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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终与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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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尚堂面色凝重,没有说话。

    余老爷子咳了两声,吐出一口鲜血,陈尚连忙在身上摸索,却被余有丁抓住手说道:“八爷,请听我说完,否则我会抱憾而终的!”

    见陈尚堂点头,余老爷子挣扎着说道:“你不觉得他是一个可造之才吗?”

    陈尚堂淡淡地说道:“我说过了,他是一个可造之材,只是……他到底是你什么人?余老哥,你就是爱管闲事,千里迢迢送他来这里找我,万一我不在这里呢?”

    余老爷子闭上眼睛,嘴角又流出一丝血水,但他的脸上却是带着淡淡的笑容。

    陈尚堂摇晃着余老爷子叫道:“老余!余有丁!”

    余老爷子又慢慢睁开无力的双眼,缓慢而低沉的说道:“八爷,你不知道我的决心吗?如果这次没找到你,我会等,今年等不到,明年再来,再等不到,后年再来……”

    陈尚堂怔了一会儿,他用衣角拭去余老爷子嘴角的血渍,又拿出了药粉,

    但是余老爷子摇头微笑道:“八爷,我的武功及不上你十分之一,但是关于医道,我要高出你许多,我知道该怎么治疗自己,现在我只想跟你说几句话。”

    陈尚堂点点头,坐在余有丁身旁,说道:“你今天……唉,你说吧!”

    余老爷子说道:“你先答应我,尽快把那个叫文照青的孩子从红叶谷救出来。”

    陈尚堂沉着脸,没有回答。

    余老爷子说道:“你不答应?你害怕秦妃宜?你怕做不到这件事?”

    陈尚堂猛的站起身来,沉声说道:“老余,你我之间的交情,不该这样说话。”

    余老爷子喘了几口气,说道:“那你要我怎么说呢?我来求你,你也该到红叶谷去,祝融峰水池里那条烛鲟,落到秦妃宜手里,你就甘心?”

    “那是我的事。”

    “救文照青也是你的事。”

    “老余,你再不治伤,我可走了。”

    “任凭你走到天涯海角,我的话会钉在你心里。我抚育文照青十六年,我牺牲了晚年的安乐,连我孙女的人生都投进去了,你不问我为了什么?”

    陈尚堂已经开始离开,只是走的很慢。

    余老爷子根本没有看他,低微无力地继续说着:

    “我们之间没有师徒名分,他与我孙女也没有关联,我们祖孙二人毫无怨言地牺牲奉献,只有一个原因,他是信国公文云孙的孙子!”

    陈尚堂已经走了很远,但是听到这话,如晴天一声霹雳,身躯一震,脚下不觉得停了下来。

    余老爷子仍然在说着:“他不仅是文云孙的孙子,也是大宋子民的一线希望。”

    陈尚堂的脚步已经慢慢转了回来,他每一步都走的很沉重,每次落脚都如千斤。

    余老爷子继续说道:“让文照青学习绝顶武艺,让他闯荡江湖,结合有志之士,聚笼人心,把复宋的火种播下去,他日若能成功,我们也无愧于地下。

    至于我的孙女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八爷,答应我!否则日后地下不好相见。”

    突然,余老爷子大叫一声,喷出大口鲜血。

    陈尚堂抢几步上前,余老的头已经歪向一边,竟已经咬断舌根自尽了。

    陈尚堂伫立良久,山风猎猎,衣襟浮动,他蹲下身来,伸手抱起余有丁,一步一步走向峰顶,走向祝融峰之巅。

    山高石陡,几乎难有落脚之处,陈尚堂走的十分辛苦,他只能用脚,不能用手,每一步都可能失足,但每一步都走的十分扎实。

    他仿佛是要表达什么意愿给怀中的余老看,又似乎如果不将余有丁送上祝融峰顶,就有无法弥补的歉疚。

    山风是寒冷的,但是陈尚堂的额头沁出了汗珠。他走上山峰之巅,在祝融峰水池的向阳一面,捡了块锋利石头,就这样在地上一点点挖了个大坑。

    陈尚堂从身上取出条长布,将余老的遗体包裹住放在当中,又放了一颗玉石一般的丹药在余有丁口中。

    他很熟悉的在附近找到一块平整的大石,立在土坟旁。

    陈尚堂站在那里,喃喃地说道:“余老哥,你是真狠心,自己这么轻松地一死了之,却将这么沉重的担子交给我。

    你实在不该这么做,但是如今死者为大,我无法推辞,因为你的一句话,我这老来的晚年是苦定了。

    我也不怪你,凭着大宋文云孙这五个字,我会将晚景残年毫不迟疑地奉献出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该可以放心了。”

    陈八爷绕墓再三,向墓中老友道别。

    祝融峰上,夜风凄凉,吹送池水送波,有如海潮。陈八爷缓缓地下山,回头再三,人影消失在夜色风声之中。

    红叶谷,是一个只闻其名而不见其地的地方,江湖上几乎没人知道,为什么说几乎呢?因为这些人后来都消失了,怎么消失的,什么时候消失的,也没人知晓。

    据说,从前青城双剑曾经探过红叶谷,未竟全功,中途折返。结果秦夫人出现在江湖上,青城双剑不出几招,剑毁人伤。

    武林人士所深知,红叶谷还有一个原则,那就是只要不被红叶谷的主人秦夫人认为敌人,她也不会轻易侵犯别人。

    所以这样又何必惹她呢!

    但是现在不同了,有一个人必须去惹她,这个人就是陈尚堂陈八爷。

    陈尚堂离开衡山,随身只带着一柄剑,他一点也不匆忙,单在衡阳县就住了三天,每天只是闲步街头,观赏着熙攘的人群。

    直到第四天的深夜,他才买了一匹快马,趁着冷月浮云,离开了衡阳,一夜间跑了两百多里,天亮时分,才找了一间野店休息歇脚。

    直睡到黄昏时分,才饱餐一顿,上马前行。如此昼伏夜出,没有一个江湖客发现名列武林剑术第二的陈尚堂陈八爷,再度现身在江湖。

    在这个时候,陈尚堂隐秘自己的行踪,十分重要。对于红叶谷人的警惕时刻不敢放松。避开彼暗我明的境况,必须保持隐秘的行踪。

    红叶谷的厉害之处不仅仅在于秦夫人的武功,还在于它的消息灵通。否则祝融峰池内烛鲟的事,她是如何得知准确的。

    一连走了七日,他将马匹寄放在客栈,自己徒步又行了一整夜,天亮之前,他走进了一座很大的道观,

    观里住着几个老弱的道人,观是残破的,没有香火,没有游人。这些道人都是靠山吃山,砍柴种菜过日子。

    陈尚堂进得观来,直奔后院。荒草丛生,淹没了路径,十余棵高大古劲的松树,洒满了满草丛的松子,走在上面吱喳直响。

    穿过两重大堂,再越过一堵残破的围墙,停在一间小屋旁前。

    他刚准备抬手敲门,里面就传来了苍老的声音说道:“陈八爷吗?算算日子你也该到了,请进来。”

    陈尚堂推门进入,里面温暖如春,光亮从后面进来,一扇大窗子,糊着白纸,隐约可以看到后山的青葱。

    屋内除了一塌、一几、一桌,空的很,当中生着一个火盆,火上吊着一口铁锅,锅内炖着菜肴,咕噜咕噜地冒着香气。

    桌子上放着一坛酒,塌上坐着一位黄衣老者,白发、白髯、白眉,红润的脸上带着笑容。

    陈尚堂使劲儿嗅了嗅,连声说道:“好香!”自觉坐到桌边,倒了碗酒,喝上一口,砸吧着嘴说道:“好酒!”

    陈八爷坐下身来,问道:“在这样的穷乡僻壤,消息还这么灵通,仇老爷子依然是当年的神眼通天啊。”

    这位被称为仇老爷子的仇叔定,坐在那里笑的十分开心,

    呵呵说道:“陈八爷,我人是老了,但也还没到心如死灰的地步,外界的事多少总知道一点,更何况,老朋友的事难免会更关心些。

    祝融峰烛鲟到了成熟时期,除了你,难保没有人要,能在你手下夺走那条烛鲟的人,当今世上为数不多,所以算定你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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