了‘秦妃宜’三个字，就这么算了吗？”
仇叔定笑着说：“陈八爷，我先收回我所说的话，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是不是为了烛鲟去斗秦妃宜，如果不是，那是为了什么？”
陈尚堂说道：“如果我不说，那真的会让两位老朋友误会我生气了，我呀，是为了一个人啊！”
仇叔定发出了一声疑问。
云中钓叟点点头说道：“这个人很重要？你让我糊涂了，你这么多年独来独往，没有亲友，没有徒弟，到底会为了谁想要得罪那秦妃宜？”
陈尚堂说道：“一个姓文的年轻人，他是大宋尽忠死节的大忠臣文云孙的孙子，一个天资卓越的奇才，一颗有希望复宋的种子，他叫文照青！”
仇叔定和云中蓑翁不出意外的惊住了。
陈尚堂接着说道：“两位老朋友，这个人够份量吗？
我对两位的了解，如同余有丁这个老头子对我的了解一样，我们虽然都是闲云野鹤，但心里都藏着一颗忠贞不屈的心！”
云中蓑翁喃喃说道：“‘留取丹心照汗青’，好名字。陈老八，我可真是服你了。”
仇叔定说道：“八爷，是在衡山烛鲟被弄走的时候吗？”
陈尚堂叹了口气说道：“是的，秦妃宜硬是当着余有丁的面，掳走了那小子。老实说，当时我也没多在意，我不相信会有人比我所期望的烛鲟还重要。
余有丁和秦妃宜对了一剑，被震飞落地深受重伤，然后向我说了这件事······
我本来是没想理会他，烛鲟丢了的失望和羞辱使我没心情来管这事，结果余有丁那老小子告诉我，这小子是文云孙的孙子。”
“所以你就想······”
“余有丁临死前告诉我，文照青是恢复大宋的一线希望，传授给他顶尖一流的武功，然后让他闯荡江湖，聚拢人心，纠和群力。
三年五载不行，那就三十年五十年，乃至更久的时间，只要此心不变，难道没有成功之日？”
“于是你就动了精忠报国之心！”
“余有丁这老头子咬舌而亡，以这个方式，把这个担子交给我。
这下子好了，他成了公孙杵臼，我成了程婴，他倒好捡了个便宜的差事，一死了之，我却要救人、授艺，
我怎么办？我能去拒绝一个死人的请求吗？”
云中蓑翁问道：“你想推辞吗？”
陈尚堂说道：“那我还千里迢迢来找你们干什么？”
云中蓑翁接着说道：“陈老八，我和你结伴，跑一趟彭泽湖，打鱼的能淹死在水里，也是死得其所。”
陈尚堂瞬间眼眶湿润，说不上话来。
云中蓑翁继续说道：“你不就是要找秦妃宜吗？要找秦妃宜就要先找到红叶谷，要找红叶谷就要到彭泽湖金溪湾。”
陈尚堂问道：“你要跟我一起去找秦妃宜？”
云中蓑翁笑笑道：“为了文小子，如果能够搅动风云，造成时势，我老谭也要在里面扎上一脚啊！”
陈尚堂握住云中蓑翁的手，摇动着，那份激动心情难以言表。
仇叔定叹了口气说道：“像我们这种身在江湖的人，别人只知道我们喜欢耍勇斗狠，刀口舔血。
其实江湖不乏忠义之士，像我们这种不服从大元而隐居山林的人，只有长歌当恨。
八爷，救出文云孙的孙子，从江湖上纠和群力，日日月月，岁岁年年！你说的很对，总有一天，光我华夏，复我河山！”
云中蓑翁端起酒坛，满上三碗，三双手同时举起，一仰头，干得滴酒不剩，酒碗放下，露出三张坚定而充满信心的脸。
······
王府书房内，崇子期诚惶诚恐地低头站在一旁。
王爷在把玩着立在左手腕上的一只猛禽，白头灰羽的雄鹰头上戴着皮罩子，但是凶猛之情依然可见。
王爷一直用手抚摸着鹰的羽毛，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这种沉默的场面，是最让人发麻的。
王爷一伸手，立即有一位小太监将鹰架了过去。
慢慢解开穿在手腕上的皮护腕，随手丢到一边，他的手好像闲不住一般，又拾起桌上的两颗比核桃还大上一圈的钢珠铁胆，开始把玩起来。
王爷没有抬头，只是叫了一声：“崇子期！”
崇子期赶紧一躬身子，口称道：“小人在。”
王爷问道：“我这么重视文照青，不只因为他是文云孙的孙子，是怕会有心思不净的人把他当做反对我们的一种象征，一个希望。
我读过不少你们汉人的书，正统观念是牢不可破的。
卫王再无能，他也是大宋朝的正统，而我们是什么？他们称呼我们为‘胡’，‘胡’是什么意思？就是野蛮人！”
崇子期静静地站在那里，哪里敢吭一声。
王爷说话一直很平静，平静地说着让人心惊的话，好像跟他没什么关系一样。
他放下手中铁胆，说道：“你方才看到的那只鹰，它是凶猛的，但是我们要驯服它，让它知道我是它的主子，它的凶猛就成为我的工具。
人也是一样，只不过驯养的方式不同，我知道你们汉人很注重文人，文人的话影响力很大，我们便让文人著书立说，为我们说话。
你们不是说四海之内皆兄弟吗？为什么要分蒙与汉呢？那些不听驯养的、鼓动造反的，我们就要用我们的力量全部赶尽杀绝！
还天下一个真正的太平！”
听完这些话，崇子期立即心惊胆战，几乎要跳起来。他的脸上流着冷汗，嘴唇也在颤抖着。
王爷接着说道：“子期，我把你当心腹，告诉你这些话，你只要记在心里，知道吗？”
崇子期知道这句话的严重性，当即跪在地上，磕头说道：“王爷明鉴，小人记在心里，绝不敢透露半个字！”
王爷微微笑道：“你的任务就是替我拉拢聚集一些江湖好汉，武林高手，好好养着他们，什么钱财、权色，想要就给，有几个人不是为了这些？
我只要一点，就想刚才的猛禽一样，凶猛可以，但是要听主人的话，明白吗？”
崇子期连忙答应道：“小人明白，小人知道！”
王爷笑笑说道：“明白就好，过两天给我出个计划，再向我汇报。”
崇子期哪敢说一个“不”字？立即答道：“小人一定照王爷的意思去办。”
王爷点点头说道：“嗯，好好做事，本王不会亏待你的！”
崇子期知道王爷的事情说完了，赶紧又磕了两个响头，口称道：“谢王爷栽培！”
然后便恭恭敬敬地退出书房。摸着身上湿透的衣服，长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这位王爷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崇子期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看似有些不合情理，或者这位王爷不会识人。
其实不然，这才是这位王爷精明厉害的地方。他要建立一支只属于自己的江湖势力，这些人讲义气可以两肋插刀。
更重要的是，一位王爷不可在明面上建立军队，但拥有的侍卫是合法的。
他了解崇子期，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也是心肠狠毒的人。让这种人感受到知遇之恩，他就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