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学校
走过喷泉广场，再朝北漫步，皆是一副热闹景象。春节里许多店铺都已经开门了，出来玩的人也不少，即使是阴雨天也未能阻挡住人们出游的脚步。
路过的店铺放着万年不变的《恭喜发财》，当刘德华唱到“最好的请过来”时，两人都不由自主地加紧了牵手的力度，相互对视一笑，又各自别过头偷笑。
阴雨绵绵，冬日气冷。
他们暴露在外十指相扣的手，也被寒风吹得一度凉于一度。
林柚一开始碰到祁泽峰的手时，她刚从室内出来，手还是温热的，而祁泽峰的手却冰冰的，像玉一样。
根据热量传递原理，温度高的一方会将热量传递给温度低的一方，可她牵上他的手后，却没能将自己的热量传递给对方，反而齐齐将掌心仅剩的余温消弭在冷冽的空气中了。
可恋爱中的人是傻子。
哪怕暴露在空气中的手都已经冻僵了，他们却谁也不想松开，反而攥得更紧了。
祁泽峰试着将林柚的手拉入自己的大口袋中，结果很滑稽。因为两个人的身高差，林柚的手被牵入他的口袋时，手臂宛如一根筷子一样杵在口袋里，怪异极了。
林柚一挑眉，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连着他的手掌也从口袋中带出，十指松开的那一刹那，祁泽峰感到自己的心突然空了，仿佛有一阵风吹过挂在他心门前的风铃，发出清脆空灵的声音，穿堂而过。
他的手颤了颤，下意识想挽留。
可下一秒，他便感到手臂一紧。
林柚挽上了他的手。
她先将他的手重新塞入他的口袋中，而后她的两只手臂像藤蔓一样缠上他的臂膀，紧紧的，感觉他的左臂上仿佛绑绕上了输血管，有针头悄然扎破他的指尖，将他的血汩汩不断地抽向她，酥酥麻麻的感觉贯穿了整条左臂。
林柚将祁泽峰的手臂挽抱住，如同寄生而活的菟丝花。她贴得很紧，这样才能将□□裸的双手藏在彼此的衣袖间，夹在缝隙里升温。
“这样就好啦！”林柚邀功似地偏仰着头朝祁泽峰笑道。
祁泽峰看着林柚的笑颜，心中突然没由来地涌上一丝燥热。他微抿唇低头看着林柚，忽然很想摸摸她的头。
只是他现在腾不出手来，左手被紧紧挽住，右手撑着伞，但他的手臂还是下意识抽动了一下。
林柚察觉到他的动弹，挽得更紧了。
“别乱动，我的手都漏风了。”她嘟着嘴，微微皱眉，像只可爱的小兔子。
祁泽峰撑着伞，本来身体便微微朝林柚倾斜，此刻再这样挽上，距离更近了。
他曾经从不敢奢望会有这样的场景出现，而当此景真的上演时，他觉得迷幻地如同在做梦。
一场，他求之不得的美梦。
他的脚步不停，目光恍惚，时不时低头看向林柚，这种感觉就好像在他的心上绽放了一朵绚烂的花，只要这朵花能够永远盛开，他愿意日夜用心血浇灌爱护，直到心头血被耗尽的那一天。
二人亦步亦趋，明明漫无目的，却又都不由自主地在面对岔路口时，拐入那条熟悉的路，一个又一个弯，从商业街走到了居民区，周遭的人渐渐稀少，最终，走到了实验中学的大门前。
平日里最热闹、充满朝气的地方，在假期里却是最冷清的地方。
即使时隔七年，可一见到这扇熟悉的大门，那些掩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忽然之间又变得鲜活起来。
“我记得我有次我睡过头迟到了，那天正好是你站在校门口执勤，结果一周通报的时候，我没看见自己的名字，害我提心吊胆了好几天。”林柚说着，看向祁泽峰：“你当时是不是就已经喜欢我了？”
她眼眸狡黠，眉毛上挑，分明一副已经认定的样子，只是想听他说一遍。
“是，当时就已经喜欢你了。”他的眼眸忽然有一瞬间的涣散，旋即又回神，认真说道：“还有好多好多次，我对你的示好，只是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
林柚忽然想起寄语页上的一段话：
这三年来，我设下的无数暗示，你全都看不懂。
突然间，她慌了神。
一开始分明是她调皮心起，刻意挑起这个话头。然而对方没有丝毫害羞逃避，反而坦诚认真地回复了她，反倒让她想要落荒而逃。
林柚颤闪着眼睫毛，无措地咬着下唇，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祁泽峰看着林柚，轻声开口道：
“有次，我在早就准备好的纸上，写下那天给你补充的额外题。你带回去看了一晚上，甚至都没有发现，那道题的背面有一串摩斯密码。”
林柚眼眸一亮：“我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你写题的纸背面有奇奇怪怪的符号……”旋即，她的眸光又黯淡了下来：“我还以为那个是什么易经八卦阵，像那种卜卦……我当时想，你连《易经》都有所涉猎，就，很厉害！不愧是祁哥！哈……”她当时甚至因此更崇拜他了。
闻言，祁泽峰突然轻笑了一声。“我说第二天，你怎么突然问我会不会算命，居然是因为这样……”
那一天的记忆，此刻宛如被雨水冲刷过一般，表面的尘埃被洗去，回忆变得鲜明。
“欸，”林柚用手肘戳了戳祁泽峰的腰部，“所以你用摩斯密码在背面写了什么啊？”
此刻，正好有一绺头发遮挡在他的左眼上，祁泽峰微微甩发，干脆将脸转向校门，目光也随意地投掷进校园内。
林柚顺着祁泽峰的视线也看向校门内，忽然，她听到一声很轻的呢喃透过雨声传入耳畔。
“大概是……”
“iloveyou”
——
祁泽峰几乎失眠了一晚上。
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会忍不住想，林柚到底会不会发现。
要是她发现了……应该能看出来那个是摩斯密码吧？
他为了显得明显点，把每个字母都分开写成行了。他怕点写得太轻她看不出来，就把点写成短杠了，还特意把长杠写得更长一些和短杠区分开。
她……应该能看懂吧？
那样的话，第二天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她会和他说些什么呢？
反正他只是写了个“iloveyou”，也没指名道姓写着“祁泽峰喜欢林柚”，这样就算她来问他，万一她不喜欢他，那他也可以有挽回的余地。
如果她显露出害怕或厌恶的神态，那他就说，不小心拿错纸了，是他自己平时练习着玩的，没什么别的意思。
如果她表现出娇羞和期待，那他就大胆承认，告诉她，“没错我就是喜欢你，而且喜欢你很久了”。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做法很明智，这才勉强告一段落，清空脑袋进入睡眠。
只是一晚上他都睡得很浅，总觉得没睡多久闹钟就响了。
等他第二天到班上去时，黑眼圈格外明显。
“卧槽！祁哥你昨晚通宵学习了？”侯子在一旁大叫着，“真不愧是学神呐！”
“滚滚滚。”他没心情搭理对方。
终于，林柚转过头来了。
“祁哥！”她将那张纸递到他面前，“我做完了！你看看我做的对不对！”
“好。”他面无表情地接过，低头看着解题步骤，然而思绪却总是飘忽。
他能感受到林柚正用着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目不转睛的。
他假装什么也没察觉到，低头摆出一副专注地为她看题的模样。
好不容易，林柚开口了。
她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祁哥，你会算命吗？”
那一瞬间，祁泽峰脸上那副云淡风轻的面具忍不住裂开了。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林柚：“你说什么？”
他等了一晚上，失眠了一晚上，就是为了听她问这个的？
林柚也被祁泽峰这副震惊的模样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难道会周易八卦对祁哥来说是个不能说的秘密？
她不小心戳破了？
“额，”林柚低头扶额，胡乱转动着眼珠子，努力想着挽救的措辞，“就是，蛮问问哈……那什么，好像隔壁班那个张三就会看手相来着，我就想说祁哥你会的东西那么多，说不定算命也会呢……”
一时间，祁泽峰感到有股无名气冲上心头，他冷笑着说：“我道力很深，算得很准，但是算命是逆天而为的事，要是我随意帮人算命会折寿。”顿了顿，他又赌气似的补了句：“不给你算。”
闻言，林柚瞪大了眼睛，她一脸震惊地看向他，旋即双手合十朝他拜了拜：“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算了，我就随便问问！祝你长命百岁！”然后就“簌溜”一下转回了头，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旁边，侯子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嘴欠地说：“祁大师，帮我看看手相吧，反正折的不是我的寿。”
祁泽峰斜睥着眼看向侯子，语气中的威胁毫不掩饰：“下次还想问我题目吗？”
侯子马上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然后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
祁泽峰收回视线，有些懊恼地看向前桌乌黑的后脑勺。
林柚不会信了吧？侯子都能听得出他开玩笑的意味，怎么林柚一副不小心冒犯到他的样子，跟个胆小的兔子似的，就扭头不理他了？
所以她到底发现没发现那串摩斯密码的含义啊？
祁泽峰低头看向林柚忘记问完的题目，分明从正面看都能隐隐看到背面的黑色横杠痕迹，难道很难注意到吗？
他微微晃头清出杂念，静下心来将林柚的解题步骤看完。
他在一些不严谨的地方用红笔圈出，将正确写法写在旁边。
一切完成后，他拍拍林柚的肩，将这张纸塞到林柚面前。“你好好看我红笔写的部分，这张纸不用还了。”
林柚拿过题纸点点头，忽然又顿住——
之前的题纸不都没还吗？
怎么这次祁哥还非要强调一遍。
难道是刚刚真的生气了？
没想到祁哥还有这么小气的一面。
想到这，林柚不禁摇摇头。
她将纸上的正确步骤誊写到自己的错题本上，然后扭头将单独的纸又放回祁哥桌上。“谢谢祁哥。”
祁泽峰看着桌上的那张纸，头皮都麻了。
她到底发现没发现？
非得把纸还给他，是发现了之后一种委婉的拒绝吗？
祁泽峰想了很久，最终决定，下次还是换种方式暗示比较好。