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捉拿归案
灰衫男子在前战战兢兢带路,嘴上不断絮叨着自己是一时昏了头,傅盈盈跟在后头,越发觉得这路有些熟悉。
直到走近一处斑驳的墙,借着月光看清墙边大片枯黄折腰的花草,傅盈盈这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汪越家吗?
“大人,就是这里,给我银子让我到处说济仁堂坏话的就是这一户。”
云何在侧头看向傅盈盈,傅盈盈当即向他介绍:“我曾来这汪家拜访,男主人名为汪越,言语疯癫,似乎是受了刺激,女主人痛失爱子,病入膏肓,此刻还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云何在微微颔首:“我知道,你在嫌疑名单之上仔细说了这些,盈盈,你且在外头等着,别进去了。”
不等傅盈盈出声同意,云何在已然推门而入,一群捕快跟在她身后闯入汪家。
身心俱损的汪越,根本没有反抗能力,当场被云何在拿下,他被捕之后,登时发起疯来,大声嚷着:“凭什么?!”
“洪医馆的人难道不该死吗,我有什么错?我只恨他们死得太容易了,早知如此,我就该将他们千刀万剐,不,这还不够,我要他们拔舌下油锅,我要他们不得好死!”
“还有那济仁堂的狗大夫,装模作样给谁看,都该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瞠目通红的汪越,满头乌发里藏了无尽白发,此刻散发而披,猩红双目,如痴如癫的模样,让人看了都忍不住拧眉。
站在门外的傅盈盈看到他这模样,心口不由得一震,忍不住辩驳:“就算洪医馆的人千错万错,就算他们都该去死,但这和济仁堂有什么关系?济仁堂的祁大夫不是从一开始就告诉了你唯一的治疗法子吗?”
人最怕的不是失去,而是本可以不失去。
汪越听了这话,仿佛受了巨大的刺激,甩动着胳膊,试图从捕快禁锢之下逃脱,涨红了脖颈痛骂:“匕首剖心,这种荒诞的法子谁敢信?他既然知晓有这样的法子,就该向我保证一定能治好我的孩子,可是他却说他没有把握,既然他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又怎能放心将孩子交到他手里?!”
“这样危险的法子,本就是在阎罗手里抢命,怎能有十足的把握?”
傅盈盈的话还没说完,汪越的神情便更癫狂起来,那眼珠瞪得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眼眶里蹦出来:“既然没有把握,为什么要说出来!我只是一个肤浅愚蠢的百姓,我懂什么医术,这怎能怪我,一切都是他祁赵君的错!他若是不道出这法子,我也不会抱着孩子去洪医馆,不去洪医馆也就不会遇到抓错药的事,不抓错药,我的孩子就不会死……”
“你说,这样恶毒的人,又凭什么活着去祸害其他病患呢?我没有灭他满门,难道不是已经手下留情?”
汪越说到这里,面部扭曲咯吱咯吱地笑起来,傅盈盈既觉得可怜,又觉得可气,想要说些什么辩驳的话,末了却只是长叹一声,心中只觉悲凉。
“大人,毒物找到了。”
朱青从宅子冲出来,满脸激动地向云何在禀报,罪证一找到,对整个六扇门而言,实在是一桩可喜可贺的事。
“带走!”
云何在脸上亦有欣喜,傅盈盈却疾步跑进宅子,冲到汪越妻子床前,见她此时双眼已睁,似乎是知晓发生了什么,只是脸色依旧惨白,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姐姐,离开的人固然回不来,可活着的人终究要活下去啊,倘若姐姐那两个孩子地下有知,得知父母为了复仇竟变成人鬼不分的模样,不知该有多痛苦。”
傅盈盈说到这里,见面前人双眼有些湿润,忙用力握住她的手:“还请姐姐带着已故之人的希望和爱意,努力活下去。”
汪越妻子眼中的热泪到底是没有攒住,滑落枕边。
她并不知晓丈夫为了复仇所做的事,昔日温文尔雅的丈夫摇身一变,成了怒目圆睁的恶魔,她的心情是难以言说的复杂,只觉绝望得越发透不过气。
此刻听了傅盈盈这般言辞,无数懊恼才涌上心头,若是当初不沉沦在痛苦悲伤之中,或许能挽救一脚踏入心魔的丈夫,何至于此?
她微不可查地对着傅盈盈点点头,生出些许活下去的念头,傅盈盈眼前一亮,忙扭头大喊:“小叔叔!劳烦将祁大夫请来汪家!”
半个时辰后——
祁赵君带着药箱赶到汪家,迅速对汪越妻子进行脉诊:“傅姑娘,劳烦在外头等我,我要为病患施针。”
“好。”
傅盈盈忙腾出地来,疾步冲出房间,在门口等了约莫两刻钟,才见祁赵君拎着药箱从屋里走出。
“怎么样了?”傅盈盈忙凑上前追问。
祁赵君见她神色这般紧张,不免诧异:“你与她相识?”
“三面之缘。”
傅盈盈说到这,调皮地补了一句:“与你差不多。”
祁赵君一边抬脚往前走,一边解释:“并非什么大病,先前病重无非是没有求生之意,不吃不喝导致的身子孱弱,如今有了求生念头,好好养着,总会好的。”
“那就好。”
傅盈盈松了口气,一脚深一脚浅地跟在祁赵君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直走到石板桥前,祁赵君才停住脚步,回头看她:“你还要跟到什么时候?”
“祁大夫,回去的路只有一条,你能走,我便走不得吗?”
傅盈盈冲着他眨眨眼,一副俏皮可爱之意,偏偏这嘴毒舌得很,丝毫不给祁赵君反驳的机会。
祁赵君冷笑一声,抬脚继续往前走,这脚步是越走越快,快到傅盈盈需要小跑才能追上他的脚步。
几个拐角过后,祁赵君便没了人影,傅盈盈扶着墙大口喘气,无奈,只得折返往家中去。
这些天没怎么休息,一到家,傅盈盈便借着困意睡死过去,直到翌日太阳下山才醒来,她匆忙爬起来往六扇门奔去。
一袭官袍的云何在刚从宫里出来,两人十分巧合地在门口遇上,傅盈盈忙不迭追问:“小叔,怎么样啊,汪越如何了?”
“全招了,招得仔仔细细。”云何在说着抬脚往里走,见傅盈盈过来,猜出她的意图,边走边道,“那药方,是洪医馆的小厮酒后失手错拿的,双生子吃了那药方,很快便不行了。”
傅盈盈闻言略略拧眉:“这小厮实在过分,居然犯这种要命的错误,洪医馆馆主不管吗?”
“非但没管,还护着手下,一同讥笑那双生子早晚该死,随后药馆众人将讨要说法的汪越狠狠殴打一顿,丢出洪医馆。”云何在说到这里,素来冷静的一张脸,也忍不住流露出几分愤怒。
“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大夫和药馆?!”
傅盈盈更是听不得这种事,心中的怒气无从发泄,一转眼,想到那仍旧卧床不起的汪越妻子,心中的怒气顿时转成了怜惜。
“小叔,我不跟你说了,我得汪家瞧瞧去,汪家姐姐此刻还卧病在床呢!”
傅盈盈一路小跑冲到汪家,却惊奇地发现汪家院子比先前整洁了不少,似乎是被人收拾过。
汪越妻子的病榻旁,则静静地放着只剩药渣的汤碗,和一些药瓶药罐,显然是有人来过了。
傅盈盈拿起药瓶一瞧,果然看到药瓶底下写着济仁堂三字,想起祁赵君那张清冷厌世的脸,她嘴角不免微扬。
面上装着一副绝情绝义的模样,实则是个软心肠啊。
见汪越妻子还在睡梦之中,傅盈盈没有再打扰,特意在市集上请了一个细心温柔的老嬷嬷来照顾。
自己则转道去了济仁堂,特意上门去拜见那位——半句道谢也无的祁赵君祁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